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山陰國。


    一處幽暗的溶洞裏,彌漫著大片大片黑色的煙氣,裏麵有無數蚰蜒狀的節肢生物在遊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此時在溶洞深處,隱隱傳來一陣不知名生物的低吼。


    嘶嘶!


    隱藏在濃鬱煙氣裏的蟲群不斷鳴叫,似乎帶著興奮歡快,不多時就聽到溶洞深處的低吼聲消失,旋即大股大股的煙霧從裏麵湧出。


    轟!


    山林裏,一股股漆黑的煙柱冉冉升起。


    漆黑的煙氣漫天散開,隱隱能看到在無數小黑點的簇擁下,裏麵有一隻渾身布滿環形鱗甲,腹部長著無數觸須小足的怪異生物,在煙霧中隱約顯露出身形。


    ……


    “空捕捉了一隻鬼怪。”


    一具從泥土裏延伸出來的半截身軀,有著光禿禿的麵孔,它這時對著前方的一片陰影傳遞出意念。


    “隨它去吧。”


    模糊扭曲的陰影中,周無憂正聚精會神的做著研究。


    他麵前是幾個陷入深度沉睡的類人生物,這時無形的精神力,正一遍又一遍的從它們身體透射而過。


    “奇怪,此界人類血脈深處隱藏著的超凡性質,是來自於先祖的遺留?看上去不像是人為,倒是像一個適應進化失敗後的種族。”


    周無憂目露沉思。


    在他的心神中,一幅幅這些類人生物軀體內部圖浮現出來,能看到裏麵構造迥異的各種器官,上麵還彌漫著一絲絲淡彩色的光影。


    “這些光影代表著不同的超凡性質,雖然微弱,但依然具備可塑性。”


    在周無憂眼裏,其實這就代表著一種根基。


    “隻是這些蘊含在血脈深處的超凡性質,非但不能讓它們實現生命層次的躍遷,反而成為了一個牢籠禁錮住了它們的發展。”


    周無憂搖頭一歎。


    這時透過精神力的解析,能看到這些類人生物的精神力,正在不斷逸散,化為一縷縷無形的情緒念頭消逝在空氣之中。


    “這就是進化失敗的結果嗎?”


    周無憂已經基本清晰這群類人生物的發展由來,大抵就是曾經一個天生具備超凡性質的生物族群,在不斷適應環境變遷的過程中,智慧逐漸顯露出來,而身體裏的超凡性質卻在消退。


    並且在身體超凡性質殘留的幹擾下,對精神力的應用微乎其微,任其自由逸散。


    “大山。”


    周無憂這時撤掉精神力。


    頓時那一片扭曲交錯的陰影緩緩消退下去,他向著不遠處那一具從泥土裏延伸出來的半截身軀,詢問道:“這些人類存在的時間多久了?”


    “唔,很久了。”


    山君由泥土構成的光禿禿麵孔上,隱隱有著光華在湧動。


    作為地祇生命,它存在的歲月非常漫長,古老的可以追溯到世界誕生之初,但它出現自我意識,形成時間觀念的歲月卻沒有這麽久。


    “在萬年前它們就經過了這裏……”


    山君的意念有著波動,似乎陷入了沉思:“那個時候,它們身上還有著茂密的毛發,能釋放出雲霧……”


    “……到了幾千年前。”


    “等它們再次出現時,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它們數量很多,有些繼續遷徙,有些停留在這裏,身體裏的血肉氣息,跟當初那群經過的生物一模一樣……”


    山君的宏大意念在斷斷續續述說著。


    “哦?”


    周無憂這時眸光一閃。


    在這頭地祇生命的述說中,裏麵透露出了極多的信息,除了這群類人生物的來曆,還包括了這個世界發展的一些基本線索。


    “……它們塑造了石像,對著這片山川祭祀,喚醒了沉睡中的我……後來,我應承它們的先祖,成為山陰國的守護者,庇佑它們不受那些鬼怪的侵擾。”


    山君的意念傳遞到這裏已經接近了尾聲。


    “果然是這樣嗎。”


    周無憂頷首,通過這頭地祇生命的講述,再映照他分析出來的線索,基本便得知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這個世界因為規則鬆動,導致眾多天生就具備超凡力量的生物。”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生物的超凡力量逐漸蛻化,淪為平凡,這裏又以這些類人生物為主,將那些仍然具備超凡力量的生物統稱為鬼怪。”


    周無憂隨著掌握的線索越多,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越是清晰。


    “在鬼怪裏麵,甚至還會出現類似地祇般的生命體嗎。”


    他這時看著那一具從泥土中延伸出的半截軀體,透過精神感應,能察覺到在泥土下方有著一灘無比龐大的陰影盤踞著。


    “這個世界的秘密還真是多啊。”


    周無憂心緒有些不寧,他隱隱察覺到在極為遙遠的地方,似乎有著難以想象的東西隱藏著,隻是過於遙遠模糊讓人難以界定。


    ……


    嘩!


    一大片漆黑的煙霧從山林上空蔓延過來。


    裏麵有著無數小點在窸窸窣窣的聲響中蜿蜒遊動,煙氣中隱隱浮現出一隻宛如蠐螬般的生物,不多時就飄到了一處山坡。


    “小空。”


    周無憂站在山坡,臉上有著微笑。


    這時一群蚰蜒般的生物正揮動節肢,在漫天煙氣中環繞著他遊動不休,一股股意念波動從中傳遞出來,散發出孺慕、歡快的情緒。


    啪!


    一隻有著環形鱗片,腹部是眾多觸須足肢,宛如蠐螬般的生物從煙氣中掉落在地。


    “這是你捕捉過來給我吃的嗎?”


    周無憂微笑。


    他在這個有著群體意識的特殊生命意念中,感受到一道宛如牙牙學語般的意念,充滿童真的在向他說話。


    “既然是你自己捕捉的,那你自己吃吧。”


    周無憂在煙氣環繞下輕笑一聲。


    到了他這個層次,對食物的要求越來越苛刻,普通的血肉根本無法滿足,隻能無時不刻在通過精神力向世界直接攝取養分,形成一種能量平衡。


    呲呲呲!


    一陣噬咬的密集聲響從空地上傳出。


    山君那一具從泥土延伸而出的半截軀體上,此時光禿禿的麵孔,正靜靜的注視著那片空地。


    一道道粗大漆黑的煙霧,從半空中匯聚過來。


    裏麵無數宛如蚰蜒般的扁平蟲子,張開有著螺旋鋸齒狀的猙獰口器,前赴後繼的將那隻怪異生物包裹成一座不斷蠕動的小山丘。


    不多時,小山丘就在噬咬聲中迅速平坦下去。


    轟!


    一大片漫天煙氣騰空而起。


    空地上那隻怪異的生物此刻屍骨無存,就連一絲殘渣都找尋不到,顯然是被蟲群啃食一空。


    “雖然有著靈智,卻稚嫩如七八歲的小兒。”


    周無憂這時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些特殊生命體,本質非人,在它們的觀念認知裏麵,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善惡之分,吞噬、啃食、吸食等各種攝取能量的方式,可能隻有在代入食物層麵,才能感受到那種恐怖。


    “若是生命層次不能躍遷,在遇到這一隻如今淪為食物,形如蠐螬般的鬼怪時,可能都要親身感受這種被啃噬一空的驚悚。”


    周無憂心裏隱隱有些觸動。


    他追尋的超脫,其核心的一個基石便是保全自身,在充滿危機的陌生世界,奇怪恐怖的生命和環境比比皆是。


    如果不能保全自身。


    在淪為一灘具備思考能力的食物,感受那種被啃噬的恐怖,何嚐不是一種悲哀。


    周無憂這時按捺下微微有些起伏的心緒,他看到那片煙氣在半空中盤旋一陣,隨即又逐漸飛入廣袤的山林之中,看樣子是那隻蠐螬狀的生物滿足不了它的胃口,還需要更多的進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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