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完賬,我們從酒樓出來,跟老頭道了別,他臨走前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見。”


    我開玩笑道:“青山易改,綠水斷流,咱們有緣下邊見。”老頭一聽這話,氣的胡子都直了,直罵我不會說話。


    看著老頭漸行漸遠的背影,我感悟人生匆匆數十載也不顧如此,這人呐,見一麵少一麵;這飯呐,吃一頓少一頓,年輕的時候按天過日子,老的時候按秒過日子,隻是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老頭。


    回學校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老頭說過的話,從他的語氣裏,我總覺的他好像在暗示我什麽,可我就是猜不出是什麽意思,強子邊走邊笑,“一頓飯吃了三張毛爺爺,明天變六張,這買賣還是很劃算滴。”


    我停下腳步,問強子現在幾點了?強子說九點多一點,又反問我怎麽了?我說:“校門十一點才上鎖,咱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明個別說六張毛爺爺,就是十二張我都給你。”


    此話一出,強子立即就明白我想去哪,果斷反駁道:“你可拉倒吧!那鬼地方你還是找別人吧!我可不湊熱鬧。”


    “這個由不得你!”我把他的錢包在他眼前晃了晃,強子一下就急了,想伸手去搶,可是我的反應略勝他一籌,錢包還是牢牢的在我手中。


    強子大罵道:“孫子有種你別跑,竟然還敢威脅我!你趕緊祈求老天爺別讓我逮到!”其實,這個錢包裏有他一直暗戀的學姐照片,所以他才會急眼。


    強子這家夥,別看平時總錢啊錢的,講真,他是不在乎的,有次他把錢包丟了,裏邊放著好幾千塊錢,甚至還有身份證,我們哥幾個都勸他回去找,結果他很淡然的說了一句無所謂;還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學姐的照片弄丟了,好家夥,差點沒把整個宿舍樓翻個底朝天,可見這張照片對他的重要性,而且,我用這張照片威脅他還不止一次,真是百試不爽。


    一追一攆之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了醫院的大門口,正如那老頭所說的一樣,這裏已經停放著好幾量大型挖掘機,到處都寫著“拆”子,看來他沒有說謊。


    這家醫院以前地處鬧市,前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可是後來城市規劃,將兩邊的路改了道,因為交通不便,隨之而來的人越來越少,況且西安市的醫院不在少數,這可能是這家醫院倒閉的主要原因。


    我和強子剛要往進走,忽打遠處走來一個婦人,天太黑了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隻能看出個大概樣子,那婦人手裏提著一桶垃圾來這裏倒,看到我倆後便問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最近這裏拆遷,裏邊都是危樓,識相的話最好別進去,萬一牆塌了把你倆壓著了沒人救你。”


    我靈機一動,趕緊對她扯謊道:“我們倆是來撒尿的,完事就馬上離開,絕對不進去瞎溜達。”


    那婦人“哦”了一聲,提著垃圾桶離開了,強子看那人走後,問我真打算進去?我回道:“咱們來都來了,豈有不進去之理?裏邊有我很在意的東西,我想把它找出來。”


    “你指那個圖案?”


    我點點頭,強子接著說:“我感覺你即便是找到了也意義不大,因為你想啊,圖案它不會自己長腿,肯定是別人帶進去的,有可能是醫生,也有可能是病人,現在人去樓空,能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也不在了。”


    “沒看出來啊!你啥時候也學會分析事物了?智商頗見好轉呀!”我說:“我先前因為著急,確實忽略你說的事實,可是我的直覺告訴,裏邊一定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一言一語一合計,強子還是被我的立場所撼動,表示也隻能進去看看了,不過萬一發生什麽事,必須在第一時間退出去,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不得兒戲。我們倆都拿出手機,調出裏邊的手電模式,一前一後走進了醫院。


    醫院一共有六層,大門已經不存在了,隻留下一個黑洞洞的大嘴,再往裏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手機的亮度實在汗顏,半米之外什麽都看不見,強子在我眼裏就是一個白點,如果他熄滅了手機,我根本找不到他,所以,我和他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來到裏邊,我看到地上老舊而破碎的地板,早已經沒有了曾經的光澤,地麵上有一層很厚的塵土,踩上去就會留下一個非常清晰的腳印,這裏很開闊,地麵上也有很多腳印,但顯然不是最近留下來的,我看到這裏,總感覺怪怪的,可究竟是哪裏奇怪我就說不上來了。


    強子四下看了看,說:“那老頭也沒告訴咱們他當時睡在那個房間,這裏這麽多房間,要是一間一間的找,怕是要找到明天早上了。”


    我搖了搖頭,回道:“不可能,那老頭也不是傻子,這裏是危樓,隨時都會坍塌,他肯定不會睡在二樓以上,所以咱們可以忽略樓上,隻需要在一層找。”


    醫院的大門在整棟樓的正中間,左右各有十來個房間,找起來相對很容易,隻需要挨個看一遍,哪間房裏有人活動的痕跡,就表示老頭曾在那裏待過。


    忽然,強子指著一麵牆說:“你看,這裏還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


    “你丫視力真好,在這麽黑的地方還能看到字,我就不行了,即使拿著手機什麽都看不到,總覺的誰在我臉上糊了一張黑色的紙。”我走過大廳,來到了走廊,左右看了看,“這樣吧,咱們分頭行事,也能省去很多時間,這地方給我的感覺很不好,咱們得快點離開才行。”


    強子表示同意,一扭身向右邊走去,他一轉身正好把手電光擋住,沒幾步我就看不見了,隻能聽到鞋子摩擦地板發出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樓裏略顯詭異,就好似啞巴吹口哨一樣,聽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同時還有陣陣冷風從牆壁上破洞中灌進來,我忽然覺的好冷,甚至有些發抖了。


    每間房的房門都被拆掉了,我隻需站在門口往裏瞧,隻要地上沒有新鮮腳印,我就會去另一間房查看,進度還是很快的,不多時,我已經來到了第八個房間,我下意識的在這裏停住腳步,因為這間房同其它房間有所區別,就是裏麵有一個辦公桌,鐵做的,挨牆放著,別的房間並沒有,我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來到辦公桌前,我壓低了手電,拉開每一個抽屜,都是空空如也,隻有個別抽屜裏塞著報紙,報紙上沾滿了油漬,印刷的字也都模糊了,我沒心思去看報紙上的內容,當我把抽屜往回推的時候,因為力氣過大,整個辦公桌都慣性移了一下,我這才發現原來辦公桌底下是軲轆,兩旁各有一小塊鐵皮,可以卡主軲轆防止移動,我心說誰會把桌子放在這兒?


    我此時也不知腦子再想什麽,就用力把桌子往旁邊一推,立即就看到地麵有一個洞口,差不多洗臉盆大小,刺骨的冷風不斷從洞裏吹出來,我蹲在地上,看到有一條鐵梯可以通到下邊,看高度應該不高,不過卻很難看清裏邊的情形。


    我想了想,這裏是危樓,即使睡在一層也不安全,如果是底下一層相對危險性小,因為每個設計師在設計樓層的時候,往往最安全的就是地下室了,想到這裏,我感覺那老頭十有八九會睡在裏邊,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要想驗證就必須下去。


    我思量了片刻,便攀著梯子下到地麵,裏邊的空間比上邊要寬,差不多有兩間房大小,四五米遠有一個小門,可以通到後邊,那裏擺放了很多擔架床,都是可以活動的,床上鋪著黃糟糟的爛布,看起來很惡心,最深處的牆根放著一個巨大的鐵櫃子,基本和整麵牆一樣大,鐵櫃上有很多把手,樣式和抽屜很像,每個把手下端都標著數字,我大概數了一下,有二十多個,我卻無從知道這些鐵櫃子是幹嘛用的。


    我就著最近的一個把手拉了一下,沒想到裏邊有卡槽,我就尋思著大點勁試試,結果一下就給拉了出來,然後好奇的往裏一看,差點沒把我嚇死!


    隻見一個暴瞪雙目的死屍躺在裏邊,腦袋頂上的頭發已經脫落了,鼻子的地方凹陷了下去,臉上的皮膚花白花白的,就好像在水裏泡了很長時間,我真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直接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我突然間恍然大悟,之前那種奇怪的感覺也清晰了起來,仔細回想老頭同我的對話,他一直牽著話頭,就是一步一步把我往這裏勾引!還有進醫院時我總感覺啥地方怪怪的,原來就是地上的腳印,那個老頭他媽的根本就沒有進入過這裏!我他媽被騙了!!!


    沒等我站起身,打遠處傳來強子的聲音,“老王,你瞧你笨手笨腳的,沒事鑽那底下去作甚?你又不屬耗子,麻溜把你爪子遞上來,我拉你一把。”


    這一刻,我腦子先是“嗡”的一下,隨即直感到頭皮發炸,整個人都慌了神,對著強子大喊道:“那他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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