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說法,一個領導能量最大的時候不是在她說話的時候,而是在他沉默的時候。此刻,看著胡小英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梁健還真的有些壓力,不過他克製著自己,不慌亂,不緊張,隻靜待她發表意見。


    許久,胡小英終於坐直了身子說:“梁健,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你那七個字嗎?”也不等梁健回答,胡小英隻是略微抬了抬目光看了梁健一眼,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隻因為,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下次常委會,我會提出讓你分管幹部!常委裏麵,起碼有四個人會支持,除了我,還有剛才三位。”


    梁健知道區委常委必須遵循民主集中製原則。這個所謂的民主集中製原則,雖說是一個原則,也有很多變體。在一個區委書記一方獨大的地方,這個民主集中就是區委書記說了算;但在一個黨政領導牽製較多的地方,這個民主集中就要靠票數來決定了。長湖區目前的狀況,是屬於後者。


    在讓梁健重新分管幹部這個事情上,胡小英、溫照盛、諸茂、徐建國會投讚成票,但周其同、萬康、朱庸良、田坎、龔林,肯定會投反對票。梁健道:“按照這個票數的比較,這件事恐怕有點懸,或者說很可能成不了,難道胡書記還有什麽別的辦法?”


    胡小英笑得雲淡風輕,說:“不是還有別的辦法,隻是,時間上已經等不起了。區委的幹部工作,必須趕緊推開了。我寄希望於萬康副書記或者龔林部長,能有一個人會轉向我們,這樣,這件事就能成了!”


    梁健心想,這希望恍如天際的白雲,怎麽抓的住?胡小英看著梁健說:“你是不是覺得這希望很渺茫?但也沒有辦法了,如果實在過不了,那就讓朱庸良繼續直管一段時間,在幹部的具體人選上到時候再想一些辦法吧。”


    梁健也提不出什麽好的建議,隻好悻悻離開了胡小英的辦公室。


    “解鈴還須係鈴人”。


    梁健回到辦公室,還在想著這句話。如果車小霞能夠承認當時的那個錯誤其實不是梁健的原因,而是她做了手腳,那麽萬康就不會再對梁健有想法,這樣的結果就是,支持梁健分管幹部的票數也會相應多一票。那麽,讓他分管幹部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隻是,車小霞會承認嗎?這件事的性質很不好,做手腳那是思想有問題,態度有問題,作風也有問題,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車小霞會怎麽樣?而且,如果車小霞真是受人指使,他們又怎會讓她說出來?


    一個人胡思亂想了一會,梁健起身打開窗子做了幾個深呼吸,自言自語:事在人為。既然她是那個關鍵人物,我為什麽不先找她談一談呢,不管她承認不承認,談了再說。說不定還真能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也不一定!


    這麽想著,梁健便去了幹部科。和往常一樣,一看他走進去,除了薑岩,副科長淩晨他們便站了起來。梁健的目光在車小霞空空的座位上停了一下,問道:“車小霞人呢?”


    副科長淩晨說:“哦,車小霞啊,她這段時間精神不好,這兩天都沒來,恐怕又發病了!”


    梁健看一眼坐在座位上裝模作樣看文件的薑岩,又問:“哦,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啊?沒人說起過她請假啊?”


    淩晨瞟一眼薑岩,說:“她向薑科長請的假。”


    薑岩見梁健問,終於抬起眼睛來看了梁健一眼,說道:“梁部長,你現在不分管幹部工作,所以我也就沒有跟你匯報。”


    梁健聽出了薑岩的意思,既然你梁健不分管幹部工作,我們幹部科的事情,也無需向你匯報了。梁健不想和他斤斤計較,便說:“沒事,我隻是正好有事情想問問她而已。”


    薑岩臉上沉了沉,問:“是工作上的事嗎?若是關於幹部工作的事,車小霞因為精神原因,這段時間也沒幹什麽事,梁部長有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梁健的目光緩緩地滑過薑岩那張說不上帥但也不難看的臉,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陸媛年輕的身體,他笑了笑說:“謝謝薑科長,我隻是有些私事想問問車小霞。”


    薑岩說:“私事?”,臉色變了變,仿佛陽光穿過樹葉,落了一地碎影,頓了頓,他接著說,“既然梁部長有私事要問車小霞,那我們就幫不上什麽忙了,恐怕梁部長隻能親自去醫院問了。”


    梁健說:“恩,也隻能這樣了。隻是不知道車小霞在哪個醫院?”


    薑岩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說“車小霞在第二醫院,至於具體病房,我一下子也忘了,梁部長到前台問一下應該就能查到。”


    市第二醫院是一家治療精神疾病的專科醫院。


    在前台問到了車小霞的病床號後,梁健在心裏理了理思路,該怎麽跟一個精神比較脆弱的人談這件棘手的事。他知道,到這裏來找車小霞談這件事是不妥當的,隻是這卻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車小霞躺在病床上,胖胖的臉像一張空洞的盤子,怔怔地對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坐在一旁,神色比較憔悴,應該是她的父母。看到他走進病房,都轉過臉來看著他,卻也並不打招呼。梁健看他們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便抬起手跟車小霞打了個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車小霞恍如受驚般突然縮起身子哭了起來。


    梁健有些無措,想:我都還沒說什麽事呢,車小霞幹嘛就哭?難道她竟有讀心術,知道我為了什麽事來?還是說,她現在的狀況極度不穩定?若是那樣,還真是不宜和她討論這件事。


    看女兒哭了,父母也慌亂起來。媽媽趕緊抓住女兒的手,輕輕地拍著,爸爸卻忽然有了生氣,瞪著眼睛問梁健:“你是誰?你來這裏做什麽?你看你,都把我女兒嚇哭了,我女兒精神本就不穩定,你還來招惹她,你說,你對她做了什麽,她為什麽一見你就情緒激動?”


    車小霞父親一連串的問題讓梁健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看受驚的車小霞,又看看她爸爸,嚴肅地說:“伯父,你好,我是區委組織部副部長梁健,聽說車小霞住院了,我來看看她。沒想到,她看到我這樣激動,竟然哭了……”


    他的話未說完,車小霞忽然尖銳地喊叫起來:“我要藍醫生,我要藍醫生!”


    藍醫生?這個問題在梁健頭腦裏一閃而過。


    車小霞母親輕輕撫了撫女兒的頭,柔聲說:“女兒,女兒,你別急,我這就去請藍醫生來。我這就去,你別哭啊!”說著就跑出去了。


    聽說梁健是區委組織部副部長,車小霞父親的態度緩和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梁部長,不好意思,你看我,這幾天因為小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脾氣也大了。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是領導,還親自來看我們小霞,我們很感激!隻是,你也看到了,我女兒情況不太穩定。我是個粗人,也不太會說話,領導來看我們小霞,這心意我們領了,隻是醫院麽,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梁部長你還是回去吧!”


    梁健原想從車小霞身上獲得一點支持,隻是看車小霞的狀況,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這時候他若是纏著她問那些事,她一定會崩潰的。看來,這希望是徹底落空了。


    看著車小霞父親舐犢情深,梁健說:“不好意思,伯父,沒想到倒給你們添麻煩了!那行,你們好好照顧車小霞,等她狀況好些了,我們再來看她。”


    車小霞父親聽說梁健還要來,趕忙說:“不必了,不必了,梁部長,我們知道組織部工作忙,你是領導,事情肯定很多,哪能讓你為了我們小霞這點事一趟趟跑醫院呢!你放心,等我們小霞病好了,馬上會去單位上班的。”


    梁健哭笑不得:難不成車小霞父親還以為我來看車小霞是為了讓她早點去上班嗎?


    不過,車小霞的病的確是進了組織部之後才發出來的,也有許多人說,是因為組織部變態的加班作風,加上失戀,車小霞就崩潰了。


    從父母的角度,無論如何都對組織部有想法吧?而梁健一出現在病房門口,車小霞便仿佛見了洪水猛獸般又是哭又是叫,若說梁健平時沒有欺負車小霞還沒人信呢!


    這樣想著,梁健便有些無奈了,麵對一個精神失常的人,還真是百口莫辯啊!說了一聲“上班的事情不急”,就走出了病房。


    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生,急匆匆地與梁健擦身而過。醫生明亮的黑眼睛眨一眨,回頭朝梁健匆匆瞥了一眼,目光如水,靜靜滑過,不曾停留,腳步輕盈地走進了病房。


    從挽起的發髻,白大褂下修長的身姿,還有行走間的暗香浮動,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女醫生。女醫生的目光,讓梁健心裏一動,為什麽如此熟悉?難道是相識的人?還是在哪裏見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男科員遇上女書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筆龍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筆龍膽並收藏男科員遇上女書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