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華是知道市裏麵正在做幹部人事方麵的大調整,最近幾天孫守義還因為要換掉雲山縣縣委書記孫濤跟市委副書記發生了一場很嚴重的衝突。難道市委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了?這可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這個時候就要慎重了,傅華認真地想了想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然後才笑了笑說:“市長,當然是重要了,駐京辦這邊是我這幾年的心血所係,對我來說意味著很多東西。”


    孫守義看了看傅華,又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那重要到什麽程度?”


    這話還真是不好回答,駐京辦這邊誠然是很重要,但是傅華還真是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個重要究竟到什麽程度。他有點尷尬的看看孫守義,說:“市長,您問這個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孫守義笑了一下,說:“這你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就想問它在你心目中究竟重要到什麽程度,為了保住這個職務你會不會不顧一切,會不會鋌而走險不惜犯法?”


    “那當然不會了,”傅華想都沒想的說,“駐京辦雖然很重要,對我來說卻並不意味著一切,我身邊還有很多東西比它重要得多。”


    孫守義又看了傅華一眼,然後說了上車以來第三句沒頭沒腦的話:“誒,傅華你這個駐京辦主任的職務是怎麽得來的?”


    傅華心裏悶到了一個不行,孫守義今天見麵問的三句話都沒離開他的職務,難道說孫守義和金達真的準備拿掉他駐京辦的職務?傅華就有心想要問問孫守義問這些究竟是什麽意思,可是那樣子似乎有點跟孫守義對著幹的意思,想了想還是作罷。


    傅華決定還是照他當時是怎麽當上這個駐京辦主任的情況如實跟孫守義說,就說道:“是這樣子的,當時我母親去世,我想離開海川,當時的曲煒市長就讓我來了駐京辦做了主任。”


    孫守義說:“那就是說你坐上這個位置是很容易的了,可是你想沒想過,有很多人要做到你這個位置是要付出大半生的努力的?”


    傅華越發納悶了,孫守義這麽說是不是想責備他什麽啊?他看了看孫守義的神色,孫守義神色之間好像也沒有慍怒的意思,那他這是為什麽啊?傅華想了想,說:“我知道很多人做到這個位置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的,所以對我能做到這個駐京辦主任常常感到很幸運,也對此倍感珍惜。市長,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事情了?”


    孫守義微微笑了笑,說:“沒有了,我隻是突然想到這裏,就問了你兩句了,你別瞎想什麽了。”


    孫守義說完,眼神就轉向了窗外,一直望著窗外的景色,再也不跟傅華說話了,丟下一旁的傅華一頭的霧水,根本就搞不清狀況了。他不明白孫守義突然問他這些沒頭沒腦的話,究竟是想幹什麽,心中就被揣上了一個莫大的悶葫蘆,悶到了一個不行。


    孫守義卻一直看著窗外,根本就不理會傅華的鬱悶。他的思緒根本就不在車裏,而是飛回到了那天孫濤拿著刀抵著他的後心的時刻去了。他問傅華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其實都是因為對那天的情景有感而發的。


    那天他跟孫濤說了那句“人活著一輩子都是為了什麽啊?我覺得不是為了一個縣委書記的職務,而是為了我們身邊疼我們愛我們的親人”的話之後,孫濤雖然並沒有發下刀子,卻是在他背後嚶嚶切切的哭了起來。


    但是那個情形真是讓孫守義感到哭笑不得,一個七尺男兒手裏還拿著刀子居然會像女人一樣哭起來,如果他不是還被刀子抵在背心上,一定會因為這個場麵滑稽無比而笑出來的。


    不過孫濤這個樣子表明他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界了,一方麵他心中還有恨意還不想放棄對他的報複;另一方麵他也開始為了這麽做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而感到後怕了。孫守義知道他的機會來了,隻要他能打消孫濤的顧慮,眼下的危險局麵就能被化解掉了。


    孫守義想了想說:“孫濤,我看出來你現在也是後悔了,這樣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孫濤愣了一下,停下了啜泣,他感到了一絲希望,便問道:“你給我什麽機會?難道你能幫我恢複縣委書記的職務?”


    孫守義笑了,說:“孫濤,你在想什麽呢?常委會上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我一個人怎麽改變啊?再說我想那也是你應該遭受的懲罰,你既然玩了這個政治遊戲,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如果你要怨,你隻能去怨利用你的於捷了。”


    孫濤說:“那你還能給我什麽機會?”


    孫守義說:“嚴格說起來我不是給你機會,而是給你家人機會,我不忍心他們因為你的行為而在人前抬不起頭來,錯的是你,而不是他們。所以你如果能現在放下刀子,我可以當今天晚上我們沒見過麵,我們之間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孫濤遲疑了一下,說:“我這麽對你,你能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孫守義說:“為什麽不能,現在屋內就你我兩人,隻要你什麽事情都不對我做,就算是我出去跟人說你要殺我,恐怕也沒有人信吧?孫濤,你想想吧。”


    孫濤遲疑了一下,說:“那你以後再想別的辦法來報複我怎麽辦?”


    孫守義笑了起來,說:“你都去政協了,我還能怎麽報複你啊?你已經對我構不成威脅了,我真是沒必要去搭理你了。”


    孫濤說:“可是你心裏肯定對我有怨氣,一定會找機會整我的。”


    孫守義說:“如果你非要這麽想,那這樣,我以我的人品跟你擔保,隻要你放下刀子,我孫守義絕對不會報複你的。”


    “切,用人品擔保,”孫濤不屑的說,“你們這些做領導的還有什麽人品可言啊?”


    孫守義笑了,說:“你信不過我也行,這樣吧,我以我的家人起誓,如果我今後對你采取什麽報複行為,我的家人一定會遭受到報應的。家人對我是最重要的了,這你總信了吧?”


    “可是,”孫濤猶疑地說,“這種報應的事情都是唯心主義的,有沒有都很難說。”


    孫守義這下子真火了,他大罵道:“孫濤你個王八蛋,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還算是個男人嘛?”


    身後的孫濤本來就緊張,神經緊繃到了一個極點,孫守義猛地這一聲大吼,嚇得他心髒一顫,手裏一鬆,當啷一聲手裏的刀子就掉到了地上。孫守義後背的威脅一去,迅速的一閃身,就閃到一旁,跟孫濤就麵對麵了。


    跟孫濤麵對麵的孫守義正想看情況準備跟孫濤展開搏鬥呢,哪知道孫濤一下子就癱軟到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孫守義一看孫濤這個樣子,心裏不由得就暗自好笑,心說你就這個熊樣,還想拿著刀殺人啊?你根本就沒那個肚量。


    孫守義上前一步,先把地上的刀子搶到了手裏,然後去沙發那裏坐下,看著孫濤痛哭。過了一會,他看孫濤哭得沒聲了,這才說道:“好了,一個大男人有點樣好不好,哭夠了吧?哭夠了的話滾回家睡覺去吧。”


    孫濤可憐兮兮的看了孫守義一眼,哽咽著說:“市長,那……”


    這一聲市長叫出來,孫守義就知道孫濤心裏已經是屈服了,就說道:“不用這個那個的,我跟你說了不計較就不會計較的。這不是衝你,是衝你家人。再以後做什麽事情,想想家人再做,別這麽大年紀了,還一點事情都看不開。”


    孫濤看了看孫守義,說:“那謝謝市長了。”


    孫濤就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淚水,站起來往外走,孫守義在後麵喊了一句:“等等,把你的刀子拿走,別留在我這裏膈應我。”


    孫濤回過頭來感激的看了孫守義一眼,孫守義讓他把刀拿走,意思就是不想留他任何的把柄,這種行為實在是比他度量大得太多了,他低著頭從孫守義手裏把刀接了過去,然後拿著刀就開了門灰溜溜的走了。


    孫濤關上門那一刻,孫守義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了下來,這才發現後背涼涼的,原來他後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冷汗全部濕透了。他的心實際上也是在擔心孫濤真的會刺死他的。


    孫守義就去酒櫃裏隨便抓出了一瓶白酒,也沒拿杯子,打開蓋子,就咚咚咚猛喝了一氣,喝了一會兒才咚的一聲將酒瓶墩在了桌子上,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渾身篩糠一樣發抖起來。


    在那被孫濤用刀抵住後心生死的一刻,孫守義是想了很多的,令他詫異的是其中想的最多的居然是妻子沈佳和兒子兩個人。想兒子這是情理當中的事情,人到了孫守義這個年紀,兒子已經是他們夫妻倆的心肝寶貝,在生死關頭不舍得兒子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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