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與匪自古相見便是死對頭,更何況縣太爺被打劫,一番拚殺在所難免,彭乾羽當下便決定先下手為強,以迅雷之勢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好找機會脫身,天知道這群亡惡徒還有多少沒現身。


    彭乾羽暗中扯了扯趙班頭的衣服,交換著眼色,趙班頭立即會意,將黑子往身後一拉,手裏的刀同時朝最近的土匪揮了過去。


    山匪麵對已是甕中之鱉的幾名肉票,正在得意時卻沒想到對方竟敢還擊,一個措手不及,齊齊往後退開。


    彭乾羽趁對方一個分神,翻身跳上馬車,他不會趕車,不過沒吃過豬肉還見豬跑呢,抓起韁繩一抖,大喝一聲,“駕”,馬兒好似通人性一般,四蹄奮起,長嘶一聲,竄了出去,生生將擋在前方的土匪衝得四散,擠出一條生路。


    黑子被趙班頭拉得倒退好幾步,此時見老爺趁亂而起,一時也是膽從勇中出,將手裏的官刀擲向正打算湧近芸娘她們的馬車的土匪群裏,眾匪見有刀飛來,一齊縮頭閃避。


    黑子早些時候在老爺被座山土匪掠走時,被嚇得當場暈了過去,為此被一眾衙役嘲笑至今,好在縣太爺大度,不僅不怪他還替他盡可能的挽回麵子,黑子自是感激不盡,這次危機再度來臨,他是絕對不會重蹈覆轍的。


    借著幾名山匪閃避的時機,黑子一個箭步,跳上馬車,隨手將馬車上的趕車時坐的小馬紮扔向土匪,“駕!”


    馬車衝了出去,把坐在車內一直不敢大聲說話的芸娘和淩寧摔的東倒西歪。驚叫聲連連。


    隨著兩輛馬車的突然衝擊,眾匪一陣慌亂,有幾個猝不及防,滾進路邊的深草之中,那要娶媳婦的土匪在躲開趙班頭的揮刀後。就見兩輛馬車緊隨而至,馬車來勢如風,他哪敢硬攔,就地一滾,爬起來後隻聽已跑開數丈的馬車內竟有女人的聲音,當下又怒又喜。揮動獵叉便要追上去,連官家都敢搶的土匪自是不同一般的山匪路霸,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便回過神,一個個氣急敗壞,尤其是馬車上那一串串女人嬌喘疾呼的聲音把他們刺激得不輕。怪叫著追過去。


    趙班頭也不是白吃幾年衙門飯,手裏官刀上下翻飛,一次次逼退想去追擊的土匪,大眼雖說手上功夫差點,但此危急時刻,唯有以命博之,玩命的怕不要命的,一時之間。人多勢眾的山匪竟不能前進一步,眼看著彭乾羽和黑子已跑出去多遠,眾匪又急又氣。


    那要娶媳婦的土匪看樣子是個頭領。眼見十多個人愣是拿兩個窮圖末路的人沒折,這份恥辱讓他以後如何在同行間立足,一時臉色一片猙獰,舞動獵叉似有拚命之意猛紮向手忙腳亂的大眼,大眼正與五六名土匪遊鬥,頹勢早顯。麵對土匪頭子斜刺而來的偷襲來不及躲避,慌亂中官刀往左一隔。想將直奔脖頸而來的獵叉擋開,但是。這一叉勢急力沉,隻聽“當”的一聲響,三齒獵叉滑過刀身,最邊上的一齒如鐵釘般紮進了大眼的右肩,鮮血霎時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土匪一擊得手,並未放鬆攻勢,暴起大喝一聲,抬腳踢在大眼的腰間,大眼吃疼不住,痛苦的哀嚎一聲倒地昏死過去。


    那車把式抱著頭爬在地上渾身發抖,見到大眼一身是血的倒在他麵前,嚇得他“噢”的一聲也暈了過去。


    趙班頭見大眼倒地生死不明,悲憤不已,奈何分身乏術,一腔的仇恨全部傾注在手中鋼刀上,左劈右砍,不時扭頭望了望彭乾羽遠去的方向,祈禱著老爺能快些衝出去。


    刀槍棍叉輪番朝趙班頭席卷而來,饒是他再勇猛,始終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漸漸氣力不支,身法大亂,周身多處見紅。


    突然,趙班頭的坐騎一聲長嘶,前踢揚起,踢翻一名土匪,衝向趙班頭。


    馬通人性,這一月有餘的朝夕相伴,讓這馬兒認準了自己的主人,此刻見主人有難,竟起護主之心,連連擠倒數名土匪,趙班頭見此,大喜,瞅準時機,抓住馬背上的鐵環,翻身而上。


    這時遠方又傳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一個聲音隨馬傳來,“官軍來了,官軍來了,殺土匪”


    來人正是彭乾羽,一人一騎,毫無章法的揮動一隻刀鞘朝激戰處衝來。


    原來,彭乾羽和黑子各自駕著馬車衝出去之後,行了一段停了下來,他便讓黑子帶著芸娘與淩丫頭先走,他則逞起了英雄,扯過黑子腰間已經沒了刀的刀鞘要折回去,他怎麽可能棄趙班頭和大眼不顧,眼下土匪沒有追上來,趙班頭也沒跟上來,定是纏鬥在一起了,他一定要回去,隻要芸娘和丫頭不落到土匪手裏,大不了將隨身的錢財盡數給土匪,也要換得人命回來。


    芸娘和丫頭瞬間便哭成了淚人,各自扯著彭乾羽不撒手,黑子更是熱血直頂腦門,縣太爺都不惜命,自己一衙役又何惜此身,自請他回去接應,彭乾羽不準,都是爹生娘養,誰的命都是命,這些人都是跟自己出來的,要玩命也得自己去,當然了,沒有身份貴賤之分的概念讓彭乾羽提前了幾百年,卻在此時此刻把黑子芸娘等三人感動得熱淚滿麵。


    架不住彭乾羽絕決的堅持,黑子隻得扶起芸娘和淩丫頭同乘一輛馬車,生離死別在即,淩丫頭肝腸寸斷,暈倒在芸娘懷裏。


    望著馬車離去,彭乾羽卸下另一輛馬車,打馬回轉,長吸一口氣,玩命去了。


    眾匪一聽官軍來了,頓時一驚,驚恐的四下張望著,趙班頭見有機可乘,瞅了個空檔,催馬衝出了包圍圈。


    兩人一朝麵,急勒韁繩,趙班頭見是老爺。急道,“老爺,您怎麽回來了,快走”


    彭乾羽望了一眼他身後,“大眼和把式呢?”


    趙班頭看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眾匪。道,“大眼死了,老爺,快走,別讓他白死”


    彭乾羽咬牙怒目,調轉馬頭。兩人揚鞭而去。


    眾匪這時才發現,哪有什麽官軍,那頭領暴跳如雷,一揮獵叉,“追”


    兩匹馬健步如飛。一眨眼的工夫便將身後的土匪甩得遠遠的,沒過多久,已經趕上了黑子。


    黑子一見老爺回來,大喜,三匹馬奪路狂奔,急急如喪家之犬。


    前方樹木越來越稀,山口就在不遠處,彭乾羽大叫。“衝出山口就安全了,駕!”


    就在此時,前方一棵路邊的大樹轟然倒下。橫在馳道上,攔住眾人的去路。


    三人急急勒馬,還不等彭乾羽看清楚變故,從樹林中瞬間便衝出一堆手持刀槍棍棒的人,把個彭乾羽等人圍得水泄不通,足有三四十之眾。


    彭乾羽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撿回條命,這次真的交待在此了。這地叫什麽,對。雞籠山,哎,五品知縣竟然葬身在這麽個荒山野嶺,算了,青山處處埋忠骨,好在此處也算山青水秀,還有一對佳麗共赴黃泉,老天還不算太對不起自己,對了,這群土匪會幫我修個墳頭嗎,聽說土匪殺人後那都是拋屍荒野……


    正在彭乾羽苦惱時,十幾把利器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趙班頭遍體鱗傷,失血過多,一見老爺逃生無望,氣血上湧,暈落馬下。


    “下來,跑,往哪跑,滾下來”耀武揚威的土匪晃動兵器指向彭乾羽叫囂著。


    彭乾羽自知必死,心中倒是很坦然,看了一眼跌落在地的趙班頭,沒動,淡然道,“你們無非就是求財,放我們一條生路,隨身之物全歸你們”


    一土匪嘿嘿一笑,“喲,小子,挺識相啊,早它嗎幹什麽去了,遲了,花錢買路天經地義,看在你還算有幾分義氣,留你們個全屍吧”


    “不留,俺要將他碎屍萬段,讓,讓俺過去”眾匪外傳來一個聲音,原來是剛才與趙班頭拚殺過的土匪追了上來,那頭領氣急敗壞,殺氣騰騰的擠到彭乾羽身邊,一伸手將他扯落馬下。


    小頭領扯著彭乾羽的衣領對眾匪道,“它娘的,老子正經八百找他借兩錢花,他嗎的不識抬舉,還傷了我好幾個弟兄,你,還你有,把他給我拉到後山,剁碎了喂狼,還有這個也拖去”他踢了踢暈厥在地上的趙班頭。


    黑子早就被人一頓爆打,此時正有氣無力地被人踩在地上,他一聽要殺縣老爺,想掙紮著起來,得到的卻是更重的踩踏。


    有兩名土匪上來拉彭乾羽,彭乾羽苦笑一撇嘴,討饒可不是一個縣太爺能做的事,他掙了掙,道,“如果非要我死才能泄你們心頭之憤,那就來吧,眾位都是嘯聚綠林的好漢,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這些人的縣太爺,他們隻是聽我的命令對抗眾位好漢,此事與他們無關,放他們走,除了我這條命,我再逢上白銀萬兩,如何?”


    眾匪一聽,具是瞠目結舌之色,怪怪,開口就是一萬兩,運氣不小呀,一不溜神劫了一財神爺,不過除了驚訝之錢,眾人還有些懷疑,這人從上到下哪裏也看不出來能一出手就拿出萬兩錢財呀。


    那小頭領哈哈一笑,“俺說什麽來著,這天地下的官就沒一個好東西,這麽多銀子,那定都是不義之財,貪來的”


    眾匪一聽這主是個官老爺,都不禁多看了幾眼,有人嘟囔著,“二爺,這這是個啥官哪,大嗎?”


    那小頭領一拍他腦門,“管他呢,落在老子手裏一品官也就一刀的事,嘿,俺和你們說呀,今天哪,不光發財,知道這馬車裏有什麽嗎?嘿嘿,女人,他娘的,老子上一次都忘記見女人是哪輩子的事了”


    眾匪一聽有女人,眼睛頓時大了一圈,齊刷刷地盯著車簾子,伸長了脖子,能搶到女人可比搶銀子勁頭大,自從在這占山為王後,周圍十裏八村的,別說是女人,就是男人都沒幾個敢打這過的,今天真是人財兩得。隻是不知道這車裏的女人是老是少,不過這年頭,哪有當官的出門帶上黃臉婆的,想想都讓這群土匪垂涎不已。


    有一名土匪趁人不備想伸手去掀車簾子,那小頭領一腳踢開他。瞪眼道,“娘的,俺還沒瞅呢,去去,半年了,頭一次見娘們。躲躲開”


    那土匪手一哆嗦退開一旁,嘟囔著,“咱當家的不也是女人嘛,你不天天見”


    小頭領手一叉腰,“她。嘿,你見過赤手空拳弄死一頭老虎的女人嘛,那也算女人,長得跟天仙似的咱也就當她是一爺們”


    小頭領說完這話忙向四周看看,好像生怕他在背後說當家的壞話被正主聽到。


    眾匪哄然大笑。


    彭乾羽見他們扯得沒邊,又一個個色心大起,他恨不得一口將這群土匪連毛吞下,出門沒看黃曆呀。怎麽偏偏就落到他們手裏了。


    “你……”彭乾羽張口想說話。


    那頭領反手一拳打在他臉上,“俺不想聽你廢話,錢俺要。娘們俺也要”說著他便伸手去掀車簾子。


    “啊!”在車裏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芸娘和淩寧一見車簾被人掀起,嚇得是花容失色,驚叫起來。


    可這頭領也就是這麽打眼一瞅,扯著車簾子的手卻僵住,那貪婪邪惡的臉上,迅速爬滿了不可思議。甚至還有幾分驚恐。


    有幾名土匪也擠著脖子去張望,笑著問道。“好看嗎?咋了,你看到鬼了?”


    小頭領哆嗦著嘴唇。半天才擠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字,“當……當,當……”


    眾人不明,有人一把扯落車簾。


    就在車簾被扯落的這一瞬間,原本那哄笑的場麵變得鴉雀無聲,個個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


    彭乾羽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咋的,就我這兩紅顏知己能把殺人越貨的土匪嚇成這得性?他瞅了瞅芸娘和淩寧,納著悶,這不挺好看的嘛!一群土包子,沒見過世麵。


    有幾個膽子小一些的土匪已經轉身朝林子裏跑,邊跑邊喊,“當家的,鬼呀,鬼呀,當家的”


    沒多大工夫,圍著彭乾羽等人的的幾十名土匪已經跑得沒了影。


    “這算怎麽回事?”彭乾羽喃喃自語,望著飛奔而去的眾匪,一頭霧水,走向馬車,馬車上的兩女人著實被嚇得不輕,臉色早已變得煞白。


    彭乾羽跳上車,芸娘一時之間也忘卻了男女有別,一頭紮進他懷裏,那嬌弱的身體還在一陣陣顫抖,嗚嗚咽咽的抽泣著,“小羽……”。


    淩寧也是心有餘悸的伏在他的肩頭,“大人,他們還會回來嗎?”


    彭乾羽拍了拍兩人的後背,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個聲音,“遠來之客,請報上姓名,在何處為官?”


    彭乾羽聽得真切,喲,現在才想起來問這些呀,他現在也不懼,連個女人你們都怕,就這膽子也敢出來學人打劫。


    彭乾羽站了起來,一拍胸,“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現任安慶府,宿鬆縣,五品正堂,彭乾羽”


    林中沒聲了。


    土匪沒了,彭乾羽得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要是一回他們又折回了,那可完求了,安慰完兩個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他便將暈迷不醒的趙班頭和鼻青臉胖的黑子帶拉帶扯的扶上馬,芸娘簡單的看了下趙班的頭傷口,都是皮肉傷,雖不治命,卻有失血而死之虞,得馬上進城找朗中醫治。


    聽到大眼身死的消息,黑子痛哭不已。


    彭乾羽看了看來路,悠悠道,“大眼兄弟,老爺對不住你,你的家小我會照顧到底”


    快速的收拾一番,隻拿些隨身之物,將趙班頭馱在馬背上,彭乾羽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攙著黑子,芸娘和淩寧緊緊相隨,繞過倒在路上的大樹,朝山口走去。


    可就在這時,林中又傳來一陣嘈雜,彭乾羽抬眼一看,隻見十多個大漢又衝了出來,但手裏卻沒有帶家夥,也不和彭乾羽等人說話,隻是默默的走到倒下的大樹邊,合力將樹給移到一邊,也不管彭乾羽同不同意,有土匪接過他手裏的韁繩,把馬又套回車上,將趙班頭扶上車,在他傷口處塗抹一番。


    彭乾羽一行人麵麵相覷,這是要鬧哪樣呢。


    還沒完,就在這群土匪忙碌的同時,來路上又跑了幾匹馬和一輛馬車,車是先前芸娘他們逃命是遺棄的那輛,那一身是血的大眼和嚇得魂不附體的車把式就在車裏。


    彭乾羽一見大眼,忙跑了過去,芸娘摸了摸他的脈搏,臉上一喜,“小羽,他還有救”


    等一眾土匪忙忙碌碌過後,也不打招呼,沒留一句話,一溜煙,又跑得沒影了。


    “嘿,這就走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哪?”彭乾羽扯脖子喊了幾句,但沒人回答他。


    芸娘道,“小羽,別管那麽多了,先救人要緊,以後再來打聽吧”


    “好,上路!”


    此時的彭乾羽也來不及多想,反正是有驚無險,趕快走吧,大眼和趙班頭可等不得。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飛速駛離山口,直奔杭州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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