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乾羽怒氣衝衝的一頭紮向後衙的花園,恨不得立刻就用手裏的石頭將張耙子給拍死。


    繞過那堵快倒塌的院牆,便看到花園的圓拱門,花園口一處假山將裏麵的情形擋住了,趙班頭的慘叫聲正一聲緊似一聲的傳出來,拱門前有兩個全身披甲的士兵在站崗,彭乾羽大踏步走向拱門,心裏罵著,這群衙役都死哪去了,也不來幫把手。


    “站住”兩名士兵並不認識彭乾羽,伸手曆聲將彭乾羽給攔在了拱門前。


    彭乾羽怒火中燒,哪裏把這兩個小蝦米放在眼裏,一把撩開兩人擋在麵前的胳膊,“去去,邊玩去”


    兩名士兵沒想到敢有人硬闖重兵林立的縣衙,一時促不及防竟然輕意地讓彭乾羽衝了過去,其中一人忙趕過去一把揪住彭乾羽的衣領,另一人抽刀正要砍,這時跟在後麵的李順慌忙趕了過來,在兩人手裏一人塞了幾錢銀子,堆著笑臉道,“軍爺,軍爺,這是我們縣太爺,得知張將軍在此治軍,特來問安”


    兩名士兵隨即將銀子裝在腰間,收刀回腰,揮了揮手,大明朝軍政分家,縣太爺就算是個官,這群當兵的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


    李順點頭哈腰地,“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彭乾羽肺都快氣炸了,縣太爺回自己縣衙還要買門票,這日子沒法過了,當下便甩開步子往裏衝。


    李順知道縣太爺的脾氣,這小子性子上來那就是個連皇帝都敢拉下馬的主,忙快走兩步,但還是遲了,彭乾羽已經繞過假山,亂舞著手中的石塊,正扯著脖子在高喊著,“張耙子,哪個是張耙子,人才呀,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彭乾羽剛喊完,看著眼前的一幕,馬上他就後悔了,嘴真欠!


    本來還是一片嘈雜的的花園中被他這一喊立刻變得鴉雀無聲,連正趴在長凳上挨軍棍的趙班頭都忘了喊疼,眾人都目瞪口呆地齊齊轉頭看著彭乾羽,人人都在心裏豎起大拇指,有種!


    整個花園中站了不下三十多個營軍,分列兩排,軍士中間放著兩條長凳,黑子正聳拉著雙手一動不動地躺在趙班頭一旁,屁股上的衣服已經被打成了碎片,趙班頭更是慘不忍睹,流血正順著凳子腿往下淌。


    芸娘被兩名營兵押在一旁,滿目驚恐地看著彭乾羽,心中焦急萬分。


    兩排軍士的盡頭一名膀大腰圓,全身披甲的人正將腳翹在旁邊的盆景上,盆景中的一株海棠花歪斷在他腳下,一隻手拿著馬鞭在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小腿上厚厚的護甲,另隻手則在麵前撐前一把出了鞘的長劍,抬眼瞅著彭乾羽,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待看清了來人後又是一撇嘴,滿是不屑地道,“我就是張耙子,你誰呀,活膩了吧,拿塊破石頭想幹嘛”


    他這話一出,立時站在他身邊的兩排營兵呼啦啦的一下擁了過來,把彭乾羽和李順圍在中間。


    彭乾羽望著舉到鼻子尖的一排刀口頭有些發暈,定了定神,理了理身處的環境,忙一咧嘴笑了,伸手就把手裏的石頭往李順懷裏一推,一招手,“張大將軍,原來您在這呀,讓我這通好找,您早飯吃過了嗎?”


    一旁的李順長長籲了口氣,插口道,“將軍,這位便是宿鬆知縣,彭大人”


    張耙子哦了一聲,站了起來,朝軍士揮了揮手,“彭知縣,原來你沒死呀,來來,大清早的搬塊石頭衝撞本將軍行營是想來行刺本將軍嗎?”


    圍著彭乾羽的士兵退在一旁,彭乾羽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張耙子走了過去,嘿嘿笑著,“將軍誤會了,我哪敢,你看看你這些兵,沒有八千也有一萬,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這不是縣衙久沒有人住了嘛,怕冒出個耗子蟑螂啥的驚了將軍,這才想拿石頭幫將軍你清理一下環境不是”


    張耙子哈哈一笑,“縣太爺你這是在罵本將軍嗎?小小鼠輩也能驚了,那還怎麽帶兵打仗,行了,本將軍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來來,你沒死就好,我正有事找你”


    彭乾羽一撩衣下擺,三兩步便跑了過去,“將軍吩咐”不經意間衝芸娘和趙班頭各投了個微笑,示意都不必驚慌,一切有縣太爺在。


    張耙子朝身邊的軍士招招手,那軍士從懷中甲胄後取出一張紙遞給了彭乾羽。


    彭乾羽接過來轉手就交到李順手裏。


    張耙子拿馬鞭在趙班頭那血肉模糊的屁股上敲了敲道,“彭大人,你這縣治可不怎麽樣呀,怎麽能允許一個小小的班頭私募軍士,若是本將軍將此事據實向朝廷呈奏,大人你免不了會落個縱容和包庇之嫌吧,不過彭大人放心,本將軍和大人前日無仇近也無怨,犯不著做這些小人行徑,這不,正替大人管教一下這幫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些許小事,大人就不必言謝了”


    彭乾羽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笑道,“謝將軍,日後我會嚴加約束他們”


    張耙子擺擺手,顯得很是大方,“彭大人不必客氣,為了絕人口實,這幾百義軍就暫編入本將軍的安慶府營軍了,另外,此次本將是奉兵部令,來宿鬆肅清匪患,一來呢是匪情緊急,二來本將軍行事向來雷厲風行,為早一天還宿鬆一片安寧,接到命令便馬不停蹄趕了過來,如此一來,這大軍一應所需還仗彭大人籌措呀”


    彭乾羽就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借著剿匪的由頭跑來宿鬆打秋風,不過眼下還真沒能力和他硬對著幹。


    李順倒是在邊上將紙上的東西看完了,大吃一驚,張耙子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照他這單子上羅列的東西,那差不多能把縣庫給掏掉一半,忙朝張耙子一拱手,“將軍,能否讓在下與我家老爺私下商量一下”


    張耙子揮揮手。


    彭乾羽和李順退在一旁,交頭接耳了一陣。


    片刻,彭乾羽來到張耙子跟前拱手笑道,“將軍哪,下官並沒有接到兵部的文書要求供應張將軍的大軍所需,況且將軍您這單子上的東西難為我了,宿鬆縣貧困,根本拿不出來呀,還是請將軍高抬貴手”


    這張耙子真是致富的行家裏手呀,一邊向兵部催糧催餉一麵又在城中鑽山打洞,兩邊發大財,到時候仗一打完,這所有物資那全都算在戰事損耗裏麵,任是天才的賬房也查不出半點痕跡。


    張耙子聞言眼一瞪,邊上的士兵見狀已將腰中的刀抽出一半。


    “宿鬆縣,本將軍可是在幫你剿匪,你可別不識抬舉,若是我的將士們鬧將起來,本將可彈壓不住”張耙子冷冷的說著,威脅著。


    彭乾羽縱是再低聲下氣也改變不了事實,便有幾分硬氣的道,“將軍,你的兵不是已經幫城裏百姓搬了家了嗎,收獲不小吧?難道你就不怕落個縱兵擾民的罪名嗎?”


    張耙子一馬鞭抽打在趙班頭背上,疼得趙班頭慘叫一聲暈死過去,然後又用馬鞭一指彭乾羽,狠狠道,“宿鬆縣,別給臉不要臉,說話可要三思呀,誰說我縱兵擾民了,本將的大軍駐紮在城外,這些,這些人不過是本將軍的護衛親軍,你這樣汙蔑,到底是何居心,來呀”


    兩旁軍士抽刀在手,高喊,“在”


    李順見情況有變忙笑嗬嗬拱手道,“將軍息怒,將軍息怒,要不這樣,三成,按這單子上的三成供應,助將軍大軍旗開得勝”


    張耙子斜眼看了一眼李順,一抬腳,正中在李順的心口,“一個師爺,你算什麽東西,你當本將軍是要飯的嗎?在這討價還價”


    隨著李順哎喲一聲倒了下去,邊上的幾名軍士便緊跟著一擁而上,對著地上的李順一通拳打腳踢,直把個李順打得是哭爹喊娘,討饒不止。


    彭乾羽是看在眼裏氣在心裏,一對拳頭攥得直發抖,但現在這種情形下就算他拒理力爭也隻會落得個和李順一樣的下場,天高皇帝遠,好漢不吃眼前虧,和這種混蛋兵**打交道硬來不行,彭乾羽道,“將軍,請別在打了,軍需的事好商量”


    張耙子嘿嘿一笑,揮揮手,“早知如此,何苦弄成這般田地,彭大人,本將軍給你三個時辰,太陽落山前你務必將軍需送到本將的大營,違時按軍法從事,明日本將便發兵攻打抱犢領”


    也不待彭乾羽答話,張耙子又揮揮馬鞭,“行了,彭大人,你也是死裏脫險,找個地方休息會辦差去吧,你這兩個下屬本將就還給你了,都退下吧,本將軍要議軍情了”


    說罷他又朝那兩個押著芸娘的軍士揮揮手,道,“把她押過來,本將軍要親自審問她”


    張耙子一轉身,朝彭乾羽住的房間走去,芸娘掙紮了幾下還是被兩名士兵拖著跟了過去。


    彭乾羽心一急,忙喊道,“將軍,你想拿這位姑娘怎麽樣?”


    張耙子轉頭有些好奇道,“軍情機密,這,彭大人也有興趣想知道?”


    “哦不,隻是這位姑娘和下官熟識,所有想問問是不是哪裏誤會了,將軍為何把她給抓起來了”彭乾羽隻恨自己眼神不能殺人。


    “是嗎,那好,既然是彭大人的舊識,那等本將軍審慎清楚了就沒事了,晚些你送物資來時領她回去,就這樣,走吧”張耙子轉身進了屋。


    猜也能猜到這一時半會就能發生什麽,彭乾羽在心中發著狠勁,暗罵著:王八蛋,睡我的床,還想睡我想睡還沒來得及睡的女人,還叫我在外麵給你準備銀子,那就別怪我心狠了,我發誓,絕不讓你活著離開宿鬆,決不,誰勸都沒用。


    “可是,將軍......”彭乾羽聲音有些顫抖,理智正被怒濤在一點點地吞沒。


    “站住,退回,退......”一排士兵迅速站在彭乾羽麵前,手執鋼刀一步步將彭乾羽往後逼。


    ‘碰’房門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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