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洹好脾氣的應聲,打開藥匣子,拿了藥,便慢吞吞的為自己上藥了。


    寧綰覺得自己幹坐著有些難為情,又見書桌邊的小杌上堆了厚厚一摞書。


    心想,該不會又是那些個詞話本子吧?


    見其中一本有些熟悉,伸手抽了出來,隨手一番,不過草草看了一眼,便啪的合上了。


    專心抹藥的李洹聽見動靜,不由抬頭看過去。


    看見那合上的書本時,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麽書,看著挺熟悉的。”


    寧綰的臉,越發火燒火燎起來了。


    看著挺熟悉的?


    李洹也看過是不是?


    這是成親那天她舅母塞給她的書,裏麵麽,是些讓人麵紅耳赤的圖畫。


    她那天翻開一看便直接把書扔了,也沒在意過書被扔去哪兒了,如果知道這書還會出現,就該直接拿火燒了的。


    她這隨意看了一眼已經覺得夠尷尬了,李洹也看過,那還了得。


    今兒晚上兩個人還要同睡在一張床上……


    究竟是讓不讓她活了。


    寧綰深呼吸,強笑道,“詞,詞話本子……”


    李洹看著寧綰通紅的麵頰,麵露疑惑。


    忽然記起那書裏的內容,如玉的臉龐也多了分不自在。


    寧綰見李洹如此表情,確定李洹是看過那書了,一張小臉漲紅,甚至很是難堪。


    她低垂了腦袋,微微蜷縮了身子坐在凳子上,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可憐。


    “咳咳……”李洹咳嗽兩聲,說道,“這詞話本子是讓下人去買的,買了之後放在紫薇閣,可能與我的書混了,是兵書還是棋譜?我便說看著熟悉,肯定是他們拿錯了。”


    一來表明書不是他買的,他不知情。


    二來表明他沒有看過書中的內容,不知書裏麵畫了些什麽。


    李洹也尷尬。


    當時他見了這本書,因為害怕寧綰再看見覺得尷尬,便讓人把書拿去放著了,卻是不知道這些會做事的,居然放到他的紫薇閣去了。


    輾轉著,竟是又回到了寧綰的手上。


    也不知道寧綰會不會多想,覺得他是喜歡看這樣書的人……


    寧綰倒是沒想那麽多。


    她如今想的是,李洹說的話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端端的給了一通說辭,不就是更加表明他看過書了嘛。


    還欲蓋彌彰的說什麽兵書和棋譜。


    哪家的兵書和棋譜長這個樣子?


    他的書,那就還給他好了。


    寧綰把書推到李洹跟前,說,“既然是王爺的書,王爺自個兒留著看吧。”


    李洹淡然的點點頭,將受傷的手伸到寧綰跟前,說,“藥上好了,思官為我包紮吧。”


    寧綰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哪裏還敢碰觸到李洹的肌膚。


    她打哈哈道,“王爺,不包紮才好得快,尤其是夜裏間的時候。”


    說罷,起身,上床睡覺去了。


    走到床邊,看著鴛鴦戲水的被褥和並排放在一塊兒的兩隻枕頭,寧綰的臉登時拉長了。


    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


    怎麽莫名其妙的,兩個人就要睡在一張床上了呢?


    這漫漫長夜怎麽才過得去?


    兩個人睡在一塊兒,能睡得著嗎?


    也不知道李洹睡覺安不安生,要是一不小心碰到她手碰到她腳的,那可如何是好?


    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寧綰將兩床被褥分開了,她一床,李洹一床,各睡各的,碰觸到的機會便少了。


    待將被褥分好了,寧綰才脫了鞋子上床,用被褥裹緊身子,緊緊貼在牆上。


    睜開眼睛胡亂看的時候,看見床頭位置,靠床鋪中央的地兒有一塊輕紗。


    輕輕一拉,那輕紗便順著床腳的方向劃拉過去,將床鋪一分為二了。


    寧綰小嘴微張,被這偶然的發現驚訝到了。


    李洹心思縝密,竟然細膩到了這樣的地步!


    有這輕紗作隔,像是將床鋪分成了楚漢二地,便不會像之前那樣尷尬了。


    真好!


    寧綰心裏讚歎道。


    除開愛算計和小氣,李洹真是個好人呐。


    寧綰緊張的情緒因此得到緩解。


    裹緊被褥,倒有些困了。


    李洹坐在書桌前,豎起耳朵聽著寧綰的動靜。


    寧綰上去梨花木大床時,他心裏也是有些緊張的。


    怕寧綰後悔,說不願意和他睡在一張床上。


    他甚至都準備好被寧綰拒絕,打算在房間某處打個地鋪了。


    卻沒聽到寧綰的拒絕。


    他聽到寧綰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似是不安穩,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一顆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


    沒一會兒,他聽到了輕紗被拉開的輕微響聲,和寧綰唇角溢出的一聲淺笑。


    那笑聲很淺,淺得說不定連寧綰自己都沒有在意,可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也是那一聲淺笑,讓他緊繃的身子放鬆了。


    他知道,寧綰這是真的接受他們兩人同床了。


    然後,他便笑了。


    笑寧綰放下戒備了,也笑自己太過緊張了。


    他忘了,寧綰說出來的話,從來都是要做到的。


    就算是真心覺得別扭,就算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她也會和他睡在一張床上的。


    寧綰呀,那是寧綰呀,寧綰說的話,是一定要作數的。


    李洹嗤嗤的傻笑,眉宇間是掩飾不了的笑意。


    他獨自在書桌前坐了許久,久得夜色愈發濃重了,耳邊再沒有寧綰輾轉反側的聲音了,他才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床邊。


    脫了鞋子,輕輕躺下。


    他一點兒沒敢動,怕動靜太大,將寧綰吵醒,便隻是睜大眼睛盯著大床上方的暖帳。


    看著看著,他的眼裏好像什麽也看不到了,隻是耳邊盤旋著寧綰輕巧的呼吸聲。


    輕輕的,淺淺的。


    李洹就想到了寧綰睡覺的樣子。


    他是見過的。


    寧綰中毒的那次,也是這樣乖巧的睡著。


    那時,她還是寧國公府的大小姐,現在,卻是允王爺的王妃。


    那時,他隻是坐在床邊守著她,現在,他卻是和她睡在一張床上的。


    “思官……”


    李洹輕輕喊了一聲,輕巧的被寧綰輕巧的呼吸聲淹沒。


    他側頭往寧綰看去。


    胭脂色的輕紗隔絕了他的視線,他隻看到寧綰朦朧的輪廓。


    可是,就算看不清,他似是還是可以看到寧綰乖巧的模樣。


    半邊臉掩蓋在被褥裏麵,正甜甜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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