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陸兄死時屍首是否完整?下葬時你可在場?”龍之介轉過頭看向三丈開外的陸遠山,開口問道。


    中原之地向來有衣冠塚的做法。


    所謂衣冠塚,就是用死者的遺物來代替屍身下葬。


    一般在兩種情況下才會設立衣冠塚,第一,死者屍身已經腐爛殆盡亦或是找尋不見,在這種情況下,後世家屬會選擇死者生前的心愛之物或者最後穿著的衣帽鞋襪等物代替屍身下葬;第二,死者已經安葬在別處,但為了紀念死者英靈,於此地重新再建墳塋,墳塋內裝有死者生前之物,以示紀念。


    按照茅山曆代的規矩,掌教死後屍身都要葬在茅山之上,保佑茅山。


    由此來看,眼前的這座墳塋絕不會是另起之墓。


    龍之介推斷,要麽陸機的屍身已被崔子文毀掉,要麽就是陸機還沒有死!


    “家父是身中劇毒而死,屍身完整,我是家父獨子,下葬之時當然在場。”陸遠山回答道。


    龍之介的問題讓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陸遠山的話讓龍之介瞬間眼睛一亮!


    果然是這樣!陸兄他還活著!龍之介心中驚道,棺木中的那隻鞋隻不過是陸機的障眼法而已!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難不成是屍解升仙?


    不可能!龍之介隨即否定了自己的這一假設。


    就算陸機真的想屍解升仙,也必須在將茅山掌教之位傳下去之後才行,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義不容辭。


    然而聽陸遠山剛才所言,陸機在離世之時仍是茅山掌教,由此看來,他絕不會在那時屍解升仙!


    這就怪了,既然不是屍解升仙,那陸機去哪了?為什麽要用障眼法隱瞞後人?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如果凶手真是崔子文的話,他為什麽不去清理門戶?如果不是凶手不是崔子文,那又會是誰?陸機為什麽不現身說法?


    無數個問題在龍之介的腦子裏不斷出現,盤繞不止。


    看來這件事情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龍前輩為何忽然問起這個?”疑惑不解的陸遠山開口問龍之介。


    “沒什麽,”龍之介回答道,“我剛才擔心陸兄的屍身會不會被崔子文毀壞,所以才會有此一問,陸兄下葬之時幸好賢侄你在場,否則那崔子文一定會來擾亂葬禮,對令尊屍身不敬。”


    龍之介巧妙地回答了陸遠山的疑問。


    現在對他來說,誰的話都不能相信,他要暗中查明此事。


    “前輩多慮了,”陸遠山說道,“那崔子文當初還未成事,茅山上上下下四處尋他,他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送上門來。”


    “你錯了,”龍之介開口對陸遠山說道,“當初你們之所以沒有找到他,不是因為茅山弟子辦事不利,而是那崔子文根本就沒有離開茅山。”


    什麽!陸遠山聽後心中一驚。


    他瞬間明白了龍之介的意思。


    “前輩的意思是說……”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龍之介平靜地說道。


    “原來如此!”陸遠山眉頭緊皺,恍然大悟。


    當初他舉全派之力並廣發函貼,連同道門其他宗派一起到處尋找茅山叛徒崔子文。


    可即使是這樣,崔子文仍然查無所蹤,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看來龍之介分析的沒錯,那崔子文盜走茅山秘典《登真訣》之後,並未離開茅山,而是留了下來!


    “這崔子文真是詭計多端!”一想到當初錯過了誅殺崔子文的最佳時機,陸遠山氣的玉牙緊咬,七竅生煙。


    “陸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白死的,”龍之介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從山下帶來的金箔紙錢,放在陸機的墓前的銅盆裏點燃焚化,“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查明真相、嚴懲真凶。”


    熊熊火光之中,一臉凝重、手握黑龍戰刀的龍之介眯起了雙眼……


    一個時辰之後,一身白袍的龍之介和一身紅裝的山田惠子出現在茅山山腳下,並肩而行。


    “先生,我們現在去哪兒?”手握紅色碎花戰刀的山田惠子開口問龍之介。


    “催命府。”龍之介回答。


    “先生要為陸機陸掌教報仇?”山田惠子皺眉問道。


    “報仇?”龍之介一笑,“人都沒死,報什麽仇?”


    龍之介的這句話讓山田惠子瞬間一愣。


    “沒死?”冰雪聰明的山田惠子瞬間明白了龍之介的話中意思,“先生您是說陸機陸掌教他……”


    “他還活著。”龍之介淡淡地說道。


    “那墓中埋葬的是……”


    “一隻鞋。”龍之介笑道。


    “先生的意思是,那陸遠山故意在騙您?”山田惠子問道。


    “在這件事上,他毫不知情。”龍之介邊走邊回答。


    “這個人有問題。”山田惠子一臉凝重地說道。


    “哦?”龍之介饒有興趣地轉過頭來看向山田惠子,開口笑道,“你覺得他有問題?”


    “怎麽,先生難道沒有看出來嗎?”山田惠子抬頭反問龍之介。


    “說說看,你看出什麽問題了?”龍之介轉過頭去,笑著說道。


    “我們在偏殿裏等他的時候,他和他那個弟子在殿外站立了許久。”山田惠子對龍之介說道。


    “這又能說明什麽問題?”龍之介笑問。


    “他們在觀察我們。”山田惠子說道。


    “還有呢?”一臉微笑的龍之介接著問道。


    “陸遠山進來的時候,很明顯是有備而來。”山田惠子說道。


    “哦?”龍之介笑問,“何以見得?”


    “據我所知,中原道門中人在口稱無量天尊之時都會向對方打稽首,而陸遠山卻並沒有這樣做,”山田惠子說道,“我見那陸遠山袍袖中金光時隱時現,想必一定是蓄勢待發,隨時出手。”


    “還有呢?”龍之介繼續問道。


    “他那個徒弟也有問題。”山田惠子回答道。


    “哦?你是說那個叫道顯的道人?”龍之介笑著反問道,“他也有問題?”


    “嗯。”山田惠子點頭說道。


    “他有什麽問題?”龍之介一邊欣賞著沿途風光一邊問山田惠子。


    “我說不清楚,”山田惠子皺眉答道,“總覺得這個人怪怪的。”


    “還有嗎?”龍之介轉過頭來看著山田惠子,一臉笑意。


    “我看出來的隻有這些。”山田惠子回答道。


    “不愧是黑羽忍者,眼力果然出眾。”龍之介笑道,“你說的沒錯,陸遠山和他那個徒弟道顯的確有問題。”


    “先生也這樣認為?”山田惠子抬頭看向龍之介。


    “不但有問題,而且有很大的問題。”龍之介說道。


    “很大的問題?”山田惠子迷惑不解。


    “一切如你所說,陸遠山和他的徒弟在進入偏殿之前仔細感知過你我二人的氣息,”龍之介轉過頭去,平靜地說道,“陸遠山在進門的時候也的確是蓄勢待發,隻不過你看到的隻是他身前袍袖中的那隻手,卻沒有看到他身後的那隻手。”


    “身後那隻手?”山田惠子眉頭一皺,“先生的意思難道是說……”


    “他做了兩手準備,前為純陽,後為純陰,進可攻,退可守。”龍之介解釋道。


    “我聽說中原道門都以修成純陽真仙為終身目標,那陸遠山乃是茅山一派之長,為何會有純陰之氣?”山田惠子一臉疑問。


    “你說的沒錯,大多數修道之人都以羽化升仙為終身目標,可是這條路太難走了,呼吸吐納、煉鉛化汞、降龍伏虎、填坎捉離,”龍之介對山田惠子解釋道,“除此之外,還要積功累德,體悟大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既要修性,又要修命,既要有福德,又要有仙緣,哪有那麽容易。”龍之介接著說道,“這樣一來,很多人便不再以純陽真仙為目標,而是劍走偏鋒、獨辟蹊徑,選擇了修煉純陰法門。”


    “純陰法門?難道是鬼道?”山田惠子追問道。


    “比鬼道要厲害得多,中原人稱之為鬼仙。”龍之介說道。


    “鬼仙?”山田惠子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純陽為仙,純陰為鬼,有陰必有陽,鬼乃六道眾生之一,自然也可以精進修行,化為鬼仙。”龍之介接著解釋道,“要想修煉鬼仙,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死後修煉,一種是生前修煉。死後修煉的大部分都是些橫死之魂,因自身怨氣太重而無法再入輪回,逼不得已走上修行這條路;而生前修煉鬼仙法門的那些人則是以修成鬼仙為終身目標,在生前就開始不斷吸納陰氣,為自己死後的修煉做準備。”


    “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如此修行之法。”聽完龍之介的解釋後,山田惠子感慨不已。


    “中原道門博大精深,宗派林立,修煉法門成百上千,旁門左道數不勝數,”


    這鬼仙修煉之法也隻不過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罷了。”龍之介笑道。


    “先生的意思是說,那陸遠山想修煉成鬼仙,所以身上會有陰氣?”山田惠子問道。


    “他想不想修成鬼仙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身上的那股陰煞之氣絕不一般。”龍之介笑道,“雖然他用茅山道術將這股陰煞之氣強行壓製,但還是被我看出了端倪。”


    “先生看出了什麽端倪?”山田惠子好奇地問道。


    “你剛才不是說他那個徒弟有問題嗎?”龍之介說著看向山田惠子,“實話告訴你,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妖,陸遠山身上的那股陰煞之力就是從他身上得來的。”


    龍之介此言一出,驚得山田惠子美目圓睜。


    “什麽?那個道顯……是妖?”山田惠子驚道,“他是什麽妖?”


    “屍妖。”龍之介側身將頭湊到山田惠子地耳邊,一臉神秘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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