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神。”見夜凡開口相問,手拄黎杖的鶴發老翁拱手對夜凡答道。


    “夜凡見過尊神。”夜凡見眼前的老翁仙氣縈繞,瑞氣纏身,知是神仙無疑,所以立即回禮。


    “邪月先生客氣了,”一身黃衣的河神老翁點頭對夜凡擺手笑道,“小神隻是一介河神,神位卑微,修為淺薄,比不得上界真仙,怎能受先生如此大禮,使不得,使不得。”


    “尊神此言差矣,”夜凡抬起頭說道,“對於天界來說,尊神或許地位卑微,但對於這泗水河兩岸的百姓來說,尊神之位可遠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界真仙要重要的多,稻米灌溉,飲水捕魚,往來運輸,哪一樣離得開這泗水河?依晚輩來看,神的尊崇與否並不由神階高低和自身修為來決定,誰讓百姓得福,眾生離苦,誰才是真正的神位尊崇。”


    “哈哈哈……”鶴發老翁手捋長須,仰天大笑,“人言邪月先生桀驁不馴,藐視禮法,嫉惡如仇,我行我素,凡事以一己好惡論斷,今日一見,果真風采依舊,不輸當年。”


    “尊神過獎了,”夜凡對河神一笑,拱手說道,“不知尊神此次現身找我,所為何事?”


    “不瞞先生,此次現身,乃是為先生送寶而來。”河神笑著對夜凡說道。


    “送寶?”夜凡麵帶疑惑,開口反問道,“什麽寶?”


    “寒龍九鞘之一,囚牛劍鞘。”泗水河神口中說著,單掌一翻,手中瞬間銀光大盛,光華四射!


    萬道銀光之中,一個五寸大小的銀色物件懸浮在老翁掌心之上,閃爍著璀璨奪目的光芒!


    此物龍頭蛇身,鱗角俱全,祥光包裹,瑞氣纏繞!


    是囚牛劍鞘!


    夜凡眼中一亮!


    他沒想到寒龍九鞘之中的囚牛劍鞘竟然會在泗水河神手中!


    嗡……就在夜凡驚呆之時,盤在腰間的寒龍劍瞬間光華大盛,嗚鳴著脫離夜凡,懸浮在夜凡麵前半空之中,銀光閃爍,興奮鳴叫!


    寒龍已經感知到了九子之一的囚牛!


    嗡……懸浮在泗水河神手中的囚牛劍鞘也興奮地顫抖起來!


    刷……一劍一鞘瞬間衝向對方,合並一處!


    錚……


    神兵父子重逢之後,懸浮在半空中的寒龍劍猛然發出一聲虎嘯龍吟之聲,銀光瞬間暴漲,劍光衝天而起,直射鬥牛!


    與此同時,盤繞在寒龍劍劍柄上的那條銀色小蛇也瞬間發生了巨變!


    嗡……隨著兩道綠芒從寶石鑲嵌的銀蛇蛇目中激射而出,銀光璀璨的小蛇瞬間開始繞著劍鞘緩緩爬動起來!


    爬動的過程中,一隻龍爪逐漸從蛇腹下透體而出!


    此時的寒龍劍已經得到四大神鞘:饕餮、狴犴、贔屭、囚牛!


    而寒龍劍上的銀蛇也隨著四大神鞘的回歸變得接近龍形!


    龍尾成型,龍鱗浮現、龍爪成雙,此時壓製在寒龍劍上的封印又被衝開了一部分!


    當劍身上的光華逐漸散去之後,欣喜若狂的夜凡對著懸浮在半空中的寒龍劍單手一招!


    刷!寒龍劍化作一道白光,瞬間飛回到夜凡手中!


    看著手中靈力暴漲的寒龍劍,夜凡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意。


    “此物在這泗水河中已近百年,一直被我收藏在蚌殼之內,妥善保管,”泗水河神笑著對夜凡說道,“先生第一次來到這泗水河時,此物便華光四起,脆鳴不止,我本想現身將此物物歸原主,怎奈何當時時機未到,因果未熟,所以小神一直沒有現身,如今先生一日之內便得兩鼎密紋,實乃上天之意。今日將囚牛劍鞘物歸原主,小神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了。”


    “多謝河神。”夜凡將寒龍劍重新收回後,向泗水河神行禮致謝。


    “舉手之勞,先生言重了。”泗水河神對夜凡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在這九子當中,囚牛乃是長子,喜音律,厭廝殺,是九子中性情最為溫順的神物,先生如今身為魔界之君,地位尊崇,殺氣熾盛,望先生以後在殺意衝天之時,多想想這囚牛,勿再造下無邊殺業。小神肺腑之言,先生萬勿見怪。”


    “尊神之言,晚輩記下了。”夜凡恭敬地對河神說道。


    “既然如此,小神就不耽誤先生尋鼎了,就此告辭。”河神對夜凡說道。


    “恭送河神。”夜凡拱手相送。


    手拄黎杖的鶴發老翁點了點頭,隨即化作一道祥光,飛入河中,消失不見……


    半個時辰之後,被夜凡天魔靈壓震暈的上月紅姬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密林中的一處幹草垛上,身邊點著一堆篝火。


    篝火旁邊,一身黑衣的夜凡正背靠青石,在火上烤著兩隻山雞。


    山雞色澤金黃,香氣撲鼻。


    在他身邊,白狐雙眼緊盯夜凡手中炙烤的山雞,時不時地舔一下嘴唇。


    “你醒了?”夜凡轉動著手中的山雞,抬頭看向上月紅姬。


    “這是哪兒?”上月紅姬半撐著身子坐起,開口問夜凡。


    “這處密林離泗水河不遠,我看你和小昭全身濕透,就把你們帶到這兒來了,順便休息一下,烤烤火,吃點東西。”夜凡對上月紅姬說道。


    上月紅姬沒有說話。


    她從幹草垛上起身,在火堆旁坐了下來。


    “下次不要再犯傻了,這次要不是我及時抓住你,你早就被那黑洞吸進去了。”夜凡對上月紅姬說道,“都這麽大人了,做事還那麽沒有分寸。”


    “你放心,沒有下次了。”上月紅姬雙手抱膝,一邊往火堆裏添柴一邊說道,“以後你就一個人行動了,不會有人給你添麻煩了。”


    夜凡心中一震,沒有說話。


    二人陷入沉默。


    隻聽得木柴燃燒發出畢畢剝剝的脆響以及山雞滋滋冒油的聲音。


    “山雞烤好了,喏,吃吧。”良久過後,夜凡率先打破沉寂,將手中一隻用樹枝穿好的山雞遞給上月紅姬。


    “我不餓,你吃吧。”上月紅姬頭也不抬地說道。


    “怎麽?和我徹底劃清界限了?”夜凡問上月紅姬,“連我做的東西都不能吃了?”


    上月紅姬緊咬下嘴唇,低頭不語,用手中的木枝不斷撥弄著火堆。


    “你現在靈氣枯竭、身體虛弱,再不吃東西的話,會傷身體的。”夜凡柔聲勸上月紅姬說道,“你可以和我賭氣,但不能和你的身體賭氣。”


    上月紅姬眼圈泛紅,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覺得自己很委屈。


    可到底為什麽委屈,她也說不上來。


    細說起來,夜凡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帶她到淩雲窟遊玩,親手做菜給她吃。


    就算是他暗示自己,那又怎麽樣,他所暗示的本來就是事實。


    可自己呢?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自己喜歡他有錯嗎?自己一心想照顧他有錯嗎?


    她現在不是在跟夜凡賭氣,而是在跟自己賭氣。


    一想到他們二人從明天開始分道揚鑣,上月紅姬的眼淚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顫抖著肩膀,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來。


    “想哭就哭吧,別憋著,憋在心裏很難受的。”看著強忍哭泣的上月紅姬,夜凡紅著眼圈說道。


    哇……


    聽夜凡這麽一說,上月紅姬的心理防線徹底被衝垮,傷心地大聲哭了起來。


    她將心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所有的不公平全都釋放了出來。


    這一次,夜凡沒有阻止上月紅姬。


    哭也是一種情感宣泄,並不是什麽壞事。


    哭夠了,發泄夠了,心情便會舒暢許多。


    上月紅姬整整哭了一個時辰才漸漸平複下來。


    此時的她雙目紅腫,梨花帶雨,如同一個委屈的孩子一樣不斷地抽泣。


    夜凡站起身,緊挨著上月紅姬坐下,然後從懷中掏出手帕,默默地給上月紅姬擦去淚水。


    “我們……還是……朋……朋友嗎?”上月紅姬抽抽搭搭地問夜凡。


    “我們是朋友,而且還是最好的朋友。”夜凡一邊為上月紅姬擦淚一邊回答。


    “真……真的?”上月紅姬用一雙紅腫的美目看向夜凡,哽咽著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夜凡強裝笑意地說道。


    說實話,上月紅姬這一哭,哭的夜凡也是心裏發酸。


    對於夜凡來說,最受不了的便是分別。


    從小到大,父親夜空送過他不少小禮物。


    琴棋書畫、筆墨紙硯、大到駿馬良駒,小到泥人彈弓,他都將這些東西小心地保存起來,從來不肯丟棄,久而久之,他的東西積攢了一整倉庫。


    在他看來,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夥伴,他的朋友,一個也不能少,哪怕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泥人。


    對物尚且如此,何況是對他舍命相救、一往情深的上月紅姬!


    上月紅姬用袖子抹著眼淚,沒有說話。


    “來,吃東西。”夜凡一邊說著一邊將山雞遞給上月紅姬。


    上月紅姬哽咽著點了點頭,接過了夜凡遞過來的山雞。


    不管怎麽樣,他們兩個還是朋友,夜凡並沒有和她訣別。


    這樣上月紅姬感到些許安慰。


    一個時辰之後,上月紅姬和白狐各自進入了夢鄉。


    上月紅姬枕著夜凡的大腿沉沉睡去,白狐則是蜷縮在夜凡的懷裏,發出了香甜的鼾聲。


    她們兩個折騰到大半夜,又驚又嚇,早已疲憊不堪。


    夜凡背靠青石,靜靜地坐在火堆旁,左手整理著上月紅姬而耳邊的長發,右手撫摸著懷中安然入睡的白狐,發出了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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