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啊,這是別人送我喝的茉莉花茶,我知道你專門喝這個,所以今天就特別為你泡了這個,”胡瑜非笑著說,“你嚐嚐味道地不地道?”


    李粟生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果然就像他想象的一樣,茶水中有一種格外沁香的茉莉花的味道,一嚐就知道這是用上好的茉莉花茶熏製的上好茶葉,比其他慣常喝的茉莉花茶不知道要好上幾倍了,這是地道的胡瑜非的風格,極為講究個人的享受,個人享用的東西都追求極致品質。


    但是對他個人而言,他其實更喜歡高末儼儼的苦澀的味道。有人說一個人的口味實際上在童年時期就已經形成了,所謂的媽媽的味道,就是從小父母提供給你的食物的味道,喜歡的或者是不喜歡的,都會讓你的味覺和嗅覺形成了固定的記憶。然後在你進入成年以及老年的時候,重新被喚醒,變成你最喜歡的媽媽的味道。


    但這個說法也有不成立的地方,胡瑜非其實跟他的經曆是大同小異的,但胡瑜非就沒養成像他那樣子喝高末的習慣。估計後天的經曆也是會影響到各自的口味記憶吧,胡瑜非這半生幾乎都很順利,基本上沒遇到什麽挫折,一直都擁有著最好的物質條件和最好的心境。


    而他卻是經曆過最慘痛的挫折,他的人生也因為挫折被打入了穀底。沁香淡雅的氛圍更適合胡瑜非,而他更習慣高末的苦澀吧。他笑了笑說:“你這茉莉花可能更適合你喝吧,我喝著還是不如我的高末地道。誒,瑜非哥,你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啊?”


    胡瑜非看了李粟生一眼,笑著說:“老四啊,你最近情況怎麽樣啊?前段時間我看網上還專門發了一篇針對你的致歉聲明,這件事情你處理好了嗎?”


    聽胡瑜非突然這麽問,李粟生多少愣怔了一下,他看著胡瑜非笑了笑說:“瑜非哥,我以為你這段時間在家裏修身養性,早就不理會世事了呢,卻原來你還是在關注著一些事情的。”


    “前段時間我的心境因為高穹和的去世,確實是很灰,但是時間是療傷藥,時間已經讓我從那件事情的打擊中走了出來,”胡瑜非笑笑說,“前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了那篇關於你和張天成的報道,我看報道的矛頭好像直接是衝著你去的,本來是想要打個電話問問你的情況的,但想想你處理這些事情向來是比我更擅長的,也就沒打這個電話,果然時間不長,網上就出了致歉聲明。”


    李粟生並不明白胡瑜非跟他說這些究竟是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因此隻是淡淡的笑笑:“看來瑜非哥對我還真是了解啊,知道我善於處理這種事情。”


    “我們兄弟這麽多年了,誰不了解誰啊?”胡瑜非笑笑說,“那篇報道是不是傅華那家夥玩的花樣啊?我早就提醒過你了,那家夥不好惹的。”


    李粟生想想倒也是啊,那篇報道雖然不是傅華會直接搞出來的花樣,但是傅華卻是無法脫得了幹係的,因為高明那些人掌握的資料最初就是傅華提供的。不過雖然他現在確實是遭遇到了挫折了,但是這一切嚴格意義上講卻並不是傅華直接起到的作用。如果單純論及他和傅華兩人的手段的話,他實際上早就是可以把傅華收拾掉的。基於這一點,李粟生心中多少又是有些不服氣的。


    李粟生就有心想要反駁胡瑜非,但隨即就沮喪地想道,你還反駁什麽啊,這算是你分辨清楚了這件事情不是傅華的功勞,那又如何啊?事情的實際效果還不是一樣的?反駁也隻是徒然的惹胡瑜非在心中笑笑而已。又何必在這個上麵去跟胡瑜非爭什麽短長呢?


    再說了,他來胡瑜非這裏還是有別的目的地,他就苦笑著說:“還是瑜非哥你英明啊,知道傅華那混蛋不好惹,還早就提醒我了,我卻沒有把他當回事,以至於這一次搞得這麽狼狽。誒,對了,你最近有沒有從高層那裏聽到什麽不利於我的風聲啊?”


    這一次最令李粟生緊張的,並不是某某出麵給高明撐腰這一點,就算是某某為了高明撐腰了,也不過是一場個人層麵上的恩怨罷了,即使他最終輸陣了,也不過是丟點麵子,付出一點代價而已。


    李粟生最緊張的其實是高層整體上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他算是一個老體製中人了,很明瞭體製中要處理一個人的時候的程序,一般情況之下,公開刊載一篇指責某些人的報道,其中是包含著很多意味的。那篇報道的後果實際上是可大可小的。小的話,也就是警告他一下,事情也許就在他給高明恢複了名譽這一刻,戛然而止。


    大的話,事態就會全麵擴大,強製部門就會插手進來,對他所有的事物進行徹查。他是知道強製部門的能力的。那個時候,就算是他真的躲進了老鼠洞中,強製部門也會挖地三尺,把他老鼠窩裏所有的零碎都給扒拉出來的。這才是李粟生最恐懼的點,因為他很明白,在強製部門麵前,他以前所有的依仗都是不堪一擊的。


    所以,即使現在的消息麵上一片的平靜,李粟生的心依舊是懸著的。他不知道後麵高層還會不會再有什麽新的針對他的舉動。


    胡瑜非看了李粟生一眼:“你現在心裏緊張了吧?這就是傅華那家夥跟你差別的地方,這麽跟你說吧,那家夥做事情很守規矩,基本上你找不到他會被相關部門追究的點。而老四你呢?我相信有關部門如果想要追究你的話,隨便扯個線頭,就能扯出一堆的事情的。”


    這一點,李粟生也是服氣傅華的,他實際上是查過傅華的底的,如果傅華的屁股真的不幹淨,他早就把傅華送進去了。他看著胡瑜非說:“瑜非哥,我承認這一點傅華很厲害。我也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我就是想要問你,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報道那件事情了,那你有沒有聽高層的朋友說起過這件事情啊?或者說他們對這篇報道的內容有什麽看法啊?”


    “好像最近也沒什麽風聲說要來調查你的事情,”胡瑜非說道,“不過不管高層到底要不要查這件事情,我勸你都要夾起尾巴來做人了,因為我前些日子隱約聽到一些高層對一些權貴子弟這幾年貪婪的攫取財富不滿的風聲,老四啊,算一算我們的上一輩已經走了有些年頭了,他們的影響力都是在逐漸式微的,這一點你我都要做到心中有數,可別讓人抓了典型。”


    讀過曆史的人都應該知道,舊有的勢力必然會沒落,新生的勢力必然會興起,新舊勢力必然是會發生更替的,所以才會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說法。胡瑜非已經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原本擁有的影響力已經是在沒落之中的,所以才會盡個人能力去幫助一些遭遇到困境的企業家,像是胡毅福孫朝暉那種的。


    他實際上是在盡量延續著它的影響力。因為胡瑜非已經感受到了,在新生勢力之中,控製著經濟的企業家必然會享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但是李粟生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做法實際上是在跟著胡瑜非反其道而行之的,他大多是趁人之危而去掠奪那些企業家們。他實際上是有點站在了新生勢力的對立麵了。


    聽胡瑜非這麽說,李粟生意識到了恐怕正像他預想的那樣子,形勢會越來越不利於像他這樣的人了。胡瑜非這些年之所以在台麵上一直是一個商界代表性的人物,基本上沒有遭遇到什麽質疑,並不是因為胡瑜非有多麽的優秀,而是因為胡家的人一直都有著很強的政治敏感性,關鍵時刻從來沒站錯隊過。


    胡瑜非感受到的高層對他們這些權貴子弟不滿的風聲,正是胡家政治敏感性的體現吧,風暴雖然還沒有正式形成,但是可能已經在醞釀當中了,李粟生現在甚至有些慶幸出了高明那件事情了,因為高明那件事情算是給他敲了警鍾,讓他感覺到了形勢微妙的變化,意識到要盡快的改弦更張。


    要不然他還什麽都沒察覺,一定還會像以前那麽肆意妄為的,到那個時候,等待著他的恐怕是極為悲慘的命運了。經曆過非常時期的人,都是知道政治風暴到來時候的恐怖性的,風暴會對涉及的人產生摧枯拉朽的破壞力的。他希望時間還來得及,讓他可以掩飾掉可能會被人追究的所有行跡。


    “瑜非哥,謝謝你提醒我,”李粟生看著胡瑜非很誠摯的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一定會盡量夾著尾巴做人的。”


    “你知道這一點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胡瑜非說道,“我今天找你來,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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