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如何?又能如何?


    如今人已經走了,就算知道寧綰狠心要和他斷了往來,他又能如何,難道也要狠下心去將人追回來嗎?


    若他如此,隻怕寧綰會豁出一切與他對抗,他不想和寧綰鬧到那一步。


    可是他若是同意了寧綰所說,寧綰那邊的消息他便一點兒都得不到了,他又如何確定寧綰是不是安好?


    單靠跟著寧綰一塊兒去的幾百號人,能將寧綰護好嗎?


    手指收攏,手中的信紙被揉成一團。


    曉得李洹心情不好,正在書桌上上躥下跳的寶官也收斂了,乖乖的蹲在一角,可憐巴巴的喵了一聲。


    明智也越發小心翼翼的說話,“主子,如若不然,再派人過去吧。不與明理接觸,隻是負責將娘娘的情況告知主子。不讓娘娘發覺就好了……”


    不讓寧綰發覺,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隻要寧綰沒事兒,他這裏沒有任何的動作,肯定能將寧綰瞞得好好的,可是寧綰那裏若是出了事情,他能什麽都不管嗎?一旦插手,寧綰又能不知道嗎?


    寧綰不願意他插手,連李南也不願意,她不願意他們再和她有牽扯。


    斷絕往來,是她唯一的目的。


    隻能是同意了她的要求,盡快將手裏的事情處理完,再趕過去長陵國。


    李銘死了,皇帝要為李銘大辦喪禮,何嚐不是想借此機會拖延時間,好找到一個挽救自己的辦法。


    一拖再拖,事情隻會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隻會再生了變數,而他們,不管是他和李延,還是正朝著長陵國趕的寧綰,都不能經受任何的變數。


    李洹將揉皺的信紙一點點撫平,再看一眼上麵熟悉的字跡,將之折好,放入袖中,起身去了太子府。


    李銘的屍體已入殮,裝入棺木中,呈放於大堂中,大堂中,白綾拂動。


    這個時候,皇帝不讓百官進去大堂,隻有他一人,站在棺木前,用白綾細細的擦拭棺木,任何角落都不放過。


    似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而為,又似是想要將什麽東西擦拭幹淨。


    可是大殿上那蔓延開的血跡,早就將李銘的身子浸透,況且那本就是他的鮮血,又如何能夠擦幹淨。


    李洹進去大堂,點了三柱香,拜過之後插入棺槨前的金鼎中。


    “以為你不會來。”皇帝看也不看李洹,依舊慢吞吞的擦拭著棺木,他說,“你啊,其實根本就不願意理會我們這些人,若不是心裏還有那麽一點牽絆,若不是身上還流著同樣的鮮血,你早就一走了之了,怎還會留在京城。”


    “事情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的,但凡父皇不要將皇位看得比命還要重要,如今太子依舊是太子,如玉依舊是如玉……”從前的事,點到為止,李洹不打算再提及,他說,“寫下聖旨,退位吧。我會想辦法將你帶出京城,安置在一個如玉找不到的地方。”


    皇帝手上的動作一頓,十指狠狠的攥著白綾,手背上青筋一片。


    “連父親都敢殺的人,沒有資格登上皇位!”他咬著牙說,“若是非要退位,朕寧可那個人是你,可是言念,你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有那一天。他要逼死朕,朕也要逼死他。他想要朕將天下交到他的手裏,朕偏不讓他舒心。他要皇位,他來拿便是,朕不給,他來搶便是,縱然登上皇位又如何,他始終是一個謀逆篡位,殺父弑君的人,這個高高的位置,他坐不穩,也守不住!”


    “可是……”李洹看著皇帝,驀地咧嘴一笑,“一個連兒子都能送出去給別人褻玩侮辱的人,不也在這高高的位置上坐了多年?”


    皇帝的眼裏閃過驚慌,似乎也明白李洹的厭惡從何而來,李延的仇恨從何而來,那個久得他都已經忘了的真相,那個他想盡理由說服自己不要愧疚的真相,原來隻有他一人在傻傻的守著,卻是早已被他們知道。


    “父皇不讓也得讓,若是非要走到那一步,謀逆也好,篡位也好,所有的事情都會由我一個人來做。”李洹往銅盆裏扔了一疊散紙,輕飄飄道,“本就是父皇欠他的,這皇位,本就該是他的。我幫助如玉,何嚐不是在幫父皇?明知留不住的東西,趁早讓出來,既留住了身為帝王最後的尊嚴,也讓他曉得,父皇做錯了事,也是知道對不起他的。”


    皇帝捏著白綾,又開始擦拭棺木,李洹也不管皇帝有沒有在聽,他說,


    “韓霖的屍身,我會以父皇的名義讓人送回去長陵國,便是告訴韓瑜,宣國對她的態度。至於之後,宣國和長陵國的關係,榮辱,都由如玉說了算。”


    將韓霖送回長陵國,讓韓瑜忙著韓霖的事情,分身不暇,為寧綰他們爭取一些了解長陵國的時間。


    寧綰不要他幹涉,那他便不幹涉,做了這一件事情之後,旁的他都不會管了,直到他也去到長陵國。


    *


    一連幾天的行程,終於到了長陵國,因出發得匆忙,韓瑜那裏得到消息時也晚了,隻在臨近抵達長陵國時派了一隊人馬在路上截殺,想要打探顏神醫的消息,卻被雲勝帶人殺得片甲不留。


    寧綰身邊的人不多,就算加了李洹幾人的幫助,也不過幾百人,和一國之君的韓瑜比起來,還不如韓瑜宮中當差的太監多,勝就勝在,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以一當十,根本不廢吹灰之力。


    這樣的實力,也讓寧綰懸著的心定了。


    她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城門,與宣國沒有過多差異,隻是規格小了許多,石匾上的“長陵”兩個字也略顯得秀氣。


    來往的人,身上穿著皆是華美,飾物也精美,隻是論及做工,卻遠不如宣國的細膩。


    長陵國實力不如宣國,隻一眼就能看出。


    華貴的馬車引得眾人側目,過往的人皆是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一看簾子後麵人的長相,卻因為駕車的雲勝怒目而視而收回了目光。


    “走吧。”寧綰放下簾子,說。


    這便是長陵國,是她母親生活了許多許多年的地方,如今,她來了,為了給她父親母親報仇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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