該合婚得合婚,嘉太太讓婁大拿著昭蕙的庚帖去定遠侯府,互換庚帖,這是規矩。


    隻是,也不能這樣空著手去,對方可是皇親國戚,嘉太太心裏總有個高攀的意思,雖然自家老爺為安國公之後,但她也不敢拿大,和學嬤嬤、婁大兩個商量給施家太夫人帶些什麽禮物好。


    學嬤嬤道:“太貴重的,施家自然不缺,莫若送些新奇物。”


    嘉太太問:“你這個主意不錯,倒是什麽為新奇物?”


    學嬤嬤驀然就想起花羞帶來的那些荊錦:“聽說有匹緞子是表小姐親手織成,好的不得了,送那個吧。”


    嘉太太遲疑著,很是不舍,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送東西也是這麽個理兒,當然得送自己認為好的,最後無奈道:“就那個吧。”


    婁大得了命令,拿著花羞親手織成的錦緞,又喊了兩個小廝隨行,嘉太太特別準許他動用了朱輪華蓋車,當然是為了顯示嘉府的尊貴。


    梧桐裏距離長榮大街不算特別遠,但兩家的規模就天差地別,施家橫亙大半個長榮大街,也因此平素這裏很少有黎庶來往,三道牌樓彰顯著施家祖上的榮耀,且都有人把守。


    婁大從未來過長榮大街,等他到了一道牌樓處遞交上拜匣,裏麵放著拜帖和禮單,並說明是來送嘉府三小姐的庚帖。


    如此,守衛放過,並派人專門引領,一直來到定遠侯府。


    等到了侯府門口,那金漆大門和門口威武的兩個大石獅子,震懾得婁大後背直冒冷汗,嘉府已經非常尊貴,但比起定遠侯府,真是不可同日而語,怪不得嘉太太一門心思要攀親戚。


    也沒有走大門,而是走西角門,下車入內,牌樓處的守衛向裏麵的管事說明情況,管事帶著婁大又過了二門,在前麵的大廳等候,此管事又交給另外一位內管,看座看茶之後內管去稟報主子。


    大廳內僅有一個小廝伺候著,婁大偷著看了看,富麗堂皇無法言說。


    不多時那位內管回,告訴他去儀門內的中堂拜見太夫人和侯爺,因為太夫人年事已高,很少來前麵的大廳見客。


    婁大被內管引著,又過了道儀門,麵前是個相對比較小的院子,一拍房屋,門前兩列仆人,男一排女一排,如此陣仗唬得他膽戰心驚的低頭而行。


    到了中堂門口,內管報:“稟太夫人、侯爺,嘉府管家婁大拜見。”


    門裏傳來另一位管事嬤嬤的聲音:“請。”


    門口的內管也就對婁大道:“請。”


    婁大邁入,稍微抬頭,看屋內正中坐著一位老婦人,她身邊負手而立一位壯年男子,不用問,這應該就是施家太夫人和定遠侯,他急忙拜見,並高舉那個花羞雕刻的楸木匣子,裏麵裝著昭蕙的庚帖。


    嘉太太之所以用這個匣子,是本著楸木的名貴,更因為這匣子的與眾不同,當然是想抬高嘉府的身價。


    管事嬤嬤接了過去,又呈給太夫人。


    太夫人擺擺手:“不必看了,明日把欽天監請來,星命之術我又不懂。”


    管事嬤嬤退後。


    身邊的定遠侯施耘天似有話說,當著外人又不能言明心事,斟酌半晌才看著太夫人小聲道:“母親,此事還需細細思量。”


    所謂的細細思量,是他沒有續娶的心思。


    太夫人知道他心裏所想,結發之妻汪月涵病故已然過了一年,血氣方剛的男兒竟然沒有再娶之意,更因為他東征西戰戎馬倥傯,此次征討大捷,卻遲遲不歸,太夫人才讓人送信過去說自己身子欠安,目的就是要兒子回來完成人生大事。


    兒子不急母親急,太夫人藹然道:“我兒,聽娘這一回。”


    施耘天唯有閉口不言。


    婁大又讓小廝把帶來的禮物奉上。


    管事嬤嬤接過送到太夫人麵前,老人家眼前一亮:“哎呦,這料子可稀奇。”


    婁大見她喜歡,暗想學嬤嬤的主意真不錯,急忙順著話道:“這是我家老爺的外侄女,也就是遠自郢地而來的表小姐親手織就,據說單單金絲就耗費不少,我家太太說,這麽好的料子,唯有太夫人才能匹配。”


    他的奉承太夫人並無在意,道:“我喜歡的倒不是金絲,而是這圖案,這工法,你家表小姐是怎麽個妙人,居然有這些手段。”


    婁大本著給嘉府爭光,道:“不瞞太夫人,裝三小姐庚帖的匣子,也是這位表小姐親手刻製。”


    太夫人忙轉頭去看。


    管事嬤嬤領會,捧起洋漆高幾上的匣子來到她麵前。


    太夫人沒等說話,旁邊的施耘天驚喜道:“這,好像是失傳很久的聖手神雕!”


    剛剛他不屑合婚,也就沒有在意這個匣子,聽聞是個姑娘所刻,覺得實在難得因此才看了,也才發現這隻楸木匣子的與眾不同。


    太夫人眼睛盯著匣子問兒子:“有什麽講究?”


    施耘天踱過去接下管事嬤嬤手中的匣子給母親講解:“這種雕法極為複雜,您看看這仕女頭上的花朵,層層疊疊,但是用手一摸,卻無突兀之感。”


    太夫人果然伸手摸摸:“真是,摸著華潤,看著繁複。”


    她轉頭問婁大:“這位表小姐可在你們府裏?”


    婁大老實答:“在,新近入京,客居在此。”


    太夫人又問:“年有幾何?”


    婁大略微遲疑,感覺太夫人問的蹊蹺,也隻能道:“恰逢二八。”


    太夫人感歎:“才十六歲就有這些手段,真是不得了,能織出這麽好看錦緞,雕出這麽好看匣子的人,容貌也應該差不了。”


    婁大頓了頓,是拿不準自己該說不該說,當著皇親國戚實在不敢隱瞞,坦言:“可以說……傾國傾城。”


    太夫人嘖嘖:“難得才貌雙全。”


    說完回頭看看兒子,心裏道,這麽出色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己這麽出色的兒子,想問問對方可有許了婆家,眼下正和嘉府三小姐合婚呢,不好直言。


    眼珠一轉,道:“麻煩婁管家回去和你家太太說,雖然婚事沒個一定,但也算是認識,後天我府上的戲班上演新劇,請嘉太太過來聽戲,別忘了,帶著那位表小姐。”


    婁大急忙躬身替嘉太太謝過。


    太夫人高興,喊了句:“賞。”


    管事嬤嬤喊人拿來按規矩應該給的二十兩,太夫人卻道:“少了,五十兩。”


    婁大歡喜得噗通跪地給太夫人叩頭。


    事情辦妥,又發了筆小財,他拿著銀子喜滋滋的轉回嘉府,疾步趕去暖香閣給嘉太太報喜。


    進了暖香閣,嘉太太首先問:“施家如何?”


    婁大滿麵是笑:“瓊樓玉宇,妙不可言。”


    嘉太太再問:“侯爺如何?”


    婁大止不住讚美:“器宇軒昂,人中翹楚。”


    嘉太太高興得不得了,又問:“施家人對你如何?”


    婁大不敢隱瞞:“出手就是五十兩。”


    嘉太太眼睛都瞪大了:“你快說說其他。”


    婁大稟明:“施家太夫人請您後日過侯府聽戲。”


    這等禮遇讓嘉太太高興得就是不能歡呼雀躍,胸有成竹的道:“看來婚事差不多。”


    婁大補充:“施家太夫人特別交代,要帶著表小姐。”


    嘉太太一愣,滿臉笑容漸漸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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