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王爺喝醉了,這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兒。


    允王爺喝醉了,坐在地上,除卻駭人聽聞之外,還讓人哭笑不得。


    寧綰回去錦繡小闕時,可算見了李洹坐在地上的尊容。


    說是尊容,那是因為李洹醉是醉了,但發絲一點兒沒亂,衣衫沒有一點兒不整,之前是怎麽仙風道骨的樣兒,現在依舊是什麽仙風道骨的樣兒。


    除卻背靠在院門一邊,兩條腿筆直搭在地上的姿勢有些不雅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李洹很好,不好的是排成一排站在李洹跟前的三五個男子,幾人一看見寧綰過來,立馬奔了過去,低下頭,齊刷刷道,


    “大姐姐,我們錯了。”


    也不是外人,都是寧國公府的幾位公子,論年紀,比李洹小了四五六歲不等。


    據寧昭解釋,他們幾人在亭子裏耍酒令,以茶代酒,耍得好好的,李洹就參與進去了。


    他們曉得李洹厲害,便仗著寧綰是他們的姐姐,壯著膽子讓李洹讓著他們,李洹二話不說允了。


    他們見李洹好說話,更是膽大包天的讓李洹把茶水換回酒,沒想到,李洹還是二話不說就允了。


    “然後……然後……”寧昭絞著手指頭,窘迫道,“沒想到王爺讓得那麽厲害,從頭到尾,愣是一局也沒贏……我們想的是一局一杯酒,王爺卻是要一局一壺酒……還是國公府釀的花雕酒……大姐姐曉得,那酒很烈的,後勁兒也大……”


    在李洹眼裏,寧昭等人都是孩子,與孩子玩耍,李洹自然是沒有贏的道理的。


    猛灌烈酒麽,不過是借酒泄憤罷。


    “別擔憂了。”寧綰笑著拍拍寧昭的肩膀,柔聲道,“王爺酒量好,憑你們,還不至於把他灌醉,他逗你們玩兒的。”


    寧昭看一眼靠著院門迷迷糊糊的寧綰,問,“真的?”


    寧綰點頭,“真的。玩兒去吧,別擔心了。”


    “多謝大姐姐。”


    寧昭給寧綰道了謝,和幾人一道,一溜煙兒的跑出去了。


    寧綰又對汗涔涔的宋叔道,“您也回去吧。”


    “那老奴去了。”


    宋叔看一眼似乎睡著了的李洹,恭敬的給寧綰行了禮才離開。


    院子外邊,除了寧綰和蒹葭白露,就隻剩下明智了。


    明智憂心忡忡的問寧綰,“娘娘,怎麽辦?”


    寧綰說,“把王爺扶進院子去。”


    “王爺不起來啊。”明智摸一把冰涼的額頭道。


    寧綰看著一邊謫仙入可凡塵一樣的李洹,挑眉問,“你武功那麽好,將王爺拎起來,不是難事吧?”


    “不敢呀!”明智驚呼,“不敢的。”


    想想明智像拎小雞一樣得把李洹從地上拽起來的畫麵,那模樣,好像的確是太滑稽了。


    明智不敢伸手去拎,寧綰也不敢真叫明智去拎。


    她道,“那你們三個一塊兒將王爺扶進去院子吧。”


    “不行啊,不行的,娘娘。”明智雙眼霧蒙蒙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他可憐巴巴的說,“王爺不喜歡旁的女子靠近。”


    寧綰蔑明智一眼,“那便你一個人將王爺扶進去吧。蒹葭,白露,我們先進去。”


    “娘娘啊!”明智看著寧綰當真領著蒹葭進去了錦繡小闕,眼中霧氣更重了。


    他完了,他決計是完了的。


    他摔了點心,是想讓寧綰去找李洹,讓李洹高興的。


    結果李洹沒有高興不說,還和寧綰吵架了。


    吵架了不說,還借酒消愁了。


    借酒消愁了不說,還喝醉了。


    喝醉了不說,還形象全無得坐在地上了。


    坐在了地上不說,還被那麽多人看去了。


    明智摸摸自己的脖子,覺得脖子都涼了。


    “娘娘,真的不管王爺麽?”回到房間後,白露戰戰兢兢的問寧綰,“要是王爺醒來後曉得娘娘不理睬他,任由他坐在地上,會不會生氣?”


    “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地就要怕他了?”寧綰不解的扯扯白露的耳朵,“他私底下是不是教訓你們了?”


    “沒有。”白露搖頭。


    “不曾。”蒹葭也搖頭。


    “那不就得了,他沒有三頭也沒有六臂,待人又溫柔又和氣,你怕他作甚?”寧綰鬆了手。


    白露縮了縮脖子,思慮之後,打算如實相告,“娘娘,就是因為您不怕王爺,奴婢們才覺得怕。聽允王府的人說,娘娘您是頭一個敢對王爺擺臉色的……”


    “嗬!”寧綰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對著李洹擺臉色,說得李洹對她好脾氣似的。


    半斤對八兩,誰又好得到哪裏去?


    想了想,寧綰說,“去熬了醒酒湯給王爺送去。”


    “送?”白露問,“送哪兒去?”


    “書房。”寧綰說。


    “娘娘,怕是不行呢。”蒹葭看著屋子外邊正扶了李洹走過來的明智說,“王爺過來了。”


    蒹葭的話音才落下,明智扶著李洹已經到房門口了。


    說是扶,不如說李洹半邊身子都壓在明智身上。


    李洹比明智高,明智要扶他,隻能是把他一隻扛在肩膀上,連拉帶拖把人拽著往前走。


    這麽佝僂著身子,應當是十分不舒服的。


    看李洹深擰成川字的眉頭就曉得。


    寧綰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莫非,李洹是真的醉了,而不是裝醉?


    “娘娘,書房隻有軟榻,軟榻狹窄,屬下怕王爺睡在上頭,會滾到地上去。”明智肩膀快被李洹壓得變了形,他穩了穩身子,滿頭大汗的說,“這麽多年了,屬下還是頭一次看見主子喝醉……屬下粗枝大葉,不會照顧人,怕照顧不好王爺,人頭落地。求娘娘可憐可憐屬下,讓王爺在這房裏休息。”


    明智越說到後麵,冷汗越多,聲音越哆嗦。


    兩條腿微微顫抖著,隨時可能摔下去的樣子,好不可憐。


    再看看李洹,雖是睡著,可渾身的寒意不容小覷,山雨沉沉之勢,竟比平時還要高出許多。


    寧綰皺了皺好看的眉頭,鬆口,“扶了躺著吧。”


    蒹葭馬上道,“奴婢去熬醒酒湯。”


    白露道,“奴婢去打了熱水進來。”


    兩人出去,兩人進來。


    寧綰站在一邊看著明智把李洹扶到床邊。


    正要把李洹放到床上之際,隻見李洹寒冰似的眸子突然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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