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葉麗來到河邊時,見梁健雙手插在袋中,看著山澗裏潺潺的河水。燈光依稀,熊葉麗看到梁健身材偉岸,背挺腰直,很有男人陽剛之氣,心裏不禁一動,向他走去。


    梁健看熊葉麗款款走來,說:“我們沿河邊走走?”熊葉麗說:“好啊!”兩人開始不說話,這裏是四川盆地邊緣,山石奇峻,溪水從遠處的山嵐中而來,聽著都覺得靈動。空氣也格外清新。熊葉麗一個下午的鬱悶總算得以稍稍緩和。


    這樣和梁健並肩而行,忽然讓熊葉麗生出了一種浪漫情懷。山清水秀,俊男美女,一切似乎都如夢如幻。她不禁想起了喬國亮,他和她已經多久沒有一起散步了?五年?六年?心裏忽然有些涼颼颼,自從喬國亮擔任省人事廳處長之後,他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即使在一起,他們的生活也如放在太陽下曬過的海綿,幹巴巴的。哪怕是一起並肩散步這樣簡單的事,也早已成了帶著青春痕跡的美好記憶。如今,在這方陌生的天地之間,與梁健並肩緩緩而行,她甚至感覺到了幸福。她自嘲地對自己笑笑,看來自己真是不幸已久,很容易就滿足了啊!


    走了一段路,梁健先打破了沉默,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熊葉麗腳步微頓,看向他:“什麽事?”


    由於河邊高低不平,落腳不穩,熊葉麗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靠向了梁健,肩膀與梁健輕微碰觸。肌膚相觸,梁健仿佛觸電般想起溫泉浴池裏銷魂的一幕,此刻,夜幕低垂,四周安靜無人,梁健心裏不禁有些翻騰。他趕緊深呼吸,壓製住身體對於熊葉麗的強烈欲望,說:“指揮長翟興業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為什麽我們要找他的不是?我覺得他這個人還是蠻有能力和魄力的。”


    熊葉麗還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其實,她這次受命來考察之前,領導明確對她說過,這次考察非同尋常,涉及到市政府一個重要崗位也就是市建設局局長的人選,所以一定要深入了解各方麵的情況,領導還特意告訴她,宏市長不喜歡這個人!所以說,如果真要說,他們為什麽要找翟興業這個人的茬,說穿了就是翟興業他不是宏市長的人!


    熊葉麗是宏市長一邊的人,宏市長曾經說過,要向省委有關領導建議,將熊葉麗的丈夫省人事廳副廳長喬國亮調來鏡州市擔任常務副市長。這能幫助喬國亮更上一個台階,畢竟在市裏擔任常務副市長,崗位比省廳副廳長要重要得多!而且,喬國亮來鏡州,也算解決了這麽多年來他們兩地分居的窘境。因此,隻要是宏市長的事情,她都是支持的,也不去探究到底為了什麽!


    熊葉麗說:“之前,我也沒好好跟你談起過,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翟興業不是宏市長的人,他是市委書記譚震林那一邊的,譚書記想要啟用翟興業來取代現任市建設局局長榮威。這一取代,將會對整個鏡州市建設發展,產生重大影響。因此,宏市長才讓我倆來參加這次考察。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能來參加這次考察,可是宏市長通過市委組織部的領導欽點的。”


    梁健聽了這番話,心想,對熊葉麗來說,翟興業不是宏市長戰壕裏的戰士,也就不是她的戰友,通過考察來發現他的重要問題,找點茬,然後給他上位設置障礙,也算的上理所當然。可對於他梁健,他卻沒有這樣“理所當然”的理由。梁健說:“難道,就因為他不是宏市長的人,我們就要找他的茬嗎?”


    熊葉麗意識到,梁健似乎對翟興業有好感。心想:難道梁健並不是堅定地站在宏市長這一邊?問道:“昨天晚上,我看到翟興業從你房間出來,你們倆真的不是很熟悉?”


    梁健察覺出熊葉麗語氣裏對自己的懷疑,就說:“熟悉肯定算不上!我隻是覺得,這人有能力,是一個可用之才。”熊葉麗說:“這一點,我也同意。可領導交給我們的任務,就是要發現他工作和生活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梁健說:“但我們也不能雞蛋裏挑骨頭啊!”熊葉麗說:“這不是雞蛋裏挑骨頭。之前我一直沒有跟你透露,就是不想給你造成先入為主的偏見,讓你用自己的眼睛看問題。但是,因為受考察時間的限製,要實現從表象到本質的突破有時候還真的不容易。其實,翟興業身上存在很多明顯的問題,關於他的舉報信也接連不斷。他這人能力的確有,為人也熱情,但政治素質卻不怎樣,拿公家的錢不當錢,有些工程也變通搞了很多貓膩,可以說,在揮霍和濫用職權方麵他很有一套。這樣的人當了市建設局局長,全市建設大權落在這樣一個人手中,肯定會出問題。我們考察一個幹部,不僅僅看的是能力,而是從德能勤績廉多方麵綜合起來。翟興業這人能力堪當大任,可是德這一方麵卻絕對不過關,在德和能的關係中,我們始終強調德能兼備,以德為先。翟興業在德廉等方麵的確存在問題,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這就值得我們警惕。雖然我們此行是帶著宏市長的任務來的,但卻絕不是雞蛋裏挑骨頭,宏市長的要求也很明確,隻要秉公辦事,如實反映考察人員情況。所以,我們隻要做到如實反映情況就可以。這既是對我們自己工作的負責,對宏市長負責,也是對鏡州市幾百萬老百姓負責。”


    梁健對個中細節不甚了解,但關於翟興業不拿公家的錢當錢這方麵他是不懷疑的。比如,他昨晚給他的信封袋,裏麵就是幾萬塊錢。梁健不相信這些錢會是他自己的私房錢,肯定會變通一下,從經費裏開銷的。另外,關於曾倩反映的事,給天羅鄉小學安全事故做假鑒定方麵,梁健覺得也不是全無可能。


    梁健說:“可是,目前的問題是,即便他真有問題,我們也沒奈何啊,畢竟曾倩提供不了真憑實據。”熊葉麗說:“還有一個辦法,我們再去找曾倩。”梁健說:“找曾倩有用嗎?你不是已經見過她,她提供不出有力的證據啊!”熊葉麗說:“不一定。我感覺,今天上午曾倩是有所保留的。別看這個女孩子涉世不深,不過她很聰明,她看出楊部委不會認真對待她提供的線索,甚至有可能毀掉那些蛛絲馬跡,所以她沒有細說。我覺得,要不你去試試?”


    梁健詫異地問:“我?為什麽是我啊?”熊葉麗停下腳步,看定梁健說:“我能察覺出來,她對你有好感!”梁健笑道:“不會吧?!”熊葉麗說:“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這麽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孩對你有好感不好啊?”梁健隱隱覺得熊葉麗話語之中,透著一絲試探和醋意。梁健擺了擺手,說:“算了吧,人家是有男朋友的。”熊葉麗說:“這麽說,如果沒有男朋友,你就想追人家啦?”


    梁健見越說越離譜,說:“說哪裏去了,還是說正事吧,我們下一步能做些什麽?”熊葉麗說:“我們去找曾倩,我相信,你在的話,她能說得更多。”


    梁健說:“如果,你真這麽覺得,那麽我們這就去吧!你知道她住在哪裏嗎?”熊葉麗說:“不知道。”梁健啞然:“那怎麽去啊?”熊葉麗說:“我們不是長著腿和嘴嘛,去的話靠腿,不認識的話靠嘴,問問就知道。”梁健說:“看來,也隻能靠這最原始的辦法了,隻是這樣子別打草驚蛇才好!”


    兩人沿著河邊道路向著天羅鄉集鎮的方向走去。為了方便購買物資,援建指揮部的選址本就離集鎮不太遠。上午熊葉麗跟曾倩談話時,有意無意地問到了她住在哪裏,她說是在集鎮一座橋邊的二樓小屋裏。


    梁健和熊葉麗向著那個方向跋涉而去。沒有車子代步,走了不多一會兒,兩人渾身熱乎,腿也有些酸軟。梁健說:“平時養尊處優,出入都有車子,這會要用雙腿,就不行了!”熊葉麗說:“男人怎麽能說不行?我都沒說不行,你怎麽能說不行呢!”梁健見熊葉麗說得有些曖昧,就開玩笑說:“除了走路,其他都行的!”熊葉麗說:“好吧,你行!”這話聽起來,越發得透著曖昧,熊葉麗心中突突跳,心想,孤男寡女黑燈瞎火的在山路上走,人家看到了,會不會以為他們在私奔呢?


    梁健說:“前麵那裏有燈光,應該就是了吧?”熊葉麗說:“沒錯,那裏應該就是集鎮了!”


    忽然,身後兩束燈光射過來,照亮了梁健和熊葉麗的身影。有一輛車從身後急駛過來。梁健說:“我們走邊上一些!”熊葉麗往路邊靠了靠。兩人就一起靠邊走,肩頭幾乎並在一起,穿得都是短袖,手臂肌膚的碰觸讓人心癢、心醉、心麻,然而他們卻都當作沒有察覺,隻是默默享受這一份接近和美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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