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之孝家的放了月錢,過來回話。邢氏才打發走她,又見個嬤嬤進來擾她。


    邢氏揉揉腦袋,她管家從不會像鳳姐那樣事無巨細。什麽事兒都是分散開了,一個管事婆子負責幾個人,管三兩件事兒,責任到人。小管事們回頭再統共匯總到林之孝家的那裏,一旦有什麽問題出什麽事兒,就去找負責的算賬。這樣下來,邢氏每日少了許多活計,也不必像王熙鳳之前那樣,為了管家,午飯都耽誤的不能多吃一口。


    那嬤嬤似乎看出邢氏的不悅,忙道:“老奴是有個事兒麻煩太太,也有個喜事兒跟您說呢。”嬤嬤立馬遞上林家回的信。


    邢氏略微驚訝地看著林如海的回信,連忙叫人去找黛玉來。她稀奇的打量這婆子,笑問:“你有什麽事兒,說罷。”


    “老奴有個不孝女,如今剛好十四歲,手巧,機靈。老奴想求太太收了她,也好叫她在太太房裏學學本事。”


    “這事兒去和林之孝家的說。”邢氏冷眼看她,語氣平淡道。


    那嬤嬤立馬識趣兒的閉嘴,她本以為趁著太太高興,她能給自己女兒求個輕快的活計。自家丫鬟就可以不用從三等丫鬟做起。今瞧太太的態度,還真應了她們那話,大太太是個鐵石心腸,對誰都不開恩。


    ……


    小紅聽母親林之孝的學那婆子的話,笑道:“我看太太這樣處置更好,以後存小心思的人都不幹走歪門邪道,這樣更公平了。大家各幹各的,隻要一心一意效忠主子,勤勞有本事的,早晚會提上去。”


    林之孝家的點頭:“是這個理兒,你別看這些婆子背地裏總暗暗抱怨大太太苛責嚴厲,也因太太如今一視同仁,不偏不倚,心裏頭真正有怨言的人比以前不知少了多少呢。大家各自憑本事吃完,你沒本事的怨得了誰?”


    再說黛玉讀了父親的親筆信,喜極而泣,抱著邢氏感激好一陣。如今又聽說邢氏下月會同賈赦一遭兒送她回揚州,心中更是歡天喜地,這幾日氣色一日比一日好了。


    一家子正高興呢,忽見林之孝家的笑著進門,她身後跟著一位穿著鵝黃半舊錦緞衣裳的姑娘,端雅穩重,知書達禮。此人正是邢夫人之兄邢忠的女兒邢岫煙。


    林之孝家的笑著傳達邢忠的請求,麻煩邢氏照顧她女兒邢岫煙幾日。


    邢氏怎會聽不出其中的深意,所謂“照顧幾日”,估計是想讓她養到邢岫煙嫁人,甚至可能連邢岫煙出嫁的事兒都一遭兒交給她包辦了。邢忠而今日子困苦,家中不愛多養人,又重男輕女,自不會舍得兒子,便把女兒隨意打發過來了。有難處送女兒也就罷了,邢忠甚至都沒在邢夫人跟前露個臉。


    “他人呢?”邢氏問。


    林之孝家的尷尬道:“邢大老爺說他沒臉見太太,就先走了。”


    “再沒臉,為了他女兒也該見一見我!”邢氏拍桌氣道,她最看不管做父母的這般對子女不負責的。當年她費勁心力教誨五位庶子,跟她沒半點血緣關係,她還不是擔著嫡母的責任,耗了大半生的心血去培養他們!而這個邢忠,不養女兒也罷了,竟連送自己嫡親女兒送到妹妹跟前的勇氣都沒有。他這樣冷漠無情,可叫岫煙這孩子多心寒。


    邢氏不禁感慨本尊這兩個“有出息”的兄弟。一個膽小如鼠,沒出息;一個酒色之徒,好賭成性。真真是沒一個好貨!


    邢岫煙見姑母發脾氣,心裏也委屈,卻生惹了邢氏的厭煩,不敢表現出來。她安安分分的給邢氏請禮,就老實的在一邊低頭站著候命。


    邢氏暗觀這個邢岫煙是個脾性不錯的孩子,倒心疼。笑著招呼她到跟前來,拉住她的手,打量一番。


    “以後你就在我這住下,三間抱廈,可巧空了一間,你就來了,像是為你特意準備好的似得。這是天意!你也別外道,以後在家怎麽樣在這就怎麽樣。倒還有兩個姊妹同你一起,一位有才氣,機靈過人;一位行事穩重,性子憨厚。都是好相處的主兒,你就放心的好生跟她們處著吧。”


    邢氏拍拍邢岫煙的手,隨即向她引薦了黛玉和迎春。


    邢岫煙感激的看邢氏一眼,惶恐的同姊妹們見禮。


    黛玉讀了父親的信,心情甭提多好了。信中林如海也很思念她,盼著她回去。


    黛玉想那邢岫煙既是邢夫人的親侄女,她怎麽能薄待人家,自是熱情的噓寒問。迎春也不甘落後。邢岫煙本就是個知書達理,好相處的人。沒一會兒子,三人就熟成了好姐妹了。


    事後,小紅帶人收拾邢岫煙的行李,見她沒幾件得穿的衣裳。小紅回頭報了邢夫人,改日領了裁縫來,為邢岫煙裁了幾件像樣的衣裳,邢氏還送了她兩套首飾。邢岫煙自是感激不盡,心裏頭把邢氏當自己的親母看待,甚至更勝於親母。


    周瑞家的聽說邢岫煙來榮府的事兒,還特意過來打聽裁衣服的錢是從哪兒出的。若是邢夫人從公家出的,她也好趕緊告知王夫人,好叫她家太太有了告發邢氏的借口,奪去管家權的事兒也便指日可待了。


    林之孝家的得知周瑞家的鬼心思,忙來知會大太太。小紅和嬌紅倆丫鬟聽得麵紅耳赤,憤慨地替自家主子抱不平。來個親戚罷了,誰家沒個親戚,何至於此。


    “誰家沒幾門子親戚,住在梨香院的那是誰?”可巧黛玉也在,聽這話,禁不住譏諷。


    以前黛玉從沒覺得王夫人怎麽樣,自從跟大舅母走進了之後,黛玉才一日又一日的漸漸發現王夫人的可恨。什麽“憨厚”,什麽“慈善”,原都是她做出來唬人的。黛玉在心裏頭也不叫她“二舅母”了,隻諷刺的稱呼一聲“王夫人”。


    “人家不是花自個兒的麽,全府的人誰不知道?既這樣,咱們也不好破了例,用我的私房就是。”邢夫人正好還剩點錢,花幾個錢做衣裳罷了,怎麽也足夠堅持到夏末了。等那時,她托人置辦的那些西域珍貴毛皮一到貨,就正好趕上各世家做冬裝的時候,大賺不保證,小賺一筆是肯定的了。


    黛玉還是抱不平,冷笑譏諷道:“若是這樣,那我是不是也得自己拿錢了?真是我糊塗,竟不知道操心這金銀之物。難不得不討人喜歡,原來出在這錢上頭。”


    “好孩子,你別多想,你是你祖母現巴巴請來的,哪能斷了你的用度。再說當初你父親送你來的時候,聽說是遞銀子來的,你外祖母從沒說過,我也不清楚具體多少。府裏那些人,眼皮子淺,你別跟她們見識。”邢氏勸道。


    “理是這個理。”黛玉應下,心裏卻有另一番計較。


    隔日,黛玉便將父親的回信告知賈母。邢氏也順便提了她同賈赦要去一趟揚州的事兒。


    賈母料知黛玉回去是不可避免的事兒,也不好說了。寶玉屁股的傷才好些,聽說這話,哭成了淚人兒。他賣力的央求老祖宗留下黛玉:“老祖宗,您先前和我保證過,您一定會留下她的,說她肯定走不了。”


    賈母歎口氣,拍拍寶玉的後背。她也沒想到他的大兒子真有這能耐。就算不花家裏頭的錢,也一定要去揚州。她能有什麽辦法?總不能攔著自己兒子,不讓出門。


    “走了也會回來的,你林妹妹沒了母親教養,必要送到我這頭養育才合適的。”賈母勸道。


    寶玉希冀的抹幹眼淚看賈母:“真的?”


    “真的。”賈母不想再提這事兒,轉而告訴寶玉:“寶丫頭病了,得空你替我去瞧瞧她去。”


    寶玉點頭,第二日果然去了寶釵哪裏。他上午才去,下午整個榮國府裏就開始瘋傳有關“金玉良緣”之說。


    傍晚黛玉來見邢夫人,才到門口,正聽見裏頭的那個婆子跟邢夫人學話。說今兒個上午寶玉和寶釵不光互相交換了金和玉觀看,寶玉還摸了寶釵的胳膊。


    黛玉木著臉進屋,跟邢氏請安。


    那婆子見是林姑娘,臉色變了變,在邢氏的會意下匆忙告辭。


    邢氏看著黛玉:“再過些日子咱們就啟程了,你趁這功夫想個主意,送你父親一個見麵禮如何。你也好叫你父親知道你懂事兒長大了,高興高興。”


    黛玉覺得十分有道理,笑著點頭。


    “寶玉的事兒——”邢氏才提寶玉。


    “他怎麽樣,以後跟我沒關係,我也不關心。”黛玉撂冷話道。隨後,她笑著跟邢氏商量送父親什麽禮物好,倆人琢磨了幾個主意,最後倆人共同敲定做一件衣裳給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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