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各自的選擇,施恩於民或是獨善其身


    “恭喜您。”塞巴斯蒂安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的說道,“又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被您成功的俘虜了呢。”


    “所謂領袖的個人魅力,不正是這麽回事嗎?”伊莎貝爾甩了甩頭,紫色的長發在微風中飄舞,“還是說,我親愛的塞巴斯蒂安,你……吃醋了?”


    塞巴斯蒂安無意識的摸了摸鼻子,但笑不語。


    當團隊的領導者是年輕貌美的女性的時候,所產生的號召力可以變得格外強大,然而相對的,在其他不相關的旁觀者看來,這樣的成就距離一般意義上的領袖才能恐怕也產生了微妙的偏差。如果說伊莎貝爾不明白這樣的道理,塞巴斯蒂安是不信的。作為一個聰明的女人,一個合格的領主,女孩顯然相當善於利用自己身為女性這樣一件獨特而有效的武器,而不是像一些傳奇小說中的女性將領那樣,采取削發束胸的方式,偽裝成男人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聰明人更樂於與同樣聰明的人溝通,從某種意味上來說,年輕的魔法師喜歡這樣的女人。正因為如此,平凡的生活才充滿了小小的樂趣。


    “我們走吧,沒什麽好看的了。”伊莎貝爾衝遠處的阿拉提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你的建議被證明的確有效,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塞巴斯蒂安扭頭朝城牆下望去,在那裏,新人護衛們正爭先恐後的試圖擠上石階,先別人一步進行這個遊戲。那個名叫埃特的年輕人獲得的賞賜,顯然遠遠超出了大夥的預料。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下一個得到獎賞的幸運兒。


    “您不打算看到最後了嗎?”他跟上女孩的腳步,笑著問道,“您的讚許對他們來說是相當有價值的鼓勵呢。”


    “當然不。”伊莎貝爾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她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身邊的男孩,“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明白,當再有命令傳達下來的時候,他們應該更加踴躍一些服從。沒有任何一種形式的收獲,是不需要付出些什麽作為代價的。”


    “啊——您的見解令人印象深刻!”塞巴斯蒂安輕輕挑眉,嘴角翹起了輕微的弧度。


    接下來的幾天,完美的扮演了家族護衛隊教官這個角色的阿拉提,負責的剔除了那些在他眼中不合適的新人。如同事先向伊莎貝爾承諾的那樣,這位經驗豐富的戰士僅僅保留了領地所能維持的最低限度——一隻人數為二十人的嶄新護衛隊。


    也許是經由年輕的魔法師那有趣的“勇氣與信任”的遊戲得到了啟發,阿拉提在原定的訓練計劃中也適當的見縫插針的添加了一係列類似的原創節目。正如他所預期的那樣,逐漸成型的護衛隊隊員之間已經借此產生了相當程度的信賴和合作意識,而這樣的結果從另一個方麵,又間接加速了他原本訓練項目的速度,也算是無意之中形成的相輔相成了。


    灼熱的炎夏眼看就要過去,淡淡的秋意似乎已經開始似有似無的在不經意中浮現。再過不久,領地裏那些今年播撒了兩季耕作物的農夫們就需要進行新一輪的勞作了。通常來說,在自耕地上種植些什麽完全取決於農夫們的往年經驗,但說到領主分派下來的責任田,那就必須得嚴格服從自家老爺們的命令了。


    德拉威爾王國幅員遼闊,東西南北四極縱橫極大。不同的領地之間,無論是環境、氣溫,又或者是土壤條件都不盡相同,再加上每位領主都有著自己強烈的個人喜好,可想而知,總體來說,在農作物和畜牧業的收成上,整個德拉威兒就如同一盤散沙,並沒有一個像樣的計劃性綱領。


    在北方有些行省,農夫們每年僅僅在春天時播種一次,在將小麥的種子撒進田地之後便不再過多理會,甚至都懶得去鬆鬆土施施肥。這樣不負責任的耕種方式所得到的收成可想而知,在這些行省,就連“農夫”這個詞匯本身都被賦予了貶義。在有身份的人眼中,這種不務正業的農夫和低賤的奴隸兩者的地位幾乎能夠劃上等號。


    幸運的是,這樣的情景在整個王國畢竟還屬於少數。否則的話,德拉威爾每隔數年總會出現一次的糧食危機也沒法平穩的度過。大多數農夫,或者說是領主的私產——農奴,必須得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絕大多數的時間和精力花在田地或是牧場裏。


    盡管如此,無可避免的硬件要求卻不會因為農夫們的勤勞而降低。王國中僅有南方行省那不到全國三成的可耕地能夠滿足一年雙耕的嚴苛條件。農夫們根據經驗選擇在春天播種各類蔬菜,在秋季收割之後,還來得及再種上一批能夠經曆嚴寒的冬小麥。南方的區區數個行省,一肩擔負了全國八成以上的糧食需求。


    當然,一車車的糧食換回來的是一堆堆的金幣。正因為物產的稀缺和各地交流的不足,走南闖北的商人們抓住了這大好的機會,四處運輸販賣糧食和皮毛,從中謀取了大量的利潤。商人們口袋裏叮當作響的金幣無疑讓不少短視的領主紅了眼,少數無謀之輩甚至做出了殺雞取卵的愚行。然而,缺乏了這些商人開拓出的四通八達的行商通道,他們領地的發展受到了相應的影響,有時嚴重起來的話,城中的雜貨商甚至連一些基礎的生活必需品都無法足量供應。


    理論上來說,一座典型的獨立莊園的確能夠做到最大程度的自給自足。但這樣的自給自足,終究也隻不過是滿足了最低限度的生活需要罷了。歸根結底,人類始終是社會性的群體生物,無法像強大而獨立的龍類那樣孤傲的生活下去。東方傳來的茶磚和上好絲綢,北方傳來的上等品質毛皮和礦物,西方的特釀葡萄酒,南方的各種作物和香料,經由肉眼看不見的網絡,相互交匯,傳遍全國,甚至整個大陸。


    索倫斯行省地處西南,土壤和溫度的環境良好,相當適合耕作,一向有著“豐饒之地”的美譽。瓦姆伯恩男爵的領地薩蘭瓦尼亞,雖然有些偏僻,但卻土地肥沃。如果可以的話,相信極北之地的貴族會毫不猶豫的願意用雙倍大小甚至更多的土地來交換。男爵們彼此之間那從未停息的私下爭鬥,也僅僅是由於多一份采邑,便是多了一份實打實的收入,半點也不含糊。


    作為塞巴斯蒂安這塊小小領地的實際管理者,伊莎貝爾最近都在試圖策劃出一份合理的、行之有效的秋耕計劃。女孩認為,由自己發布出統一的詳細指示,而不是任由領地中的農夫隨各自的喜好播種,能夠對來年春天的收獲起到顯著的增強作用,而且更有利於資源的調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對於商人們的依賴,從而節省大量不必要的開銷。


    雖然哪怕女孩什麽也不做,僅僅是讓領地依照過去的模式繼續維持下去也並不會有什麽額外的損失,但既然接手了這個管理者的頭銜,伊莎貝爾就很自然的滋生了一種必須要做出些什麽來的強烈衝動。也許在朦朧之間,女孩也希望能夠通過此事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吧。然而,目前困擾著她的是,由於實際經驗的欠缺,伊莎貝爾並不確定自己那份絞盡腦汁擬出的計劃書,真的能夠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如果……如果真的采用了自己的計劃,結果卻不盡人意……那麽,難免會影響到自己的威望和聲譽吧?”因為有著這樣的想法,女孩一遍又一遍的檢查著自己的計劃書,計算著每一個能夠想到的可能性,渾然不覺時間就在這猶豫蹉跎之間悄悄流逝。


    隻不過,伊莎貝爾的這份苦心,在領地名義上的主人,實際上卻毫不在意的塞巴斯蒂安看來,純屬自尋煩惱。年輕魔法師的觀念是,一個真正的上位者,從不應該過分的關注任何細枝末節。他需要做的,僅僅是選擇一個合適的人手,然後將任務傳達下去罷了。隻要目標結果達成,那麽上位者完全可以不去在意這期間的過程。像女孩這樣過分注視這塊彈丸之地的所謂發展,卻相對忽視了更加重要的本質力量——魔法的練習,是一件絕不可取的嚴重失誤!


    塞巴斯蒂安能夠理解,畢竟和長達十五年的領主獨生女的身份比起來,新近才成為神秘的術士這件事給女孩帶來的衝擊也已經在這數月的習以為常之後逐漸淡薄了。歸根結底,對於年輕的伊莎貝爾來說,她原本最大的理想便是接替自己的父親,成為一位合格的領主,在這樣的基礎上,如果有可能的話,那麽盡可能的擴張自己的領地範圍。現在,剛剛成年的她,便由於自己未來的騎士的關係,實際的親自掌握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土地,女孩又怎麽能夠真的不動半點聲色,平靜如常呢?


    “但是……年輕,本就是允許犯錯最佳的理由啊……”塞巴斯蒂安搖頭輕歎。


    年輕的魔法師明白,無論作為女孩封臣的他現在說些什麽,也比不上讓女孩好好的親身體驗一下由於無心失誤所造成的後果來得更加實際、更加直接、更加有效。伊莎貝爾還年輕,在他的密切關注下,有著足夠的彌補失誤的權利和機會。更何況,也許不知道哪一天,在某個時刻,因為某個契機,聰慧的女孩就能夠自己醒悟也說不定。


    清晨,蒼穹之上不過剛剛印上了蔚藍的色彩,天空中猛然響起一聲尖利嘹亮的鷹啼,竟隱約有些蕩人心魄。


    塞巴斯蒂安睜開雙眼,活動了一下脖子和雙肩,接著輕輕挪開貼身女仆蕾絲在自己身上纏的八爪魚似的四肢,下床走近窗邊。


    北方不遠處的天空高處,一隻青灰色的雀鷹正向著他所在的窗戶筆直的俯衝下來。對這隻小家夥,塞巴斯蒂安並不陌生。


    那是他的師兄——克勞利的魔寵。


    “連魔寵都動用了,難道是有什麽急事?”塞巴斯蒂安推開窗,高高抬起左臂引導遠來的信使安然降落,“啊,忽然有種假期結束了的預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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