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梓瑕和李舒白交換眼神的同時,景煦進來稟報:“王爺,崔大人求見。”


    李舒白問:“大理寺會有什麽事情找我?”


    “據說是為了案子的事情。”


    一句話讓周子秦頓時跳了起來:“不、不會吧,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在這裏……”


    “子秦。”李舒白看了他一眼。


    周子秦這才醒悟,自己是太緊張了,就算崔純湛知道了自己是凶手,也不可能直接到夔王府來要人。


    李舒白轉頭看景煦,淡淡的說:“請崔大人進來。”


    崔純湛快步進來,向李舒白行禮之後,又向周子秦和黃梓瑕點頭示意,周子秦忐忑不安,見他似乎並沒有太過注意自己,才稍稍放心。


    誰知崔純湛開門見山,第一句話便說:“此次前來求見,王爺應該已經知道卑職來意了。子秦,楊公公,你們難道也知道此事了?”


    周子秦頓時跳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我,我知道了……”


    “嗯,那你是否也聽說了……”他看了李舒白一眼,遲疑片刻,才說,“據說,屍體詭異之極,全身皮膚發黑潰爛,麵目難辨啊……”


    周子秦臉色愈發蒼白,顫聲說:“我看,看到了……”


    “什麽?原來你已經看過屍體了?”崔純湛有點詫異,又意味深長地說,“看來子秦的名聲真是享譽京師了,連這樣的大事,宮裏都先詔你前去驗看。”


    黃梓瑕與李舒白互相看了一眼,覺得有點不對勁。然而周子秦卻還沒回過神,他還陷在自己是凶手的震驚中,隻呆呆地點頭。


    “你雖然經常檢驗屍體,但也是初次見到吧?凶手之殘忍囂張,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崔純湛搖頭歎息道,“別說你,就連我乍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回不過神來。這真是京城十年來最殘忍可怖的案件了吧?子秦,你對於毒藥似乎頗有研究,看得出是什麽毒嗎?”


    周子秦張張嘴,許久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黃梓瑕正想踩他一腳,聽到李舒白在旁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子秦就是為這事來找我的,他認為凶手應該是用了毒箭木樹汁。”


    崔純湛點頭道:“我就知道子秦定然是知道的。”


    周子秦臉上又露出那種坐立不安的神情,一副“我和此事有關,我做賊心虛”的表情。


    黃梓瑕恨鐵不成鋼地翻他一個白眼,心說我們也是受害者,此時你怎麽就不能裝一下雲淡風輕?要是現在就被牽扯進去了,接下來要如何去尋訪真凶?


    李舒白卻轉而看向崔純湛,問:“王若的遺體,是在哪裏發現的?”


    黃梓瑕沒想到他居然問得如此輕描淡寫,開門見山,不由得微微側目,見他麵容上雖然蒙著一層凝重表情,眼神卻隻是雲淡風輕的,一絲波動也無,讓她覺得心口微涼。


    李舒白這句話一出,周子秦立即跳了起來:“什,什麽?王妃……那個在宮中莫名其妙失蹤的王家姑娘死了?而且還找到遺體了?”


    崔純湛莫名其妙看著他:“剛剛我們不是說了許久這個事情嗎?”


    “我……我說的是……”周子秦難言之隱,不敢說出口。


    黃梓瑕隻好幫他說:“其實崔大人過來之前,我們正在討論的是京城幾個乞丐的離奇死亡事件。”


    崔純湛揮揮手,說:“幾個乞丐的死,如今誰還顧得上!皇後族妹都在宮中失蹤慘死了,大理寺這下又沒好日子過了!”


    周子秦虛弱道:“乞丐也是人,何況三四條人命……哎喲!”


    是黃梓瑕在桌下暗踢他的腳,示意他目前先不要引火燒身。他終於閉上了嘴。


    崔純湛又問:“既然王爺剛剛不是在說這件的事情,為何王爺又知道卑職說的是王家女?”


    “普天之下,宮中會詔人進去驗看,又讓你第一時間來找我的,還能會是什麽事?”李舒白淡淡道。


    何況你進來後,就一直欲蓋彌彰地表演著同情哀苦悲傷嗟歎的表情,誰會不知道你想要表達什麽?黃梓瑕腹誹。


    “這麽說……原來我們所說的,一直都不是同一件事啊?”周子秦終於回過神,臉上終於褪去了那層死氣,眼珠也開始轉動了。


    崔純湛也點頭道:“是啊,看來是誤會了,我正奇怪你怎麽會先於我去驗看過皇後族妹的遺體呢。”


    四人中唯有黃梓瑕冷靜地詢問正事:“請問崔大人,王姑娘的遺體是在何處被發現的?”


    “說出來,你們定然不信。”崔純湛皺眉道,“是在昨日晚上,突然出現在大明宮雍淳殿東閣之內。”


    “什麽?”周子秦又跳起來了,“她,她不就是從那裏失蹤的嗎?”


    “正是啊,那邊因出了事,所以裏麵陳設什麽的都沒變。今天早上宦官們去打開門時,卻發現王姑娘的屍體躺在床上,還穿戴著當初失蹤時的衣物簪環,可整個人卻已經發黑潰爛,中毒身亡了!”


    黃梓瑕微微皺眉,默然不語。


    周子秦愕然道:“這可真是天下奇聞啊……明明失蹤的人,怎麽突然又出現了,而且,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


    “是啊,仿佛她從來就沒有消失過,一直都在那裏一樣,隻是有那麽兩三天時間變成我們看不見的了。”崔純湛搖頭說道,“這個案子,可不好下手啊……”


    李舒白站起身,到門口喚景毓過來幫他換衣服,準備進宮去雍淳殿。


    黃梓瑕也整肅著自己的衣服,說:“世上怎麽可能會有什麽東西是看不見的呢?”


    崔純湛笑道:“必定是有的,不然怎麽會有兩百多人都看不住的事情。”


    周子秦趕緊說:“我回家拿點東西,你們一定要等我,也帶我進宮去吧!”


    李舒白沒理會他,徑自往外走,說:“別多事,好歹是王家的閨秀,怎麽可能讓你在她的遺體上動刀子。”


    周子秦隻能說:“那麽,我去看看可以嗎?”


    李舒白微抬下巴示意崔純湛:“崔大人的大理寺那邊,不是經常找你查看現場的麽?如今多找一次又如何?”


    崔純湛立即向他招手:“來,子秦,我的馬車就在偏門。”


    兩輛馬車在大明宮東角門停下,下車進內,就看見了位於宮城角落的雍淳殿。但雍淳殿並沒有在這邊開門,他們隻能沿著厚重高大的宮牆折而向西,一直走完南牆,轉角向北繼續走。那裏開了一道偏門,可以供人進出。


    雍淳殿以前本擬作是宮中庫房,因此高牆嚴密,隻開了一個西偏門,正門開在北麵。誰知因為嚴密陰暗,裏麵藏的書畫絹帛都容易黴爛,所以隻能棄了,又在庭中安置了兩座低矮假山,以衝淡庫房的那種古板,準備住人。


    “誰知這宮中最嚴密的地方,居然也防不住那個傳言。唉,真是天意弄人啊。”崔純湛一邊說著,一邊引他們三人向內走去,卻聽得一陣喧嘩,裏麵有人正在爭論。


    進門就是外殿,他們站在外殿上,見爭執的人赫然是琅琊王家的幾個人。黃梓瑕一眼就看見了王蘊,其次是他的父親,刑部尚書王麟。


    隻聽王蘊說道:“王若是我們王家女,又原是定了夔王妃的,未出閣的姑娘,千嬌萬貴,怎麽可以讓仵作剖開身體驗屍?此事萬萬不能!”


    王尚書苦悶道:“你也知道,你爹我是刑部尚書,於理於法,暴斃的人都該仔細檢查遺體,何況這件事牽連甚廣,影響如此巨大,我們要是不加查驗,不說難以對朝廷交代,對夔王府又要如何說?”


    “難道準王妃被人剖屍檢驗,搜腸刮肚,夔王爺就麵上有光了?此事就算誰都說行,我想皇後肯定是不準的!不信我現在就去找皇後。”


    王蘊一點都不給自己的爹麵子,正要拂袖而去,一轉頭卻見李舒白和黃梓瑕他們站在外殿遊廊上,不由得一怔。


    李舒白卻難得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向著他們走去,說:“知我者王蘊也,我自然不願意讓仵作碰王若的遺體,所以已經帶了一個最佳人選來。”


    王蘊一幹人趕緊見過了他,他示意周子秦去驗看屍體,說:“這位想必大家都是認識的,周庠周侍郎大人的公子,對於捫驗一道頗有造詣,是以我讓他跟我前來,也不用工具,隻看一看王若的死因。”


    “還是王爺設想周到。”王麟立即說。


    周子秦向各位王氏族人告了罪,然後帶著黃梓瑕進入雍淳殿東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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