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塊錢把二哥楊文柱賣了後,楊文坤屁顛屁顛出了村左拐進了一家賣著煙酒冰棍的遊戲機室。


    而唐詩詩經過了楊文坤的指點後,但還是迷路了。


    不過好在她知道了一個名字。


    楊文柱。


    一路打聽,唐詩詩終於來到了楊旭家門口。


    恩。


    真的是陰差陽錯。


    此時楊旭正看報紙。


    貝洛洛在房間寫作業。


    門是敞開的,院子裏還有棵大槐樹,正落在房梁右側。


    唐詩詩探著腦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躺椅上的楊旭,她敲了兩下門,輕咳了一聲問,


    “請問這裏是楊文柱家嗎?”


    楊旭收起報紙,坐直身子看了一眼,見是大早上蹲在牆角睡著的那姑娘,一上門就找自己爹,心裏奇怪,說,“我爹不在家,有事?”


    唐詩詩心裏有些失落,說,“恩,我找你爹有事,請問你爹上哪去了?什麽時候回來?”


    “進來吧!”楊旭收了報紙,回到屋裏倒了杯糖水茶,說,“我爹什麽時候回來我不清楚,估計怎麽也得半個月吧。”


    唐詩詩剛進屋聽見這句話,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楊旭見眼前這姑娘突然間像是死了親人似的,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難道是我爹的私生女?


    這誤會鬧大了。


    “你找我爹有什麽事嗎?”楊旭小心翼翼問,仔細觀察唐詩詩的表情,見她生無可戀的模樣,心裏有些坎坷。


    “沒事。”唐詩詩最後歎了口氣,說,“如果你爹回來了,能不能麻煩你跟我說一聲。我叫唐詩詩,租的陳老板房子201室。”


    楊旭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唐詩詩離開了。


    虎子來了。


    他一臉頹廢的坐在楊旭對麵槐樹底下的石墩上,眼睛明顯的紅了。


    楊旭問,“怎麽了?”


    “唉~”虎子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楊旭的話,說,“你說人這輩子,圖個什麽?”


    楊旭問,“怎麽突然感慨起來了?”


    虎子自嘲笑了笑,“就是隨便牢騷幾句。”


    楊旭說,“人這輩子不就圖對的起自己,對得起親人,不留遺憾?”


    “...”虎子看了看楊旭,有點無語,說,“你這話怎麽這麽老成呢?”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楊旭見貝洛洛沒下來,點了根煙,問,“來不,大前門。”


    楊旭抽的大前門是帶過濾嘴的,一塊六,沒有過濾嘴的是八毛。


    虎子也一瞧,讚了句,“可以啊,帶嘴的啊。”


    擦了根火柴點著煙,虎子抽了一口,吐了口煙,好似把全身的力氣都吐出來了,整個人軟了。


    虎子搖了搖頭說,“好幾天沒抽了,以前天天蹭我爹的煙抽,現在我爹也沒得煙抽咯。”


    楊旭疑惑問,“怎麽了?”


    “我爹下崗了。”虎子深吸一口煙,說,“廠子效益根本不行,前幾天就開始裁員了,我爹第一批下崗的。”


    下崗,這對一個普通農村家庭來說,是致命的。


    而在90年代,下崗潮正是從95年開始的,這一年城鎮登記失業率一直攀升到2.9%,需要注意的是,這隻是城鎮登記失業率,不是整體的失業率。


    這個時代不像是在2017年,失業了不高興說一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在1995年的這個時代,下崗就意味著失去工作,意味著衣食無著,意味著迷茫與不安。


    程小虎不安,全家上下唯一一個支柱倒下了。


    他們的父親每天喝得大醉回家,一到家就發脾氣。


    在小小的程家,一家五口人,正在高三的姐姐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就提出了不讀書了去飯店做工掙錢,把讀書的機會留給兩個弟弟。


    那一夜,程小虎聽見隔壁姐姐在房間裏哭了將近一宿。


    但姐姐去飯店做工的工錢真的夠嗎?她一個人能支撐起一家五口人?


    程小虎知道支撐不起來。


    他是家裏最會讀書的,成績也是最好的,現在高二,馬上就高三了,再有一年就大學了。而弟弟程小龍現在讀初三,也要上高中了。這都是要錢。


    但弟弟年紀太小,壓根就沒法出去做工。


    所以,放棄的隻有他和他姐姐程小英。


    可知道即使知道結果,可程小虎還是開不了那個口,說不出我不上學了這句話。


    他想讀書,想上大學,隻是因為他年紀不是家裏最小的,卻永遠的失去了這個機會。


    楊旭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安慰,隻能說,“這個世界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也不是非要走讀書這一行。”


    程小虎沒有回話,深深抽了一口,丟掉煙屁股,長長吐了一口,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明信片,說,“明天可能我就不去學校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李婷了,到時候你能幫我把這個送給李婷嗎?”


    李婷正是程小虎暗戀的女生,和他是同班,長得像是南方人一樣溫柔似水,在班上也是一枝花,非常討人喜歡。


    不過喜歡李婷的男生很多,程小虎也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以前沒事的時候,程小虎就會和楊旭說起李婷的好。


    溫柔,善良,可愛,矜持,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楊旭沒有接過明信片,問,“你就想這麽放棄嘛?”


    程小虎心裏不太好受,喜歡快兩年了,他想至少也要表白吧?


    但想到從這一刻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從此兩人老死可能都不再有往來,就紮心的疼。


    哪一段最初最真最心碎的暗戀,又是那麽好放棄的?


    但那又能怎麽樣?


    程小虎自嘲一笑,沒有回答楊旭的話,自顧說,“就當幫個忙吧。”


    楊旭想了想,說,“你還是有機會的。”


    “別鬧了,我自己什麽樣我明白。”程小虎說,“我家裏又沒錢,又不帥,更沒才華,現在就連高中都沒法讀了,哪裏配的上她?”


    楊旭連著點上一根煙,這是他思考時得下的毛病,隻要已進入思考狀態,煙就停不了,一根接一根。


    有時抽的嗓子難受才停下來。


    接過明顯片,楊旭說,“明信片我會給你送給她,不過...還有一個賺錢的機會給你,願不願意跟我賭一把?賭贏了,依舊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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