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寧綰步履闌珊的蒹葭開口問道,“小姐,您還好嗎?”


    寧綰不好,很不好。


    一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她就難受極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她到底是傷害到她的師弟了。


    唐煜也好,李南也好,他們的感情,是不會變的,她一點兒我不願意傷害他的,可他還是連同李延,把他傷害得徹底了……


    “陶檸呢,他回去了嗎?”寧綰問。


    蒹葭看白露一眼,猶豫著說,“陶公子的情況……不太好。”


    怎麽個不好法,蒹葭沒說,白露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具體的,寧綰也看不見。


    她隻感覺到,陶檸過來時,說話的聲音很是疲憊,有氣無力的,似是情況很差勁。


    “多謝大小姐好意,隻是屬下還是不坐了,站著聽話就好。”陶檸說,扶著腰站在了一邊。


    “是師弟懲罰你了嗎?”寧綰問。


    說一不二,李南的性子,從來都是這樣的,容不得別人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


    遇到是寧綰的事,那就更是看得重了,他說一是絕對不允許手底下的人說二的。


    尤其是像這次這樣,因為陶檸沒有按照吩咐,寸步不離守著寧綰,確保寧綰安全,才讓寧綰受了這麽重的傷。


    雙目失明不說,還差點危及性命。


    李南當然不會放過陶檸的。


    陶檸說,“這是屬下該得的。主子讓屬下跟在大小姐身邊,一心一意護大小姐周全,屬下卻失職,讓大小姐受傷了。幸好大小姐隻是受傷,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主子原諒,屬下也不會苟活的。”


    “阿寧。”寧綰站起了身子,歉然道,“害你受傷,對不住了。”


    “不,大小姐!”陶檸打斷寧綰的話,義正言辭的說,“屬下隻是奴才,不值得大小姐這樣關心。對不住這樣的話,縱使大小姐有心說出口,屬下不敢當。屬下知道大小姐叫陶檸過來的意思,屬下隻有一句話,與其通過屬下去了解主子的情況,大小姐不如自己過去吧。”


    心事被人說破的感覺,也不好過極了。


    就這樣被攤開了,毫無退路,她不承認都不行。


    好吧,寧綰承認,她是想知道李南的情況的。


    可,“他應該是不想見到我的……”


    “若是主子一輩子不想見到大小姐,大小姐便真的,一輩子都不主動去見主子嗎?”陶檸反問。


    寧綰捏著手裏的芙蓉手絹,來回輾轉,難得的沉默了。


    陶檸道,“解鈴還須係鈴人,讓主子難過的是大小姐,能讓主子不難過的還是大小姐,大小姐不去看看,又怎麽知道主子不想看到大小姐呢?”


    寧綰心底裏是心疼李南的,也是想要關心李南的,經陶檸這麽一說,她當然是毫不猶豫的跟著陶檸去了成睿王府。


    方踏進王府的大門,便感覺到一陣冷風撲麵而來。


    涼涼的,帶著悵然的孤寂,顯盡孤獨。


    好像就是李南如今給她的感受一般。


    寧綰的腳步慢了一步。


    陶檸說,“大小姐,這成睿王府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住了,就算主子回來了,也隻是一個人孤零零住著。”


    寧綰不答話。


    心卻因為陶檸的這番話而揪緊。


    李南最是喜歡熱鬧的,在鳩尾山時,不是纏著師父,就是纏著她,如今,師父遠在鳩尾山,她又這般模樣。


    這麽孤零零的日子,該怎麽過下去?


    又或者,是要回去泰安國了嗎?


    若是真的走了,這一輩子,會不會又像前世一樣,再無再見之日?


    “小姐……”白露喊了一聲出神的寧綰,說,“唐公子……成睿王爺過來了。”


    這話說完,蒹葭和白露都跟著陶檸退下了。


    寧綰站在原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夾雜著沙沙的風聲。


    “煜師弟……”寧綰喊了師弟,又覺得不妥,畢竟,李南真實的名字裏麵,連個煜字都沒有。


    遂又改口,“成睿王……”


    爺字沒出口,又覺得不妥。


    直接稱呼為王爺嗎?會不會顯得大家的關係疏遠了?


    李南看著寧綰不知所措的樣子,覺得好笑,更多的是覺得心疼。


    到底是嚇到她了,也為難到她了是嗎?


    明知道她不喜歡他,從未想過和他在一起,他還要這樣子做,不就是讓她受盡煎熬嗎?


    “不就一個稱呼嗎,值得你這麽為難?”李南走近,攙著寧綰往前走,似乎是悶悶的笑著。


    他說,“從今往後,我叫你阿綰,你稱我阿煜吧。我們之間,一切都好好的,什麽都變了。”


    其實,李南知道的,他們之間什麽都不好了,什麽都變了。


    這番自欺欺人的話,他是希望大家都可以當做之間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大家再像從前一樣,在彼此的麵前,肆無忌憚下去。


    寧綰心裏也是希望這樣下去的。


    於是,她配合著李南的話說下去,說,


    “我們之間,從來都是不會變的。不管稱呼什麽,將來如何,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始終不會變的。”


    李南翹了翹嘴角。


    寧綰說的,是他最想聽的話,承諾他們之間會永永遠遠的好下去。


    寧綰說的,也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認定了他們之間會永永遠遠的隻是無關男女的情誼。


    “阿綰,我給你敷藥吧,早點把眼睛治好,你也方便些。”


    李南讓人往石凳上放了軟墊,這才把寧綰扶了坐下。


    等到寧綰點頭,給旁邊候著的下人使了個眼色,讓那人去取了藥石過來。


    藥石取過來,是早就調好的淺綠色糊狀藥草,藥草味濃鬱,還帶著一股好聞的淺淡清香。


    李南拿著光滑的桃木片挑起草藥,要抹到寧綰眼睛周圍時,手上頓了頓。


    他盯著寧綰緊閉的眼睛,問,“阿綰,是不是,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什麽,我們的感情都不會變?”


    寧綰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兩隻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裙邊,沉吟了片刻,她故作輕鬆的說,


    “自然,無論發生什麽,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之間的關係自然不會變的。”


    無論發生什麽,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之間的關係自然不會變的。


    李南的手驟然把木片捏得緊緊的,終是伸出去,把藥一點點的,均勻的抹在了寧綰的眼睛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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