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見到謝淩的時候,她正站在她家那座老宅院的大門口,身上穿著一件淡黃色外套。此刻的謝淩,和那晚的形象完全不同,她的頭發披散在肩頭,臉上化著淺淺的妝,看起來就是一個挺時尚的都市女孩兒。


    “不錯,你挺守時。”謝淩似笑非笑說。


    “你爸呢?”看著宅院緊鎖的大門,我愣問。


    “跟著我走就行了。”謝淩說。


    我跟在謝淩後麵出了巷子,往鎮東走去,一直來到鎮上的郵局,謝淩停了下來。這是一家挺老的郵局了,門口的郵箱早已破舊,高中剛畢業那會兒,我在這郵局給市裏的同學寄過好幾次東西。


    “你要寄東西嗎?”我問謝淩。


    謝淩沒回答,而是斜了我一眼,我沒敢言語了。


    郵局裏麵,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忙碌。進門以後,感覺謝淩就像來到自己家裏一樣那麽隨便,徑直朝著一道小門走去。我跟著她穿過小門,來到郵局的後院。


    郵局的後院裏栽著好幾棵樹,晨風中嘩嘩作響,襯的整座院子很有些陰涼。其中一棵樹底下停著一輛郵車,距離郵車不遠,堆放著大大小小各種郵包。


    謝淩帶著我來到後院的一間辦公室,剛一走進去,就看到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個人,正是謝淩的父親。


    “小東來了……”


    見謝淩父親笑眯眯起身,我急忙把手伸過去跟他握了握。


    “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謝天,是你們南山鎮郵局新任的局長。”


    我有些回不過味兒來,看謝淩那晚施展的本事,我就算把頭皮想穿,也不會把她爸同郵政局局長聯係在一起!


    “那……您到底要我做什麽事?”我愣怔怔問。


    “送郵包。”謝淩父親看了我一眼說,“既然你現在沒有工作,正好我這裏安排一個工作給你。我知道你們這裏的風俗,父母去世要過百日才能外出做事,所以你放心,平常沒事做,你盡可以住在自己家裏,給你的父母守孝,有事派給你,你再過來。當然了,給我做事不是白做的,最開始工資一個月五千,後麵還會加……”


    我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砸在我頭上,這個謝天不僅指派女兒謝淩救了我性命,還安排了一份美差事給我,雖然是個送郵包的,但畢竟是在事業單位啊,比我以前在五金廠打工強多了,說出去有麵子不說,而且工資還相當不錯。


    可能是見我一直在發呆,謝天笑了笑問:“怎麽,嫌工資太低了嗎?”


    我急忙道:“不不,絕對沒有!”


    謝天又是一笑,說:“既然你答應了幫我做事,眼下對工資又沒意見,那就這麽定了。”


    我當時並不知道,謝天讓我送的“郵包”,可不是那麽容易送的,後麵所有詭異事件的開端,就是從我送郵包開始……


    “是不是……我現在就算這郵局的一員了?”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指著自己問。


    “沒錯。”謝天點點頭說。


    想到外麵院子裏那些郵包,我有些欣喜地搓著兩隻手說:“那我現在就可以去送了,您安排我吧。”


    “不。”謝天說,“我讓你送的郵包,不是外麵那些,而且也不是白天送的,而是晚上去送。”


    “晚上去送?”我不解地看著他。


    “沒錯。”謝天一改原本那種和藹的樣子,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因為這裏麵牽涉到一些不能讓外人知曉的東西,所以你要保守秘密,不能把你送郵包的過程講給任何人,這一點你必須要做到,否則會有麻煩。”


    雖然我越聽越糊塗,但也大體明白了謝天話裏的意思,“就是說,我可以告訴別人我在南山鎮的郵局上班,做郵遞員,但是具體送的是什麽郵包,以及送郵包的過程,不可以告訴別人,是這樣嗎?”


    謝天微微一笑說:“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個很聰明的小夥子……因為最開始你不熟悉,所以我會讓淩淩帶你。”


    我看向謝淩,隻見她麵無表情站在那裏,好像不怎麽開心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想帶我。


    “好了,小東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跟淩淩說。”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晚上送郵包的,而且還是讓謝淩帶我,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我對南山鎮方圓數十裏了如指掌,隻要謝天告訴我地址,我就能把郵包送到,為什麽還要謝淩來帶我?從郵局出來,我心裏麵反複思索,也思索不出究竟來,雖然已經知道了謝天的名字以及他的身份,但是我卻越來越覺得他神秘,甚至有些深不可測。


    這個南山鎮就位於南山的腳下,從這裏往東望過去,莽莽蒼蒼一片大山,望不到盡頭。在這一片大山之中,很多都是人蹤罕至的地方,古往今來,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秘密,就像那些被雲霧籠罩的山峰,不容外人窺見麵目。想到陳孟發的話,我心說,當年垮塌的那個地方,到底是在南山裏的哪個位置呢?


    正想著,謝淩從郵局裏走了出來,她的眼圈有些泛紅,好像是哭過。


    見我盯著她看,謝淩似乎有些不自然,她移開目光說:“走吧。”


    “去哪裏?”我問。


    “去我家,今晚有東西要送。”謝淩哼了一聲說,“如果你想回去的話也可以,隻要你不嫌麻煩再跑一趟。”


    謝淩家那座老宅子雖然挺大,但是他們父女應該搬過來沒多久,房屋全部都是剛剛裝修好的,大部分屋子裏麵空空如也。可能是見我連連打哈欠,謝淩指著其中一間屋子說,這間房是我的,如果你想睡覺就去裏麵睡會兒,但是不準弄亂我屋裏的東西。


    其實那屋裏也沒多少東西,謝淩似乎不同於其她女孩兒,她的房間裏看不到任何同齡女孩兒喜歡的飾品公仔之類的東西。要不是梳妝台上擺放的有數的一些化妝品,以及床上香噴噴的被褥,我會以為這是一個男人的住處。


    躺在謝淩的床上,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張桂花死之前已經把我給“開發”過了,對於男女間的那點事兒雖然算不上精通,但我也已經完全了解。此刻聞著謝淩被褥上好聞的香,再回想昨晚王大麻子的話,我隻覺渾身燥熱,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睡著,迷迷糊糊的,我做了一個噩夢。


    在夢裏,我好像又回到了剛從市裏回來的那天晚上,眼睜睜看著我爹用鐵棍子殺雞,我急忙去找菜刀,在廚房裏轉了一圈沒找到刀,我便往外麵走,去鄰居家借刀。當我來到大門口的時候,迎麵碰到一個人,是張桂花。張桂花拎起手裏的菜刀,笑著對我說那隻雞是她給我哥的,她知道我家沒刀,所以便送刀過來。我跟著張桂花往屋子走,進屋以後,我發現屋子裏不知什麽時候貼滿了大紅的喜字。再回頭看張桂花,她身上穿的也是舊社會新娘子穿的那種紅色旗袍。張桂花衝我笑了笑,笑容有些陰森地說,小東,實話告訴你,今晚是我們拜堂成親的日子,成完親我就跟你們一起搬家,搬到別的地方去。


    聽張桂花說到“搬家”,我突然間反應了過來,我一家人都死了。我撒腿就想往外跑,但是門卻被我爹我娘還有我哥他們三個給堵住了。眼見張桂花和我一家三口,四個人朝我逼近,我急忙往後退,一直退到屋角落,再也沒有了退路,我爹揚起了手裏的鐵棍說,我先讓你變成跟我們一樣,然後你就跟張桂花成親……鐵棍帶著風朝我當頭砸落,我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這個噩夢令我後麵的時間再也沒睡著,將近傍晚的時候外麵下起了雨,淋淋瀝瀝打在院中植物的葉子上,發出撲簌簌的響聲。謝淩不知去了哪兒,整座宅院就隻有我一個人。眼下雖然已經快立夏了,但是我們山區這裏還是很有些涼的,尤其晚上一下雨,那種涼意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謝淩終於回來了,打著把黑傘,另一隻手提著一隻鼓鼓的袋子。


    “二東子你醒了,吃飯了。”


    謝淩在鎮上買來一隻燒鵝,還有一些其它的飯菜,雖然很豐富,但是我卻食之無味,想到謝淩說今晚有“郵包”要送,再聽著外麵的雨聲,我心裏麵期待中隱隱又有些忐忑不安。


    “對了,你爸呢?”我這才想起來問。


    “哦,他這幾天有事,不回來住。”謝淩說。


    我心說,這個謝天確實是一個神秘的人。


    晚飯過後,我和謝淩坐在客廳裏,看我們地方台播的《青盲》,演的些什麽內容,我也沒仔細看。兩集都演完了,謝淩還沒有要帶我去送郵包的意思,而是慵懶地坐躺在沙發上換台。雖然謝淩救了我性命,但是她卻好像一直都不怎麽待見我,所以我也不敢開口向她詢問。


    眼看著已經十一點多了,謝淩終於看了看表說,二東子我們走吧。


    從家裏麵推出一輛電動車,謝淩讓我坐在後座上,然後她駕駛著電動車沙啦啦駛出了巷子。就快十二點了,鎮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經睡下,隻有遠近零星幾點燈光,雨早已停了,到處都水氣蒙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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