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站在殿外,目睹了李銘死的整個過程,心中駭然,對李銘的感覺變了又變。


    她也沒想到李銘會走到這一步,她以為李銘優柔寡斷,又沒什麽大的作為,在李洹和李延都承諾了放他一條生路之時肯定要好好配合著將這出戲唱完,以謀得生路。


    卻是死了……


    皇帝那樣狠,那樣無情,他卻臨死都在為皇帝考慮……


    李銘狠不下心腸,李洹狠不下心腸,隻有李延可以咄咄相逼,如李洹所說,其實,李延才是和皇帝最相似的那個人。


    所以,李洹和李銘都當不了皇帝。


    “皇兄不惜以死謝罪,可見當年之事,卻有陰謀,那陰謀之大,讓皇兄覺得自己就算認罪也難逃一死!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皇兄的命已經都折在了大堂之上。那麽繼續吧,繼續對證,將龍檮鏢局的事都說清楚!隻有真相大白,皇兄才能夠死得其所!”李延說,“今日的事,事關父皇與皇兄,如今皇兄已死,事情自當不會傳出這個大殿。可是文武百官皆在這裏,有些事情,我們需要弄清楚,隻有這樣,才能更好的為百姓造福。”


    他是不可能放過皇帝的,當下不能將皇帝的罪責寫入史冊又怎麽著,縱然不孝又怎麽著,他從來都沒想過要當一個孝子,他隻是要皇帝敗下陣,他就是要讓皇帝再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皇帝那麽愛皇位,他就是要把皇帝從皇位上拉下來,他很想看看,隻有皇位的皇帝在失去了皇位之後還剩下什麽!


    “父皇瞧不起長陵國,可是私底下和長陵國女皇來往甚密,甚至縱容長陵國女皇在宣國濫殺無辜……”


    寧綰站在大殿外,聽著李延冷漠的聲音響起。


    他是真的,一點兒餘地都沒有給皇帝留,也一點兒餘地都沒有給自己留,他的殺伐果斷,他的心狠手辣,盡數暴露在文武百官的跟前,即便他當了皇帝,他也不可能是個仁慈的皇帝。或許,他已經決定了,不當仁君,隻當帝王,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這樣的狠心,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寧綰隻覺得,她與李延,也許根本不是一路人。


    接下來要進去大堂的,就是寧綰和韓霖了。


    寧綰早就等在了大殿外,韓霖卻是直到要進去大堂了才出現,身上的衣裳皺巴巴的,麵上也亂糟糟的,儼然是剛從大牢裏出來,隻是見了她,韓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主動問好,“顏神醫大名,如雷貫耳。”


    寧綰淡淡一笑,“從未聽過長陵國太子,不過,長陵國太子在宣國還能如魚得水,跟在自家院子裏一樣,一出接一出的好戲,失敬失敬。”


    說罷,兩人一塊兒進去了大殿。


    眾人見到韓霖沒什麽反應,反而是看見寧綰時,麵上都浮現了別樣的情緒。


    顏傾城並未過多出現,這些人多數並沒有見過她,自是百聞不如一見,要將她看個清楚,好確認一下她是不是和傳聞中的一樣。


    說來可笑,太子死在了大殿上,皇帝抱著太子的屍體哭得不能自己,這些當臣子的,不哭不悲,卻是有心思打量一個江湖人。


    寧綰率先道,“草民人微言輕,本不該來到皇宮,如此威嚴之地,隻是事關龍檮鏢局,牽扯數百條性命,不得不來。若是要說法,草民的說法與葛四一樣,葛四說的,便是當年的事實。”


    金懷安看著這個曾有一麵之緣的年輕男子,問,“如此說來,你也是龍檮鏢局的人?”


    寧綰沒有回答金懷安的問題,隻說讓金大人稍等片刻。


    瞥了一眼韓霖,笑了笑,“草民接下來要說的話,其實和此刻朝堂上問的這件事沒有太大的關係,不若請太子殿下先說罷。”


    韓霖看著寧綰唇邊的笑意,也笑了笑。


    這人年紀輕輕,遇到生死攸關的事,卻是一臉淡定,沒有半分的慌張,他也曉得他的父皇為什麽要說夜長夢多了。這人若是留著,遲早會成為他們的心腹大患。


    他緩緩道,“父皇與皇帝陛下,不,不僅是父皇,是整個長陵國都和皇帝陛下有關係。宣國國力強盛,而長陵國不過是依附於宣國存在的一個小國,國力衰弱不說,更是不敢得罪任何一個大國……”


    韓霖將長陵國貶低到塵埃裏,又將宣國吹捧得上了天,無非是說明長陵國的本意不是想和皇帝進行那些見不得人的勾搭,也不願意將私鹽這條生財之道讓給了皇帝,讓皇帝一人從中牟取暴利,又幫著皇帝構陷龍檮鏢局,更不願意幫助皇帝做一些皇帝都不願意親自的動手的事。韓霖想說,他們是不願意的,可是他們被逼無奈,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誰讓宣國厲害,他們若是不聽話就會被踏平。


    總之,錯的都是皇帝,他們助紂為虐也是情非得已,不可以怪罪他們。


    “太子殿下口才非常,當真是有三寸不爛之舌。”寧綰在韓霖說了許多許多軟話的時候,淡淡的開口,將韓霖的話截住,她笑看著韓霖,嘲諷道,“好歹也是一個國家的皇帝,若真是這麽柔弱,還霸占著皇位做什麽?早早換個賢能之人,也好救長陵國的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韓霖麵色陡然一沉,看向寧綰的眸子帶上了濃濃殺氣,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麵容俊秀的男子居然敢在朝堂上說出這樣不要命的話來。


    讓長陵國換個皇帝當當,又囂張又狂妄,這人也真是敢說!


    韓霖對寧綰恨得牙癢癢,朝堂上的臣子則是懷疑這個顏神醫是不是個瘋子。


    “其實今日來大殿上,就是求皇上做主的。”寧綰衝著一下子蒼老了的皇帝一拜,再是挺直了腰杆說,“要說草民和龍檮鏢局的淵源,那可深了去。龍檮鏢局有三分之一的人來自長陵國皇室,可巧,那些人都是由草民的母親挑選出來的。”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驟然安靜。


    來自長陵國皇室,又是他母親親自挑選的,那豈不是說他的母親是長陵國皇室的人,那麽,這位顏神醫,也是長陵國皇室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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