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蟲子和一些夜鳥的啾啾之聲,身子異常的疲乏又有種解脫的舒適,心裏更是滿滿的愉悅。馮豐躺在他的臂彎裏,背對著他,既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羞澀,而是平靜,一種異常的平靜!似乎這個人是自己很久以前就認識的,兩人在一起,是如此的天經地義。


    她不知道這是怎樣的情懷,也不想細細去追究,隻是將手伸開抓住他的手,和他的手十指膠結著緊緊握在一起,閉了眼睛,許久才低聲道:伽葉……


    他沒有做聲,一隻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濕漉漉的頭發。


    她見他一直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伽葉,我故意害你犯戒……我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想害你破戒……你恨不恨我?


    掙紮、惶恐過後,是巨大的虛無,他緊緊摟住她柔軟的身子,心裏無所謂恨與不恨,怕與不怕,而是一種天崩地裂後的信馬由韁,多年的堅守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得是如此的徹底。


    感覺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她翻了下身子,側躺在他的懷裏,揚起頭看著他明亮的眼睛,低聲道:伽葉,再多陪我兩天好不好?我一個人在這裏,很害怕……


    黑夜中沒有任何的聲音,她卻準確地看見他輕輕點了點頭。


    心裏一安,一陣倦意□□,她聽得他在自己耳邊柔聲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她微笑著,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躺在他懷裏,閉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夜,睡得如此安寧,沒有輾轉反側、沒有半夢半醒,而是一直處於那種最好的深度睡眠之中。


    窗外,清晨的鳥兒發出第一聲輕啼。


    馮豐睜開眼睛,周圍的氣息溫暖而又膩膩的甜蜜,她看見一雙如此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著自己,深切而又充滿柔情。


    她伏在他的懷裏,聲音哽咽:伽葉,你走吧,你明天就走吧……


    他沉默著,隻是抱住她,好一會兒才道:小豐,你若要回家,我會幫你的。


    嗯,你先做完你的事情再來找我。我短時間內還不會離開家廟的。


    他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擦拭著她身上的汗珠。她躺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幹淨而清新的氣息,心裏難以壓抑的悲涼,自己和他,終究是這般尷尬的身份。自己不顧後果誘惑了他,隻因為在這裏沒有熟悉而親切的人,就如誤入沙漠裏的旅人,總想拚命找到一個同伴,有份心靈的依靠。


    可是,這不計後果,帶給他,帶給自己的又會是什麽呢?自己這不是害他嗎?她慢慢坐起身,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赤著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心裏一陣刺疼,終於還是掉頭往門邊走去。


    伽葉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身影遠去,懷裏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幽香。腦海裏沒有佛祖,沒有經卷,隻有她的哭泣的臉和調皮的嬉笑……他腦海裏一片茫然,前方的路途也是一片茫然……


    與此同時,侯府亂成一團。因為長樂侯病逝了。


    皇後馮妙芝剛流產,按照俗習不能回家,皇帝正好出巡,就順便來吊祭了老丈人。皇帝女婿上門還是頭一遭,而且要在馮家住一晚上。馮家上下受寵若驚,由公主嫡出的長子陪伴款待。


    皇帝吃了晚飯,馮家大小問了些皇後馮妙芝的情況,聽得一切安好,上下人等便鬆了口氣。這一夜安寢,自是無話。


    第二日早上,候皇帝吃過早點,劉氏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見皇帝絕口不提女兒妙蓮,心裏又難過又焦慮。女兒如今病已痊愈,可是,因為皇後有旨說她是不吉之人,就連長樂侯的喪事也不許她參加。如果得不到皇帝的恩準回宮,難道就要這樣青燈古佛在家廟度過餘生?


    臨行前,皇帝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向劉氏:妙蓮在家廟養病,現在身子如何了?


    劉氏喜不自禁地立刻跪下:回皇上,娘娘身子已經痊愈了,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皇帝麵露喜色:已經全好了?真是太好了。


    臣妾馬上派人接娘娘回來參見皇上……


    皇帝喜道:不用了,朕去瞧瞧她,給她一個驚喜。


    劉氏大喜過望,立刻意識到女兒翻身的機會來了。


    馬車在家廟外麵停下,皇帝屏退左右,慢慢地往那座最清幽靜謐的院子走去。春日的陽光斑斕地灑滿窗台,窗外,是新綠的藤蘿花架,窗口,金紅的陽光將伏案在書桌上的女子的倩影塗抹了一層絢爛的色彩。這木屋素雅,窗明幾淨,屋中的女子手裏拿著一卷書,有時眉頭微皺有時又微微一笑,一笑時,睫毛就往上輕輕一掀,整個人充滿了無限的生機和活力,哪裏還有一絲一毫的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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