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上學宮收徒已經過去了數月之久。


    風波在天下間仍未平息,收徒當日的種種,被當事人作為談資一直說個不停,這股風氣蔓延開來,世人津津樂道,流傳出了不少傳說軼事。


    後來也有人深入無盡大山,最終卻一無所獲。


    楚國王都,梁城。


    一座木質結構的精舍回廊曲折,邊上還有著鋪滿睡蓮的池塘,站在回廊眺目看去,有一種寧靜悠遠的意味彌漫。


    公孫道光此時膝前橫劍,正盤坐在一個蒲團上麵。


    “太上忘情。”


    他的須發已然盡數變白,聲音中帶著一種深深的歎息:“劍道雖無家國劃分,武士卻有著情感歸屬。”


    “我若是真的斬斷了這世間一切羈絆,修得天人之道。”


    “我還真的是我嗎?”


    公孫道光閉起眼睛,在拷問自己的心靈,想要尋找一種真正的答案,也是在這種拷問下,試圖將自己說服。


    畢竟擺在他麵前的,是直指天人之境的大道坦途。


    這他的畢生所求,隻要是還想攀登劍道高峰,任誰都是動心,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也不無不可,隻是他心中還有著困惑,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隻是太上忘情劍道,其中禦力之法卻頗為精妙。”


    公孫道光說著,睜開眼眸,一縷幽光躍起,他猛然拔劍,自蒲團上彈身而起,宛如一道幻影劃破寂靜的空間。


    呲!


    一道劍光呼嘯而去,上麵看不見的無形氣勁脫離劍身,徑直飛過,在池塘上劈開一道衝天水浪。


    嘩啦啦!


    水珠自半空飄灑,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可也僅僅如此了。”


    公孫道光在回廊上長身而立,看著池塘水麵逐漸恢複平靜,他臉色略帶落寞:“單是禦力之法,就能斬出傳說中的劍氣。”


    “可惜徒有虛表……”


    “距離真正太上忘情劍,那無思、無我,神融於天地,瞬間十丈之內布滿劍氣,人盡敵國的天人之境,差距不可以千裏計!”


    他越說心中越是失落,最終化作一聲悵然歎息,餘音嫋嫋,消失在池塘波紋蕩漾的水麵之上。


    ……


    “邵央出來了!”


    太上學宮一處山坡上,一群人正站在外麵,神情略顯焦慮,突然有人大聲驚呼,眾人就看見一個小胖子臉色發白,顫巍巍的從一個居所裏走出。


    “怎麽樣?”


    寧奇一個箭步竄出,按住小胖子,好奇的說道:“師尊傳授了什麽秘術給你?”


    小胖子邵央神情還有些恍惚,聞言振奮精神,抬頭一看,發現眾人都在看著自己,顯然也是好奇他得了什麽傳承。


    “咳咳!”


    他裝腔作勢的清了清嗓子。


    待吊足了胃口,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之後,才在寧奇不耐煩的催促下慢悠悠的說道:“啊,也沒什麽,師尊就是看我資質出眾,將百家篇裏麵的器械卷傳授給了我。”


    “器械?”


    眾人聞言,臉上都流露出思索。


    這時陳凡走出,喊道:“下一個,謝蘊。”


    “是!”


    一位豐神秀逸的青年應聲走出。


    他臉上掛著一絲凝然,隨即走入那個居所,謝蘊進去之後,眼前一暗,天旋地轉,頓時陷入幻象夢境。


    唰!


    夢裏一道模糊人影蹁躚若飛,劍影閃動,正在演練一套劍術。


    謝蘊懵懵懂懂,不自覺的按照那道人影開始修煉起來,一招一式,一遍又一遍,從基礎到深奧,再到最終包括天勢乾、地勢坤等十大殺招。


    待到那道人影停下,夢境扭曲變幻,化為一行神文大字:劍道篇!


    “醒來!”


    周無憂坐在一張木案前,輕叱一聲。


    謝蘊神情恍惚,清醒過來,夢裏經曆的那些劍術,如同刻印在心底,此時回想起來,清晰生動,仿佛自己已經修煉了千百遍一般。


    “謝蘊。”


    他正沉浸在那套奧妙非凡的劍術當中不可自拔,耳邊就有一聲帶有絲絲金屬質感的冰冷聲音響起:“今日為師傳你劍道篇,下去之後,有不懂之處可以向你師兄陳凡詢問。”


    “是!”


    謝蘊跪下叩首,壓抑內心喜悅,恭聲道:“謝師尊賜法!”


    隨即在周無憂的揮手下,緩步離開,走出去之後再也壓抑不住欣喜,謝蘊的臉上頓時神采飛揚起來,眼眸都在放著光。


    “謝蘊師兄出來了!”


    空地上眾人見他出來,頓時就有一個氣質卓然的青年出聲詢問,他臉上也有著好奇:“謝蘊師兄,師尊傳授了什麽秘術給你?”


    “陸羽,師尊傳給我的是劍道篇。”


    謝蘊見大家都目露好奇,很痛快的直言說道,頓時眾人眼神都亮了起來,顯然劍道篇在他們心目中地位非凡。


    “下一位,王玖年!”


    正在這時,陳凡出聲喊道,一個愁眉苦臉的青年頓時應聲走出。


    “何澤,你猜王玖年會獲得什麽傳承?”


    公子琥珀此時站在眾人中間,聽到邊上有人在議論,他扭頭一看,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正在和一個神情老實憨厚的人在說話。


    “秦墨,我猜王玖年師弟應該是醫道。”


    公子琥珀輕笑出聲,聞言,那個老實憨厚的青年就點頭:“琥珀師兄說的沒錯,我也感覺是醫道。”


    “我猜也是。”


    濃眉大眼的青年秦墨也是點頭。


    隻是這般說著,琥珀就看到他雙手緊握,指節發白,顯然內心頗不平靜,這時說些廢話話隻是在消弭內心緊張。


    “秦墨,今日師尊賜法,眾師兄弟都有,不要太著急。”


    琥珀釋放出善意,他入學宮之前,執掌琥都,這人情練達上此時在學宮也算是有些用處,跟眾人相處的關係都十分融洽。


    “王玖年出來了。”


    這時有人出聲,琥珀凝神去看,一個愁眉苦臉的青年精神帶著恍惚,從那處居所裏走出。


    “哦,師尊傳給我的是百家篇之醫道。”


    王玖年在眾人追問下,也是很痛快的說出,反正眾師兄弟皆屬一門,師尊也沒有告誡說這些消息不能泄露,所以王玖年也是和盤托出。


    接著,陳凡又喊了秦墨。


    待對方出來,眾人詢問,秦墨也很是坦然的說道:“師尊傳給我的百家篇之煉物。”


    緊接著,何澤也被喊了進去。


    這次對方所獲取的傳承,是百家篇之養殖!


    後麵一位接一位師兄弟被喊了進去,分別是陸羽,獲得了百家篇之星象,寧奇獲得了百家篇之術算。


    待到琥珀的時候,後麵隻剩下石野、雷奕還沒有得到傳承。


    “琥珀師兄出來了。”


    眾人等候,在看到琥珀出來之後,頓時圍上去,他的人際關係此時便顯露出來,大家都十分好奇,詢問他獲得的是什麽傳承。


    “比不得各位師兄弟。”


    琥珀麵露微笑,出聲道:“師尊賜予我的是百家篇之兵政。”


    他此時心中有著無比的喜悅,對這份傳承格外驚喜,想到適才夢境裏,所看到的那些權謀、兵法、施政等等人主之術,簡直歎為觀止。


    “師尊怕是早已知曉我的胸中抱負!”


    琥珀心中暗歎:“師尊乃是天人之流,不涉世俗,卻也不禁止門下弟子操弄權術,匡扶天下!”


    他在一早就知道。


    師尊在那日收徒之時,其實已明白自己的誌向,在拜入學宮之後,自己循規蹈矩,此時師尊傳法,夢境倒映心靈,有些事情便顯露崢嶸。


    “石野,雷奕。”


    一位神情冷淡,披頭散發的青年從居所中漫步而出。


    周無憂穿著一身純黑色的武士服,站在眾人麵前,對著其中兩個此時神色興奮的漢子悠悠開口道:“你二人資質古拙,今日賜法便是沒有你們。”


    石野和雷奕對視一眼,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帶著沮喪。


    “師尊!”


    雷奕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猛地雙膝跪地叩首,頗有心機的說道:“我覺得可能是我的異秉尚未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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