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腳下,一座草廬結居。


    裏麵的布置十分貧寒,隻有幾塊石頭壘砌成一個簡易的灶台,上麵是一口陶甕,角落處是一張蘆葦編織的草席,下麵墊著茅草,這便成了一張床鋪。


    整個居所裏,唯一的鐵器,便是一柄造型不太規則,看上去像是劍的鐵條。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粗麻衣衫的青年,正盤膝而坐。


    噌!噌!噌!…


    他神情專注,此時用手中的一塊青石,在一絲不苟的細細打磨著那柄鐵器,鐵石相互摩擦,帶起一陣極有節奏感的噌噌聲響,鐵器的刃口逐漸鋒利起來。


    輕輕一口氣,吹去石屑,陳凡舉起鐵器,凝神望去。


    “跟真正的劍,還是有著差距。”


    他說著,語氣中就有著一種難掩的失落。


    鐵器被打磨的鋒利,但是質地太軟,並且劍身上坑窪不平,這還是陳凡耗費了極大的精力,才從一個匠人手中得到,雖然不堪,但他卻愛若生命。


    “上次我在山中。”


    “看到一白色大猿猴,穿著衣物,如真正武士般,擁有著劍器。”


    陳凡口中自語,眼神中,有著一絲思索的意味:“聽鄉野前輩說,以前有樵夫之子,在山裏遇見過古時武士的傳承,從中習得劍術,並繼承了那位武士的劍器,最後為諸侯效力,獲封一百戶的食邑!”


    “這大猿猴,可能就是一位真正武士的隨從,因為意外,流落至深山。”


    “它身上必然有著真正武士的傳承!”


    “最不濟,也有著真正的劍器。”


    這般說著,陳凡神情就帶著一種振奮。如果猜想是真的,這便是一場奇遇,未必不能像傳說中那樣,成為真正的武士,獲封一百戶的食邑。


    “隻是不知道,這猿猴的主上,是否還生存在世。”


    陳凡皺著眉頭,他雖然眼熱對方的劍器和傳承,但也曉得利害,那猿猴衣物不凡,其追隨的主上必然也是非同凡響。


    “也有可能,是那白色大猿猴得了某個死去的武士傳承,穿上了武士的衣服,拿走了劍器,學著人類一般的模樣舉止,招搖山林。”


    “無論如何,都還是要再去看看。”


    此時還是清晨,天光剛剛泛亮,這樣想著,陳凡便帶著那柄簡陋的鐵劍,穿上一雙草鞋,走了出去。


    在大山腳下,有著阡陌縱橫的農田,村落之間雞犬相聞,不時能看到身穿麻布衣衫的農夫大清早的在田野間勞作。


    看到陳凡持劍經過,這些人大都有些畏懼。


    陳凡是鄉野之間有名的遊俠,崇尚武力,重義氣,整日裏便是好勇鬥狠。


    他平生最大的夢想,便是能夠成為一位真正的武士,受世人尊敬,可以為天下諸侯效力,獲取屬於自己的食邑,並為此目標在努力進取。


    可他出身貧寒,苦無門路,就連一柄真正的劍器,都不曾擁有。


    整日裏,隻能在鄉野之間遊蕩,看到不平之事,就出手相助,在這鄉民們眼裏,也算是一位豪傑,能庇護他們不受地痞無賴子的糾纏。


    陳凡朝著大山深處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鄉人視線之中。


    山裏有猛獸出沒,外邊還好,有著樵夫之輩走出來的小道,越深入,就越是人跡罕至,變作了動物的世界,其凶險也與之俱增。


    大部分猛獸都有著晝伏夜出的習慣。


    陳凡此時精神高度集中,不時停下腳步,傾聽四周動靜,他選擇在這個時間入山,也是基於規避風險的考慮。


    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要保持高度專注的注意力,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大山深處。


    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音。


    現在這個距離,離他上次發現白色大猿猴的地方,已經很近了。


    不大會,陳凡便走入一個山穀,裏麵林深葉茂,山間的水汽隨著清晨的陽光,蒸騰起絲絲雲霧,仿若仙境。


    陳凡在裏麵走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那頭白色大猿猴的蹤跡。


    他後麵又不死心的在山穀裏,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陽落下,聽到山裏隱約傳來的怪叫,陳凡不敢在深山裏過夜,才帶著鬱鬱的心情原路返回。


    往後的幾天,他每天都帶足了幹糧,前往這處山穀裏等候。


    陳凡除了這處山穀,也沿著周邊探索了一下。


    最終白色大猿猴沒有遇到,反而遇到了幾次生死危機,這深山老林裏,不是大野豬,就是豺狼虎豹,讓他不敢亂走,隻守著這片山穀,期望能遇到當日看到的那頭白色大猿猴。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將近月餘,終於有了轉機。


    陳凡跟往常一樣,準備了蒸煮後的植物塊莖,和一塊肉脯當做幹糧,來到這片山穀一處地勢較高的位置,這裏視野極佳,可以看到山穀裏的大部分情況。


    他雖然苦等無果,但毫不氣壘,一直如初的等待著。


    可能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在一聲尖利高昂的長嘯聲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大山深處竄出,它純白如雪的毛發,映著初出天際的日出晨輝,像是蒙上了一層金燦燦的毫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異。


    陳凡在這一瞬間,心裏竟有著一種莫大的感動。


    他不知道這是對自己堅持下去後,終有收獲的喜悅,還是因為即將接觸到奇遇,從此成為真正武士的希望,一瞬間,竟讓他有著大哭一場的衝動。


    “這裏!這裏!”


    陳凡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起來。


    白色的大猿猴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它在森林裏飛躍跳動,幾個竄步間,便到了陳凡所處的地方。


    湊得近了,陳凡頓時感到心髒一緊。


    這頭猿猴的身形,實在是高大魁梧,看起來駭人無比。


    陳凡本身體型也算是高大,但是跟這頭猿猴起來,比它起碼要低了一個頭不止。在猿猴的身上,還穿著一套看不出布料,如絲如綢的純白色武士服。


    在它的肩膀,背負著兩柄帶鞘的劍器。


    陳凡單是看到劍柄上,那複雜精美的花紋,就斷定這絕非是普通劍器!


    最讓他感到驚異的,是這頭猿猴的眼睛。


    靈性十足,極為的人性化,裏麵透著狡黠而又鋒利如刀的光,此時跟陳凡對視,竟讓他的眼睛產生一種隱隱帶著刺痛的感覺。


    陳凡強自穩定心神。


    原先可能還有著異樣的想法,比如說順藤摸瓜,繼承武士的傳承,但在見到這頭猿猴之後,他便完全打消了所有的異念。


    這是一頭如妖似魔的異獸!


    不可力敵,隻能智取,頓時另外一個念頭,從心底悄然升起,被無限放大,瘋狂占據了他的整個身心。


    砰!


    陳凡猛然雙膝跪下。


    他將那柄簡陋,坑窪不平的鐵劍,用雙手捧著放於身前,臉色恭謹而嚴肅,叩頭道:“請前輩收我為徒!”


    大猿猴眼睛裏帶著驚訝,又有幾分思索。


    它吱吱叫著,見陳凡一臉茫然,便有些不耐的拿起陳凡那柄簡陋的鐵劍,在地上劍走龍蛇,三幾下便寫出一排方塊狀的文字。


    陳凡低頭去看,他雖然不識字,但也知道文字的大概樣子。


    此時地上這一排方塊狀的字體,跟他印象中的文字大相庭徑,陳凡感覺完全就是在看天書一般。


    見他還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樣,大猿猴有些苦惱的抓耳撓腮。


    隨即眼睛一亮,吱吱叫著,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鐵劍,又指了指陳凡,最後呲昂一聲拔出背負的一柄長劍,擺出一個劍式,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


    “前輩是想讓我跟你學劍?”陳凡瞪大眼睛,帶著驚喜。


    大猿猴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口中吱吱怪叫著,示意陳凡拿起那柄鐵劍。


    陳凡一知半解,未多想便將鐵劍拿起,可下一刻,大猿猴縱身一躍,眼神裏透著一股冷厲,手中長劍頓時帶著劇烈的呼嘯,化作一片殘影籠罩而來。


    哐!


    陳凡大驚之下,根本來不及反應。


    下意識就長劍揮擊,奮力去格擋,隻是眼前一片幻影,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長劍,隻聽到鋼鐵相擊之下,所發出的一陣金屬顫音。


    隨即鐵劍便脫手飛出,跌落在地上,濺起些塵土。


    大猿猴的眼神裏帶著失望,它將停在陳凡脖頸上的長劍收回,插入劍鞘,搖搖頭,對著陳凡吱吱叫著。


    “前輩,還請收我為徒!”


    陳凡再度雙膝跪下,此時見識到大猿猴的劍術之後,他心中熱切,更加堅定拜對方為師的念頭。


    大猿猴眼睛裏帶著沉思,它從陳凡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時候,自己是否也與他一般,跪在一個人麵前叩頭,懷著一顆熱忱之心,帶有強烈進取的欲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把握自身命運?


    最終得天僥幸,它被收入門下修行,見識到了這廣袤天地。


    而如今,也有一個人跪在自己麵前叩頭。


    大猿猴的表情柔和了起來,它打量著麵前的這個生物,對方和那個人同族,根據它學習的知識,知道這便是傳說中的人類。


    它一身技藝,均來源於人類。


    是否可以傳授給陳凡,還需得到一個人的首肯。


    這樣想著,大猿猴便有了主意,它發現跟陳凡之間無法正常交流,無論是語言,還是文字,便準備將陳凡帶回去,讓那個人做決定。


    吱吱吱!


    大猿猴怪叫一聲,示意陳凡,它將帶他前往大山深處。


    陳凡自無不可,隻要是能修習高深劍術,成為真正的武士,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願意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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