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如鵝毛般的雪花,從幽暗的蒼穹中紛紛飄落。


    呲!呲!


    遠方傳來一陣腳踩在雪地的聲響。


    一個戴著鬥笠,身材極為高大,穿著純白色武士服,肩背雙劍的人影正大步走在茫茫雪地,在邊上還跟隨著一頭龐大如小山般的黑牛,此時二者身上落滿了雪花,卻恍若未覺。


    “猴子,還有酒嗎?”


    大黑牛抖落身上的雪花,鼻孔中噴出白汽。


    它此時嘴巴一張一合,口吐人聲,對著邊上那個壓低鬥笠看不清麵目的人影說道:“這雪越下越大,趕路實在有些無趣。”


    “沒有了。”


    白猿抬起頭,露出鬥笠底下那張毛茸茸的臉龐。


    它從懷裏掏出一個明黃色的大葫蘆,上麵帶著溫熱,此時拔開木塞,微一仰起頭,鬥笠傾斜,上麵積壓的厚厚雪花大片大片滑落,化為一蓬雪沙冰屑灑在身後。


    嗒!


    大葫蘆屁股朝天,高高倒懸。


    此時對著白猿張開露出獠牙的嘴巴,半晌後隻有一滴液體從中滑出,落進喉嚨,白猿砸吧一下嘴,顯得有些意猶未盡,用一種扁平怪異的腔調說道:“等到了邵央那小子的地界,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喝個夠了。”


    “無趣。”


    大黑牛聞言,頓時有些百無聊賴,“邵央這小子真是奇怪,住在這麽一片鳥不拉屎的地方,害得老黑我一頓好找。”


    “走吧,別廢話。”


    白猿將大葫蘆掛在腰上,壓低鬥笠,平淡道:“按照先前那些人類所說,沿著這個方向走,天黑之前應該可以趕到。”


    一牛一猿說著,身影閃爍,在漫天風雪中逐漸遠去。


    ……


    隨著時間流逝,天色逐漸昏暗下去。


    雪越下越大,冷風呼嘯如刀,卷動著大片大片如鵝毛般的雪花飛揚飄落,迎著朦朧的光線,大地上山河莽莽,一片依山傍水的建築燈火輝煌。


    嗚嗚!


    幾根粗大高聳的煙囪矗立。


    上麵不斷噴出大股大股的灰色煙霧,被高空卷動的狂風吹散,下方是一座座造型古拙的圓形建築,一排排粗大管道插在上麵,另一頭被埋在土裏,朝著四麵八方蔓延。


    呲!


    大片雪花還未落在圓形建築上,便被一股無形熱浪排開。


    這時裏麵火光洶湧,大量身形精壯的漢子打著赤膊,推著獨輪小車不斷運送著漆黑的碳石走入建築裏麵。


    “加水,加水!”


    一個滿臉虯須的大漢咆哮連連。


    他粗獷的臉龐,被身邊的龐大的火爐炙烤的一片通紅,不斷有青壯推著獨輪車從邊上經過,將裏麵大量的碳石倒在地上,幾個肌肉盤結的漢子吆喝著用鐵鎬鏟起碳石,又丟入熊熊燃燒的爐火中。


    嘩啦!


    一桶桶清水被人提著,沿著螺旋狀的階梯,倒入一個大漏鬥裏麵。


    “關閘門,加火!”


    滿臉虯須的大漢大聲下令,隨即嘎吱嘎吱的響聲傳出,幾個壯碩的漢子渾身肌肉鼓起,奮力推動一個大轉盤,頓時齒輪咬合,大漏鬥被封閉,裏麵的大量清水被注入那個通體由金屬鍛造的大鍋爐裏麵。


    轟隆!轟隆!


    爐火熊熊,大鍋爐裏麵隱隱傳出轟鳴。


    “放!”


    大漢看著鍋爐側麵的一個表盤,上麵的指針緩緩轉動,逐漸抵近一道紅色刻痕,這時大聲下令,頓時一道道閥門被拉開。


    鍋爐上方的粗大的管道裏,隱隱傳出氣流極速流動的刺嘯。


    ……


    哐!哐!哐!


    一處連接著大量管道的寬闊空間,巨大的飛輪在轉動。


    由滑輪組和一根根杠杆、軸承所組成的龐大機械,在飛輪旋轉中高速運作著,下方是一條金屬長台,上麵有著各式各樣的金屬工具。


    “這機械臂行不通啊!”


    一個胖子神情苦惱,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眼睛裏有著血絲。


    麵前是一張張粗糙的黃紙,上麵用炭筆畫滿了形形色色的圖案,邊上還列舉了各種公式,這時他對著一副結構複雜的圖紙正在糾結。


    “哎,要是秦墨和寧奇在就好了。”


    胖子歎息一聲,“要想打造一個具備行走能力的城堡,牽扯的東西太多了,無論是材料還是計算,我現在都做不到。”


    “算了。”


    胖子吐出一口長氣。


    他已經做好了長久攻堅的準備,倒是不急於一時,便低喃道:“聽說如今南地諸侯混戰,也不知道師尊和諸位師兄弟怎麽樣了,嗯,還是先完成手頭上的事情吧。”


    “上個月,大雍有幾個家主采購甲胄。”


    “還有流風劍閥的劍器。”


    胖子數著指頭,低聲呢喃,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我乃堂堂太上學宮弟子,又得了百家篇之器械的傳承,如今卻要做這些毫無技術含量的東西,真是哀哉!”


    “父親這老家夥也真是!”


    “邵氏一族到底是工匠世家,雖然如今大多轉為了武士,但打造這些甲胄和劍器的人手又不缺,偏偏非得讓我來負責。”


    胖子愁眉苦臉,眼眸卻有著溫暖。


    他嘴上喋喋不休的埋怨,甚至對父親也很不尊敬,但心底卻極為開心,隻因為他從小隨著母親長大,又先天羸弱,導致不能錘煉身體,既不能成為武士,也不能成為大匠,在家族中隻能算是一介廢人。


    如今學藝歸來,體現出存在的價值。


    甚至能幫助到父親,無疑是彌補了內心深處的一塊虧空,隻是他死鴨子嘴硬,又仗著自己是太上學宮的弟子,對此顯得頗為叛逆。


    “邵!央!”


    這時正想著,突然一聲如悶雷般的聲音滾滾傳來。


    “誰?”


    胖子神色一驚,趕忙跑了出去,這時外麵天色幽暗,大雪紛飛,在暖烘烘的屋裏尚不覺得,現在就感覺有些森寒刺骨,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邵!央!”


    又是一聲如悶雷滾過大地的聲音炸響,隱隱帶著回聲。


    胖子頗為奇怪,此時這一大片燈火輝煌的建築開始傳出喧嘩,他這裏地勢較高,能看到各處有著人影閃動,顯然都是被這道聲音驚起。


    “央兒。”


    一個身材雄壯,穿著大氅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在他身後還跟隨著大量氣質精悍的武士,這時身上落了雪花,他眸光精亮,神情沉穩的問道:“可是外麵惹了仇家?”


    “老家夥你亂猜什麽。”


    邵央撇了撇嘴,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惹上什麽仇家。


    當前他隱隱猜到來得是誰了,便深深吸了一口氣,略顯臃腫的身軀裏,氣血鼓動,隱隱傳來風雷之音,催動起莽牛勁,臉色微微漲得有些發紅。


    “邵!”


    “央!”


    “在!”


    “此!”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形成音波在身前炸開,朝著遠方滾滾掠去。


    邊上的中年男子感覺耳畔有一道落雷炸響,耳膜被震的嗡嗡直響,他神情輕鬆起來,默默帶著邊上的武士與邵央拉開距離。


    ……


    “嘿!”


    大黑牛齜牙咧嘴,對邊上的白猿說道:“我就說吧猴子,哪需要這麽麻煩,直接喊他不就行了嗎?”


    它那張大牛臉上有著絲絲得意。


    這時扭過頭,張嘴對著漫天風雪猛吸一口氣,梗著脖子,喉嚨中的氣流急速扭曲震動,層層疊疊仿佛雷霆咆哮“大師兄和小白來看你了!”


    “大師兄?還有白猿師兄?”


    正凝神傾聽的邵央,在聽到遠方風雪中傳來的呼喝後,頓時神情大喜,他對著邊上默默站立的中年人說道:“老家夥,師兄它們來了,趕快準備宴席,哈哈哈,我要好好招待一下師兄!”


    “好。”


    中年人微笑,對邵央稱呼他為老家夥顯得不以為意:“既是我兒同門師兄,便是我邵氏上賓,自然要好好招待,為父隨你一起前往迎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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