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後,夜色馬上降臨。寒風怒吼,無情的侵襲五裏鎮,鎮上早習慣嚴冬的人們在黑夜來臨之前就已經紛紛回到家裏把門窗關得死死的。生長在荒漠裏的胡楊,哪怕遇上再大的風沙,它們依然挺拔。這點小小的風浪對他們而言無關緊要,絲毫不影響他們和家裏團聚,幾杯小酒下去,並沉醉在一家人相聚的其樂融融當中。


    夜色朦朧時,一條人影牽著一匹快馬從駱駝客棧門口經過朝另一邊走去。馬是匹棗紅馬,人是個昂首挺胸的英雄男兒。男人頭戴一頂鬥笠,他一手牽著馬,一手持一把三尺寒劍,傲然在疾風中行走,他每一步都走得蒼勁有力,寒風咧咧,身上的布衣在風中飄揚,雖說是盡管逆水行舟,卻擋不住他前進的步伐。


    馬背上一個穿戴著厚厚布衣的女子,一條長長的白紗將她的臉蒙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男人不畏前路艱辛情願為女子牽馬,足見她們是對恩愛的伴侶。上天就好像是在故意考驗她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故意刮起這場狂風。如果真是那樣,恐怕上天就要失望了。顯然,那個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他對馬背上的女子感情至深,哪怕是刀山火海,他絲毫沒有拋下心愛女子的打算。


    那對男女就像穿行在黑夜裏的幽靈,她們從駱駝客棧門前寬闊的廣場穿過,而後進入小鎮。男人牽馬來到一所破舊的屋子麵前,他將女子從馬背上扶下來,兩人一起走進屋。天色越來越暗,屋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二人走在其中如履平地,就好像是回到她們自己家裏一般。


    不一會,屋裏亮起燈火,整個小院充滿家的溫馨。屋子固然破舊簡陋,那裏確實是那對男女的家。當初雅娜就是在這裏遇見居士易的,她也是從這裏離開的。短短三個月過去再回到這裏,一切都變了,一切也沒有變。變的是她離開之前老鐵匠死了,不變的是依然有親人陪在她身邊。


    生活是美好的,不管到什麽時候,隻要你對它有信心,它終會回報給你一個美滿的結果。當然,前提是你要做個善良的人,你要為自己的理想舍得付出,你要有堅持不懈的毅力。就像雅娜那樣,別看她隻是一個弱女子,她的性情卻如火一般熱情,像鐵一般剛烈,隻要是她認定的事情,她會為此付出一切。皇天不負有心人,看得出她現在很幸福,哪怕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是布衣,有時候還要風餐露宿。


    物以類聚,人與群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以雅娜的美貌,她可以輕輕鬆鬆嫁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一輩子榮華富貴,可她偏偏就喜歡居士易。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可以是他的財富地位,可以是他的相貌,可以是他的才學,可以是他的善良,可以是他的溫柔體貼,可以是他的英雄氣概。除了財富以外,居士易可以說一一俱全,但這些還不是雅娜最看重的。雅娜最看重的是居士易的品行,兩個相愛人在一起,財富可以通過相互扶持、通過兩個人的努力慢慢積累起來,這才是感情長久的基礎。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隻有財富沒有感情,一時半刻或許能幸福,十年八年,乃至於十年二十年......不敢想象,這就是一場災難。居士易品性忠貞,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會傾盡一切來愛你,這才是雅娜最看重的。


    夜深人靜時,居士易長劍在手走出門去。他前腳剛踏出房門,雅娜就在身後問道:“這麽晚了,你還要出去嗎?”


    居士易話不多,他點點頭道:“我很快就回來。”


    雅娜知道,如果不是有要緊的事要辦,居士易不會急著趕回五裏鎮。她對這個男人一向是放心的,她走出門去替他整理整理衣服笑道:“早點回來,我等你。”這句“我等你”勝過千言萬語,居士易再看了她一眼大步消失在雅娜眼前。


    五裏鎮,這個關外的邊陲小鎮自從洛河圖重現江湖以來一次次被推向風口浪尖。或許這是種巧合,但也是必然。五裏鎮處在通往關內外的必經之路上,這裏是中原武林和大鵬王勢力的風水嶺,可以說是個三不管的地方,自然什麽消息,什麽人都匯集在這裏。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來往的人多了魚龍混雜,是非自然就跟著來。


    眾江湖豪傑在白駝宮失利,不巧回中原的路上遇上大雪,各個門派又死了不少人。來到五裏鎮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你不走我也不走,就在駱駝客棧住了下來。在眾豪傑心裏,死人是小麵子是大,辛辛苦苦繞了這麽一大圈,沒有理由連一點好處也得不到。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等洛詩禾一行回到中原,再去洛英山莊探頭探腦,那就不是小事了,五裏鎮或許是他們的一次機會,這裏人多眼雜,人越多就越好把水攪渾,如此一來正好渾水摸魚。


    有道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眾江湖豪傑正蓄勢待發之時,徐妙筆偷走洛河圖的消息就傳到大家耳朵裏。要不然怎麽說老天開眼了呢?這消息正是大家希望聽到的。徐妙筆偷了洛河圖,關外他是待不下去了,不然的話,程不歸用不了多久就會把他搜不來,他不想掉腦袋,就會想盡辦法盡快趕回中原。五裏鎮是回中原的必經之路,大家等在五裏鎮正好以逸待勞。等徐妙筆一到,洛河圖是誰的就要各憑本事了。居士易此時來到五裏鎮,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不過,他心想的不是和別人去搶洛河圖,而是盡力化解這場武林浩劫。


    居士易趁著夜色來到駱駝客棧。夜已深,駱駝客棧已經打烊,住在裏麵的武林人士早就各自回房去,客棧上下一片安靜。山雨欲來風滿樓,在這片平靜之下是時不待我的緊張,居士易此刻就能聞到刀光劍影的味道。


    他見整間客棧隻有一間房還亮著燈,並施展輕功來到那間房門外。聽到房間裏有水聲,居士易從門縫往屋裏望去,老馬正在往木盆裏倒熱水,然後道:“臭婆娘,你試試,差不多了吧?”周三娘把腳放進木盆裏,過了一會,周三娘唉聲歎氣起來。老馬一邊給她洗腳一邊問道:“怎麽了?好好的,你歎什麽氣呀?”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大罵道:“你除了給我洗腳,還會幫我做什麽?”


    老馬一聽急了,目不轉睛看著她道:“你小聲點,別讓別人聽見。”


    周三娘不快的問道:“聽到怎麽了?”


    老馬道:“好歹我是個男人,我隻聽說過婆娘給男人洗腳的,你聽誰說過一個大老爺們給老婆洗腳的?傳出去你讓我的臉往哪擱?”周三娘一聽看著老馬深吸一口氣,她剛才還對老馬很挑鼻子豎挑眼,現在又覺得老馬也挺不容易,她是該知足了。


    安靜一陣,周三娘道:“要不咋們出去躲躲吧。”


    老馬不解的抬頭問道:“躲什麽?”


    他真是讓周三娘著急,周三娘揪著他的耳朵罵道:“我說你是不是傻了?”


    老馬“呀呀”直叫道:“疼疼疼......”周三娘這才肯放開他。老馬傻笑著道:“這幾天客棧裏這麽多客人,有銀子不掙,婆娘,你才傻呢。”


    周三娘真是拿他沒辦法,歎一聲道:“哎,我看你是離開江湖久了,就不知道江湖險惡咯。”


    老馬不服氣道:“誰說我不知道?”


    周三娘道:“既然你知道,那咋們出去躲躲又能怎樣?”


    老馬又來了道:“那客棧怎麽辦?”


    之前的話算是白說了,周三娘自言自語道:“老娘怎麽嫁了你這麽一個呆子。”她喝道:“是客棧重要還是命重要?你什麽時候掉進錢眼裏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死了,老娘轉頭就去找個比你年輕,比你長得好看的。”這下老馬可怒了,他將擦腳的抹布往木盆裏一扔站了起來。周三娘見他急眼了,又心疼道:“行行行,你就是我的冤家,我這輩子算是栽在你手裏了。”這還差不多,老馬氣消了一半,蹲下來接著給她洗腳。周三娘想了想道:“我這兩天一直心神不定的,總覺得要出大事,你說那些江湖中人幹嘛賴在咋們這裏不走?”


    老馬順口答道:“為了洛河圖唄。”


    看來他不傻,周三娘道:“這不就對了。”她停住歎一聲道:“真是沒想到,那徐妙筆也有膽子去偷洛河圖,我們還是出去躲躲吧,隻要能保住性命,這間客棧不要也罷。”駱駝客棧是她們兩個人的心血,老馬實在舍不得。周三娘明白他的心思,耐心的勸道:“都是些身外之物,隻要我們兩個人活著,什麽都會有的。”


    這話使老馬心裏很舒服,可他還是有顧慮,為難的道:“那嚴公子怎麽辦?他對我們的恩情天高地厚,要不是他,我們哪有今天?”


    周三娘沉默了,過了好一會罵道:“你說公子怎麽交了這麽一個朋友?”她有思慮片刻“哎”的一聲道:“要不這,咋們先躲出去,然後再派人出去打聽公子的下落,讓他別到五裏鎮來。”老馬一聽,終於肯點了點頭。周三娘大喜道:“那好,事不宜遲,明天一早,不等那些祖宗睡醒,咋們就走。”商量妥當後,老馬端著木盆推開門走出去,居士易急忙避到暗處。老馬倒了洗腳水後回到房中,接著屋裏的燈滅了,居士易這才離開。


    按事先說好的計劃,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趁眾武林人士都在酣睡時,老馬和周三娘就讓客棧裏的夥計收拾細軟,除了必要的金銀和牲口其它什麽都不帶,然後一起偷偷打開客棧大門。


    大門剛一打開,一個裹得像個粽子的人就撞進門。老馬、周三娘等人一瞧,那人喘著長氣,清晨天寒地凍,哈出來的氣凝結成一層白霧,他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眼睛什麽都看不到。在往門外望去,一匹烏黑的快馬栓在門口,想來那人是來吃飯的。


    這一大早,來人不會是連夜冒著風寒趕來的吧?老馬、周三娘等人多看了他幾眼,大家正打算要走,可沒有人願意留下來伺候他,周三娘道:“要吃什麽,要喝什麽自己去拿,裏麵的東西全都白送。”說著,她對身後的人揮揮手道:“快走,快走......”


    剛抬起腳,那人道:“老馬、周三娘......”聲音如此耳熟,老馬和周三娘停下腳步。來人揭下蒙在臉上的麵巾道:“是我。”


    一瞧是徐妙筆,老馬、周三娘正打算躲著他呢,偏偏就撞了個正著。二人大急,老馬四下看一眼問道:“徐兄,你怎麽跑這來了?”


    周三娘冷了他一眼搶著就道:“不想掉腦袋就帶著那件東西從這裏快點滾,老娘已經被你害得夠嗆,不想再給你陪葬。”


    哪知話言剛落,身後一聲喝道:“這不是徐妙筆徐兄嗎?”這下子老馬和周三娘想跑也跑不掉了,周三娘一臉無奈。史文天匆匆來到跟前拱手道:“徐兄,在下正好有事找你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咋們換個地方。”史文天不顧徐妙筆願不願意,他一邊說,一邊把徐妙筆推出門。


    看樣子史文天是想獨吞洛河圖,他如意算盤打的也太有恃無恐了吧?難道他想就這樣在老馬和周三娘眼前把人帶走?周三娘“哼”一聲冷冷道:“史大俠,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沒長眼睛呀?”


    史文天一聽轉過頭來,見周三娘挑了他一眼,他急忙笑笑道:“兩位,在下和徐兄有點私事,就不打擾了。”


    周三娘不依不饒道:“私事?看來史大俠不僅當我們是瞎子,還當我們是傻瓜。”


    這個時候,史文天沒空和她胡攪蠻纏,要是等客棧裏的人都醒過來,徐妙筆和洛河圖都不是他的了。史文天氣得一指周三娘道:“你......”他這時才發現老馬、周三娘一夥都背著包袱,並消了消氣拱手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最好誰也別妨礙誰。”


    話說的輕鬆,周三娘道:“史大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不就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逼徐妙筆交出他身上那件東西嗎?等他把東西交出來,你再一劍殺了他,帶著他身上的東西遠走高飛,從此以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能找到你的下落對吧?”


    心事被看破,史文天怒火中燒暗暗握緊拳頭。住在客棧裏各門各派的人聽到樓下有動靜全醒過來,史文天還沒來得及發火,眾人已經圍了過來。剛一見麵,楚天錯就陰森森道:“史兄,你也太不夠朋友了,難道你想獨吞不成?”


    史文天見眾人對他怒目直視,連忙拱手道:“史某怎敢,在下是想先拿到洛河圖,再和各位一起分享。”


    柳劍眉一聽冷笑一聲問道:“史大俠你要是拿到洛河圖,你還能和我們一起分享?在下是不是聽錯了?”柳劍眉話剛落地,眾豪傑並殺氣四起。


    這下可好,想跑跑不了,想袖手旁觀要看這些祖宗的麵色。周三娘打量了徐妙筆一眼,怪的是大難臨頭,徐妙筆怎麽就不著急呢?誰愛打打殺殺的那誰到一邊打去,打壞了東西無所謂,別找她們的麻煩就好。周三娘回過神來一擺手笑道:“各位客官,這件事和我們可沒什麽關係,要動手,我們給各位騰地方。”


    見老馬、周三娘一行帶著行李,陰司不冷不熱問道:“兩位這是要到哪裏去?”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罵罵咧咧道:“各位都是我們的活祖宗,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她說著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回到櫃台前,將包袱狠狠摔在櫃台上大罵道:“要吃飯的,我們這裏有酒有肉,想打架的到外麵去,那裏地方寬敞,各位想怎麽打都行。”見周三娘打算不走了,老馬和手底下的夥計紛紛折回去整備幹活。


    周三娘這一鬧氣氛緩和不少,不過,事情要想就這麽不了了之,也沒那麽容易。眾人遲遲不動手,徐妙筆邁開腳步大步走進駱駝客棧,在客棧正中央一張桌子麵前坐下喝道:“夥計,有什麽好酒好菜盡管上。”眾人隻知道徐妙筆膽小如鼠,他唱的是哪一出誰都不清楚,眾人一時間有些心虛,紛紛回到客棧坐下來,將徐妙筆圍在中間。


    瞧見眾人都已經平靜下來,周三娘拿了壺熱好的酒走到徐妙筆跟前,她親自給徐妙筆滿上一杯小聲問道:“徐兄,不是我瞧不起你,我說,你有銀子嗎?”


    反正洛河圖在他身上的消息已經傳開,徐妙筆也不怕了,他答非所問喝道:“我有洛河圖。”“洛河圖”三個字一出,在場江湖中人就像惡狼看到獵物,紛紛把目光投向徐妙筆和周三娘。


    周三娘讓眾人的目光看得心裏直發顫,她將酒壺狠狠砸在桌上罵道:“吃你的吧,這是你最後的一頓了。”說完,轉身走回櫃台,總之離徐妙筆越遠越好。


    周三娘的話絕非危言聳聽,以眼下的情形來看,徐妙筆能不能安安心心吃完這頓飯誰都不知道。他是嚴灼心的摯友,畢竟相識一場,有沒有銀子可以另說,他來到駱駝客棧就是老馬和周三娘的客人,老馬和周三娘自當金盡地主之誼。這頓飯可能是徐妙筆最後一餐,老馬、周三娘別的忙幫不上,隻能命人有什麽好酒好肉盡管給他上,他喜歡吃什麽就讓他吃個夠。


    不知道他是太餓了還是被嚇壞了,滿滿一桌子酒肉,他狼吞虎咽吃了半個時辰還一副餓死鬼托生的模樣。在場這些想得到洛河圖的人都在等他吃完,怪就怪,今日這些人似乎很有耐心,徐妙筆在他們麵前胡吃海喝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們依然覺得無所謂。那是自然,囚犯砍頭之前也要讓他吃個飽,在眾人眼中,徐妙筆已經是個死人,讓他吃飽了上路,大家對此保持著默契。


    難道徐妙筆就不知道他今日在劫難逃?他當然知道。自從跟隨嚴灼心離開長安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回到長安。從白無常身上偷走洛河圖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活到頭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天。他如此清醒,可他還是做了。別人怎麽可能理解他的心情,直到此刻,他對此事從來沒有半點後悔。


    老馬、周三娘越看越為他著急,又苦於束手無策。那一桌酒菜他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周三娘就讓老馬給他再換一桌。老馬命店裏的夥計把空盤子撤下去,他親自又給徐妙筆上了一桌。徐妙筆也不說一個謝字,他滿上酒就痛飲。老馬本想勸他把洛河圖交出來換一條性命,但看他一臉決絕沒有一點畏懼的樣子,說了隻怕沒有用,隻得歎息著走開。


    當今世上,敢以一人之力麵對整個江湖的,除了徐妙筆,恐怕再無第二個人。諷刺的恰恰在此,就憑徐妙筆那點本事,他有什麽資格和整個武林叫板?沒有人知道知曉,徐妙筆此刻心情平靜如水。他縱橫江湖半生把什麽都看得通透,活著是那個樣子,死了是那個樣子,他報著必死之心,偷走洛河圖是他這輩子做得最痛快的一件事。


    徐妙筆的膽識令人欽佩,憑他今日之舉,武林中人那些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裏的人就該對他刮目相看。可他總不能一直吃個不停吧?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家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該談談正事的時候。袁虹搶在所有人前麵站起來走到徐妙筆眼前恭恭敬敬拱手道:“徐先生,你我雖然沒有什麽交情,不過,你我都是嚴兄的好友,你想過沒有,你拿走洛河圖會連累嚴兄,你把洛河圖交給我,黃河幫可以保你毫發無損從這裏離開,嚴兄也不會受你牽連,我袁虹說一不二。”


    徐妙筆好像根本沒有聽見袁虹的話,他慢慢滿上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抓起酒壺“咕嚕咕嚕”把酒壺裏的酒一口氣全喝光。見此情形,在場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徐妙筆葫蘆裏買什麽藥隻有他自己知道。突然,徐妙筆把酒壺往地上狠狠一摔,“啪”一聲巨響,酒壺碎成無數塊四散開來。徐妙筆仰頭哈哈大笑一聲,順手一推將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推翻在地。“劈裏啪啦”一片響聲,眾人紛紛各持兵器猛站起來,老馬、周三娘及手下的夥計全屏住呼吸,沒有人知道他要幹什麽,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痛快,痛快!”徐妙筆大喝一聲擺手哈哈哈大笑。一陣狂笑過後,他縱身落到桌子上。他此時高高站在桌麵上,所有人都圍在他左右,頃刻之間他成了萬人矚目的人物,所有人都拜倒在他的腳下。


    時光匆匆宛如白駒過隙,遙想二十年來在江湖上一事無成,回憶長安那些心酸苦悶的日子。徐妙筆,這個名字是什麽?這個人又是什麽?在世人眼中,徐妙筆隻是一個名字,他活在世上可有可無,活著不會有人在意,死了不會有人傷心,他就是這樣一個多餘的人。


    試問,他做過什麽好事嗎?沒有。他做過什麽壞事嗎?沒有。那他做過什麽事嗎?答案還是沒有。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好不壞,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壞。的確“多餘”這兩字,是對他這半生最好的詮釋。


    可是,一個“多餘的”的人同樣應該得到別人的尊重。徐妙筆打量著眼前這些人,他們何曾給過他一點點尊重?他們何曾給過別人尊重?人活著,誰都一樣,不論你地位高低,終有一天要埋進黃土。可笑,他腳下這些人在江湖上可謂春分得意,那又如何呢?風水流量轉,今天換他們來仰視自己,而他......他今天可以俯下身來好好看看這些人卑劣無恥的嘴臉。徐妙筆仰天長嘯,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痛快,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自己主宰了這片江湖。


    腳下的人麵麵相覷,眾人的耐心慢慢消磨殆盡,殺氣逐漸在臉上浮現。徐妙筆視若無睹,大笑過後停下來掃視眾人一眼拍著胸脯高聲喝道:“人人都說我徐妙筆貪生怕死,蒼天可見,我徐妙筆也曾是江湖上一條響當當好漢。”他忍了忍,提著膽子道:“你們告訴我,哪個不怕死?那就站出來給我瞧瞧。”他決絕的看著眾人,在場的人這個時候還搞不清楚他想幹什麽,隻覺得他是活膩了,要不然就是瘋了,和一個發瘋的人沒什麽可說的。徐妙筆輕歎一聲感歎道:“人活著要是隻能卑躬屈膝,與螻蟻有什麽區別?這二十年,我是越活越覺得沒意思,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可我怕死,我是一天比一天怕死。”說到這,他忍住了。忽然間,徐妙筆目光銳意大喝道:“我徐妙筆是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的朋友,望江樓全鯉宴世人矚目,卻隻有我徐妙筆能成為望江樓的座上賓,今日,我徐妙筆也算讓整個江湖高看了一回,就算死了,也不枉白活一世。”說到此處,徐妙筆哈哈大笑。


    徐妙筆言辭鑿鑿,言語中盡是譏諷之意,人群中並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大罵道:“徐妙筆,你找死。”


    徐妙筆不慌不忙從懷裏取出那個裝洛河圖的木匣子,他將木匣子高高舉在手裏,腳下之人一看紅著眼蠢蠢欲動。徐妙筆不聲不響哈哈一聲道:“洛河圖呀洛河圖,誰能想到,有一天你會落到我徐妙筆的手裏。”徐妙筆站在桌子上紋絲不動,他知道不久將命絕於此,卻毫無畏懼之色。過了一會,他看著眾人道:“我徐妙筆混跡江湖二十年一事無成,你們笑我,有時候連我自己也笑我自己。”他情緒突變,激動的指著眾人喝道:“你們覺得我徐妙筆可笑,我更覺得你們比我可笑,你們這些平日裏自稱英雄豪傑的人,有多少人到死都不可能知道洛河圖張什麽模樣,可我徐妙筆見過,這半個月,洛河圖天天在我手裏,哪怕今日我死了,世人提起洛河圖照樣會提起我徐妙筆,我徐妙筆將和這張洛河圖名垂青史,而你們呢?你們死了以後,沒有人會記得你們是誰。”徐妙筆大義凜然,說完又是哈哈大笑。


    洛河圖已現身,在場之人心思全在徐妙筆手中的洛河圖上,哪有心情聽他在此大言不慚。隻聽人群中一個紅衣漢子大喝一聲高高躍起,使出一招蛟龍出海一劍刺向徐妙筆。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徐妙筆早有所準備,他要和洛河圖一起在江湖上留下一個名,因此根本沒有打算避讓。紅衣漢子手中長劍從他胸前劃過,徐妙筆“呀”一聲從桌子上摔下來,手裏的木匣子脫手而出。


    那紅衣漢子伸手接住木匣子,洛河圖落到手中,頓時大喜,哈哈大笑道:“洛河圖......”


    一旁眾人聞風而動,柳劍眉拔劍道:“幫主,洛河圖......”說罷,在場的人一擁而上。


    紅衣漢子未免太得意忘形,洛河圖到他手裏還沒捂熱乎,一把鋼刀從後胸刺來,一刀將他刺個透明窟窿。紅衣漢子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那使刀的漢子從紅衣漢子手中奪過洛河圖,揮起帶血的鋼刀橫掃一刀把衝上來的人逼退,趁眾人被逼退的間隙朝客棧門口撲去,眾人攔不住那人,那人硬是衝了出去。眾人緊追不舍,那人剛衝出門,並聽到一聲慘叫從門外飛進來倒在地上吐血而亡。


    楚天錯眼疾手快飛身撲向洛河圖,他不管門外來的是什麽人,這回,他不會再讓洛河圖從眼前被人搶走。豈料,他剛要拿到木匣子,一股殺氣就從身後襲來,他趕忙回頭一看,陰司手裏的銀槍離他已不過一步之遙。楚天錯大嚇,丟下洛河圖連連後退,陰司後發製人逼退楚天錯,順勢用銀槍挑起木匣子,把洛河圖牢牢握在手中。就在這時,門外一條白影迎麵襲來。陰司借力打力,他左手緊緊拿著洛河圖,右手抓住鐵槍朝來人刺去。陰司倉促之間未能使出全力,隻聽“當”一聲巨響,來人空手撥開陰司手中鐵槍,人影一閃在陰司左手上一抬,陰司隻覺得雙臂震得發麻,他一鬆手,洛河圖高高飛起來。此刻陰司被人纏住,正是奪取洛河圖的大好時機,楚天錯和史文天同時躍起,兩人在空中對了一掌,洛河圖落到史文天一邊。史文天剛伸出手,楚天錯一腳踢來,將洛河圖踢得遠遠的。武功最高的幾個人自顧不暇,接下來該輪到其餘的人動手了。袁虹、柳劍眉等人七八個人同時躍起。袁虹拔劍頃刻間刺死兩人,一招蜻蜓點水踢在桌麵上,揮劍擺出五朵劍花刺向柳劍眉。袁虹的武功能和魚腸分庭抗禮,他一出手,三丈之內劍氣橫飛,即使是陰司也不是敵手,柳劍眉豈敢螳臂當車,隻能眼睜睜看著洛河圖落到袁虹手中。


    袁虹手提三尺寒劍沒人敢靠近,一旁纏鬥的四人見狀也紛紛停手。門外來的人是白無常,客棧裏眾人剛停手,洛詩禾一行就從門外闖進來。見木匣子在袁虹手中,洛詩禾死死盯著袁虹伸手喝道:“袁虹,洛河圖是洛英山莊的,拿來。”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東西,豈能就這麽還回去。楚天錯看了袁虹一眼,隻要他和袁虹聯手,洛河圖就是黃河幫的。楚天錯回過頭對洛詩禾冷冷道:“誰搶到,洛河圖就是誰的。”


    這話說的好,陰司、史文天等人就等這句話。話音剛落,兩人就好像心有靈犀,一同朝楚天錯、袁虹撲去。黃河幫、鐵槍會及史文天手下的嘍囉見狀各取兵器相互廝殺起來。一石激起千層浪,其餘的江湖人士不甘落於人後也參合進來。這些人心裏清楚,麵對洛英山莊、鐵槍會、黃河幫,隻有把這趟水攪得越混,他們才有機會渾水摸魚。一時之間駱駝客棧裏亂成一鍋粥,眼下可管不了誰和誰是一夥的,隻要不是自己人並痛下殺手,就連洛詩禾等人也被攪和進來。小小的駱駝客棧擠了上百人,客棧裏除了桌椅就是瓶瓶罐罐,你打我我打你動起手來實在不方便,轉眼之間就有十幾個人倒在地上,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袁虹手裏拿著洛河圖,並遭到眾人的圍攻。李香書、白無常、史文天三人聯手,袁虹雙拳難敵四手,一不留神洛河圖就被史文天奪了去。如此一來,史文天成了眾矢之的,眾人圍攻的人變成史文天。史文天邊打邊退,一連接李香書、白無常數招漸漸體力不支,就把木匣子丟到樓上的走廊上去。眾高手見狀施展輕功落到走廊上,你追我趕趕不許任何人靠近洛河圖。


    上樓的梯子成了眾嘍囉爭奪的焦點,誰都想第一個衝上樓,在樓梯口又是一番惡鬥。一場血戰,洛詩禾、柳劍眉各帶一隊人殺出一條血路衝上樓梯,分別從左右殺向洛河圖。正當雙方離洛河圖不到五步時,一條人影落在雙方之間,見到來人,雙方眾人頓時止步不敢往前。


    是居士易,見到他,老馬和周三娘從櫃台後麵走出來,老馬自言自語道:“居士易......”他一邊說,一邊看了周三娘一眼。居士易一向行俠仗義為武林主持公道,二人知道,他來了,這件事就有轉機,她們也就不必再為嚴灼心擔憂。


    居士易素來俠名遠播,在江湖中地位極高,大夥多少要給他幾分麵子,見到他,眾人紛紛停止廝殺。此刻再看駱駝客棧,哪還有原來的樣子。眼前一片狼藉中屍橫遍地,果然如徐妙筆所言,洛河圖沒有瞧見,先把性命丟了,想一想,怎能不叫人扼腕歎息。隻是,徐妙筆在剛才的混戰之中已經身首異處,他光想著一時痛快賠上自己的性命,這筆買賣到底劃不劃算,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板著手指好好算一算。


    李香書、白無常來到洛詩禾身邊,而陰司、楚天錯、袁虹、史文天等從另一邊走來,眾人一同拱手道:“易大俠。”


    接著,陰司拱手問道:“易大俠千裏迢迢到關外來不知所為何事?”


    居士易拱手對眾人道:“各位英雄、各位前輩,在下冒昧前來,得罪之處請各位見諒。”


    居士易客客氣氣,大家雖知道他的來意,又不能不以禮相待。史文天哈哈大笑一聲道:“易大俠言重了,易大俠行俠仗義,你的為人我等一向是欽佩的,易大俠有何指教不妨直言,我等洗耳恭聽。”


    居士易提劍抱手答道:“指教不敢當,在下今日前來絕沒有半點得罪之意,隻是數年來,各門派紛爭不斷,天下百姓深受江湖紛亂之苦,這三個月以來,武林中更是腥風血雨,這場浩劫已經致使各門派數千人死於非命,隻盼各位看在易某的麵子上,看在天下蒼生的麵子上能夠化幹戈為玉帛還武林一片安寧,讓天下百姓都能過上太平日子。”


    仁義道德,在場之人最不願聽的就是這些。白無常卻大喜,他拱手笑道:“易大俠說的是,洛盟主身為武林盟主,洛英山莊自然要為武林同道做表率,實在無意與各位武林中的同道朋友為難,以免傷了大家的和氣,隻是陰幫主、楚幫主和各位朋友咄咄相逼,我洛英山莊迫於無奈隻好出手自衛,易大俠明察秋毫,望易大俠為洛英山莊主持公道。”


    白無常順勢借坡下驢聽風就是雨,讓居士易頗感為難。楚天錯接上話冷冷道:“白兄此言差異,既然大夥尊洛盟主為武林盟主,當然事事要以洛盟主號令行事,我等怎敢對洛英山莊不敬?白兄如此信口開河,不知想致我等於何地?”


    這話暗藏殺機,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白無常聰明狡猾,怎會不知道其中的厲害。於是,嗬嗬一聲道:“楚幫主說兄弟信口開河,兄弟我一向喜歡胡說八道大家都是知道的,兄弟我說的話與洛盟主和洛英山莊沒有半點關係,各位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和兄弟我計較。”說著道:“洛河圖是程不歸程兄為兒子求娶詩禾下的聘禮,洛盟主收了聘禮就要把女兒嫁到程家去,要是半道上洛河圖讓各位搶了去,洛英山莊豈不是賠了女兒還要搭上一張洛河圖,那洛英山莊的麵子往哪擱?易大俠深明大義,想必不會坐視不理。”


    白無常果然厲害,三言兩語就把道理全說道洛英山莊那頭去。居士易是明理守信之人,必定會為洛英山莊說話,要是那樣,大家豈不是又白忙了。史文天一聽站出來拱手道:“白兄說的有理,隻是凡事都要講個先來後到,洛盟主先收的是陰兄的聘禮,自然洛侄女就應該嫁進鐵槍會,雖說陰世侄英年早逝,可洛盟主與陰兄之間已有婚約,陰世侄死了,洛侄女就是陰世侄的遺孀,那她就是鐵槍會的人,容程不歸程兄不棄想娶洛侄女做兒媳,那也應該是程兄和陰兄之間的事,易大俠,不知在下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在史文天嘴子,自己莫名其妙怎就成了寡婦?洛詩禾聞此言,心中一百個不痛快。眾目睽睽之下,史文天說的話無疑是在有意羞辱她,讓她有何顏麵麵對這麽多人?謠言最容易蠱惑人心,別人對她惡意中傷也罷,她最擔心的是這些謠言會讓李香書產生誤會,如果那樣,她怎麽向李香書解釋?她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得到鐵槍會的地位財富才答應嫁給陰獅的吧!那樣的話,李香書會怎麽看她?


    洛詩禾曾以為世上沒有真情,即使是她的婚姻,也能拿來當做交換利益、博取地位的籌碼。當她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一切全都變了。她在意所有人對她的看法,哪怕隻是一點點的瑕疵,她都擔心被放大,因而影響自己在那個人心裏的地位。


    洛詩禾真的變了,喬木死的時候她變得更加任性,喬木活著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痛徹心扉。喬木要殺她,是花依怒替她擋下致命一擊,花依怒尚且能如此,她又怎能視而不見?江湖險惡,不是她想怎麽樣就能怎樣,喬木死而複生讓她清醒的知道什麽是天高地厚。其實,洛詩禾隻是一個被父親寵壞了的女兒。她天真,她任性,但她不是無藥可救。她出生名門,從小讀書識字,懂的道理比別人要多,比別人更容易理解這片江湖,她隻是缺乏曆練。她在經曆中慢慢成長,在漫漫西域之行的路上感受人間冷暖,在對李香書的信任、懷疑中飽受感情的折磨,這一點一滴都是她對生活最貼切的感悟,至少在對待感情上,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洛英山莊大小姐。


    誰都年輕氣盛過,浪子回頭金不換,隻要洛詩禾有心悔過,難道就不能給她一個機會?一個女兒家肯定不願意在這麽多人麵前受辱,居士易扭頭看了洛詩禾一眼。怪隻怪她當初給自己挖下那麽多坑,如今,就算摔得遍體鱗傷也隻能她自己去承受。


    白無常、史文天各執一詞,他們說的再有道理,都隻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居士易聽著他們一番雄辯之言,心中頗感淒涼道:“各位英雄前輩在江湖上聲名顯赫,今日不顧武林同道的情義在此大打出手,易某想請大家看看,為了滿足各位的野心死了多少人?難道人命當真賤如草芥?”居士易一聲大喝,眾人低頭不答。居士易一抱手道:“易某用心良苦,隻盼江湖上各門各派都能和睦相處,武林中少一點爭鬥,天下百姓才能有好日子過,還請各位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不要讓武林生靈塗炭,易某懇請各位。”


    居士易說得如此誠懇,別人當然無話可說,柳劍眉一抱手道:“按理說,易大俠的吩咐我鐵槍會不敢不從,隻是我鐵槍會少幫主死得不明不白,到現在,連誰是凶手我們都不知道,可洛盟主欺人太甚,他收了鐵槍會的聘禮,陰少幫主屍骨未寒,他就急著想把洛大小姐嫁給程不歸的兒子去換洛河圖,敢問易大俠,這筆賬我鐵槍會是不是該和洛盟主好好算一算?”


    一聽這話,梁肖月“哼”一聲一拱手道:“柳前輩,你是江湖上的英雄前輩,說話可要注意分寸,陰少幫主是死在長安不假,可與洛英山莊有什麽關係?”梁肖月振振有詞取笑道:“師傅有意把師妹下嫁給陰少幫主,那是鐵槍會莫大的榮幸,陰少幫主被人給殺了那是他沒有這個福分,陰少幫主貪財好色,說不定是他偷了人家的老婆所以才被人給殺了的,陰幫主和柳前輩想把這件事栽贓到洛英山莊頭上妄想。”


    陰司被激得暴跳如雷,指著梁肖月罵道:“各位朋友看哪,這就是洛盟主交出來的好徒弟,陰某今日非好好替洛盟主教訓教訓他不可。”陰司銀槍一提,不顧居士易攔在中間,縱身一槍朝梁肖月刺去。


    陰司想尋梁肖月的晦氣就要通過居士易這一關,居士易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化解各門派間仇怨,沒想到話沒有說完就撕破臉,他怎能坐視不理。隻見陰司手裏的鐵槍如條銀蛇般刺向梁肖月,居士易劍一提邁上前一步,陰司還想避開居士易,卻被居士易擋住去路。殺子之仇豈能不報,陰司眼下正在氣頭上,居士易想管這件事,那就別怪他不客氣,陰司將錯就錯使出全身功力,銀槍徑直刺向居士易。居士易胸有成竹提劍一橫,陰司手裏的鐵槍刺在居士易劍鞘上。眼看一招不得,陰司運功於左掌上,一掌劈向居士易。居士易將長劍一收揮出一拳,拳掌相對“啪”一聲響,震得陰司連連後退,居士易卻隻退後了一步穩穩站住。居士易素有天下第一之名,陰司三十年的功力敵他不過,眾人不禁驚歎,對居士易的武藝心悅誠服。


    陰司見不是對手,覺得顏麵無存,並動氣歪心思,他對眾人一拱手大喝道:“好啊,看來一世英名的居士易大俠今日是要為洛英山莊出頭了,看來,殺子之仇,在下隻能請各位英雄為陰某做主了。”眾人正為沒有由頭在居士易麵前去搶洛河圖發愁,陰司這麽一說正好給眾人一個絕好的理由。


    在場的人聯起手來,洛英山莊絕不是對手。李香書心裏清楚,此刻必須把居士易綁在一條船上,他接上話道:“陰少幫主到底是誰殺的誰也沒有瞧見,陰幫主說是洛盟主殺的,那就請陰幫主拿出證據來。”說著,拱手對居士易道:“易大俠義薄雲天,請易大俠主持公道。”


    該客氣的已經客氣過,楚天錯陰森森道:“居士易,你做你的仁義大俠,我們有我們想做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後在江湖上遇上了,各位朋友都會對你客客氣氣,你要是想多管閑事,別怪大家不客氣。”


    話剛一出口,史文天急忙走出來拱手勸道:“易大俠、楚幫主,大家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難道居士易瞧不出來嗎?楚天錯和史文天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誰都沒安好心。一片苦心算是白費了,居士易撿起腳跟前的木匣子。他心想,都是洛河圖惹的禍,要想天下太平,看來他隻能學學當年的程不歸,今天他就把洛河圖毀了,誰也別想得到。


    又一想,洛河圖畢竟是件傳世之物,數百年來被江湖中人奉為至寶,若是毀在自己手裏,自己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和江湖上萬千性命相比,洛河圖再寶貴始終隻是一件物品。也罷,毀了洛河圖,從今以後江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因它而死,毀了洛河圖江湖上從此就會太平無事,今天,他就做這個千古罪人。


    可是,洛河圖到底是件什麽樣的寶物,為什麽能讓那麽多人為它趨之若鶩?居士易疑惑不解,在毀掉洛河圖之前,他要親眼看看是什麽東西能讓所有人迷失心智。


    居士易剛要打開木匣,洛詩禾大急喝道:“易大俠......”


    居士易轉頭望去,洛詩禾忍住沒有往下說。居士易打開木匣子,從裏麵取出洛河圖捧在手心。居士易堂而皇之在眾人麵前取出洛河圖,在場之人無不伸長脖子,都想看看洛河圖是什麽模樣。卻見居士易先是吃驚的模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先有洛樹雲為奪取洛河圖對泰仁山莊痛下殺手,後有徐妙筆得到洛河圖以後不懼生死。居士易的笑聲讓眾人摸不著頭腦,眾人不禁起疑,難道洛河圖真有讓人發狂的魔力?


    就在這時,居士易手指一彈,手裏的長劍出鞘三寸。他想毀掉洛河圖,洛詩禾、李香書大嚇,李香書喝道:“易大俠......”


    洛詩禾同時道:“易大俠,你以為你毀掉洛河圖從此以後就會天下太平嗎?你錯了,江湖上之所以紛爭不斷是因為人心不齊,是因為人人心裏都有欲望,洛英山莊為了得到洛河圖付出了多少代價,隻有得到洛河圖,爹才能以武林盟主的身份號令江湖,從此以後,江湖上才能太平無事,易大俠三思。。”


    她說的一點沒錯,武林中人心不齊,人人都在為自己的私利用盡手段,何日才能天下太平?可她將天下太平寄希望於這張洛河圖,未必太幼稚。這張洛河圖能不能左右武林興衰他不知道,洛河圖是武林的禍根卻是一目了然的。聽洛詩禾說完,居士易順手一拋,將洛河圖拋出去,同時拔劍一揮,將洛河圖斬成兩半。


    眾人一看大驚失色,豈能眼睜睜看著他毀掉洛河圖。不給他出第二劍的機會,洛詩禾、李香書、白無常、陰司、楚天錯、史文天等人一起撲上來,幾人一同出手把居士易逼退。擊退居士易,眾人的心思又放在洛河圖上。見洛河圖落到樓下去,幾人縱身一躍從樓上跳下來,一半洛河圖落到李香書手中,而另一半落到陰司手裏。陰司得到洛河圖,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高興的哈哈大笑。突然,一狂陣風從門外吹來,一股劍氣直逼陰司。陰司嚇得連連後退,等他回過神來,手裏的洛河圖已經不知去向。


    門外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宋青帶著數十個洛英山莊弟子闖進來,各派中人聞訊不敢再放肆,一場廝殺到此方才偃旗息鼓。隻聽一人在樓上不緊不慢道:“各位英雄,多日不見,久違了。”眾人抬頭望去,洛樹雲站在樓上,陰司手裏那半張洛河圖就是他奪走的。


    物歸原主,陰司也沒什麽好說的。洛詩禾大喜過望,拉著李香書走到客棧中央拱手道:“爹。”父女見麵當然格外溫馨,洛樹雲笑著對她點點頭。


    隨後,李香書抱手道:“洛盟主。”洛樹雲縱身一躍落到洛詩禾和李香書麵前,李香書乖乖把搶來的洛河圖雙手奉上道:“物歸原主。”


    李香書能把洛河圖交出來令洛樹雲十分意外,洛樹雲深深打量他一眼才接過洛河圖道:“小女一路承蒙李公子照顧,有勞李公子。”


    李香書正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目標,洛樹雲對他器重有佳,他心中暗暗歡喜抱手道:“這是晚輩分內之事,洛盟主不必言謝。”如此,更博得洛樹雲的好感,李香書這個女婿,洛樹雲心中怕是認下了。


    洛樹雲是武林盟主,凡是江湖中人必須聽從武林盟主號令,大家又是為爭奪洛河圖所以才到關外來的,在洛樹雲麵前,眾豪傑做賊心虛不敢多言語一聲。洛樹雲走到白無常麵前一抱手道:“白兄,辛苦了。”


    白無常笑道:“洛盟主的事就是小弟的事,你我之間何必分彼此呢?”


    說到這裏,梁肖月及白無常帶到關外的洛英山莊弟子一起拱手道:“弟子拜見師傅。”


    洛樹雲掃視眾人一眼一擺手道:“免禮。”說罷,問道:“肖月,楊場主和你師弟去哪了?你怎麽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不等梁肖月回答,洛詩禾迎上去道:“舅舅有表兄保護,爹爹盡管放心,至於二師兄,他的下落隻有嚴灼心知道。”說說嚴灼心,居士易及老馬、周三娘心中一震,沒人知道洛詩禾安的什麽好心。


    聽了洛詩禾的話,洛樹雲道:“嚴灼心?你二師兄的下落和嚴灼心有什麽關係?”


    洛詩禾忙解釋道:“這件事女兒也不清楚,不過嚴灼心說了,他很快會讓二師兄回洛英山莊。”


    洛樹雲和洛詩禾這一說,反倒是一旁的梁肖月心中忐忑不安。他真後悔當初念著和陳道安的師兄弟之情沒有痛下殺手,他真擔心要是嚴灼心和陳道安說了什麽,如果是那樣,等陳道安回到洛英山莊以後,還能有他的好。幸好陳道安一向不得洛樹雲的寵信,洛詩禾這麽一說,洛樹雲再也沒有接著往下問。


    居士易此時走到洛樹雲麵前拱手道:“拜見洛盟主。”


    洛樹雲哈哈一聲拱手道:“易大俠也在此,不知什麽風把你吹到這來了。”居士易真是一言難盡。於是,洛樹雲轉頭對在場眾豪傑一拱手道:“各位英雄,小女的婚事就不勞各位費心了,下個月初八,洛某在洛英山莊舉行鑒寶大會,到時請各位齊聚洛英山莊,大家共同鑒賞洛河圖。”


    大夥千裏迢迢來爭奪洛河圖,死了那麽多人,在洛樹雲嘴裏,隻不過是在為洛詩禾的婚事費心,那大家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令出乎眾人預料,大家處心積慮不得,反而洛樹雲主動邀請眾人到洛英山莊鑒寶,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麽貓膩?大夥一時議論紛紛。


    這趟關外之行洛樹雲大獲全勝,洛樹雲對居士易道:“到時候,務必請易大俠賞光,告辭。”他對眾人又一抱手道:“各位,洛某先走一步。”說完,洛英山莊上下一行人揚長而去。


    等洛英山莊的人全走後,其餘各門派的人紛紛與居士易拱手告別,然後帶上死者的屍體匆匆離去,轉眼駱駝客棧並空蕩蕩的,隻留下滿地的鮮血。老馬和周三娘終於可以鬆口氣,這些祖宗總算走了,雖然打碎了些桌椅和好酒,幸運的是駱駝客棧逃過一切,店裏的夥計也沒有什麽損失。至於各門派中人這些天在客棧白吃白喝的銀子,想當初她們行走江湖的時候,沒少拿各門派的銀子,隻要人沒事,銀子就算了。


    周三娘走到居士易身邊焦急的問道:“易大俠,你有公子的消息嗎?”


    居士易搖搖頭道:“我正想問你們呢。”說著,三人眉頭緊鎖,再看徐妙筆冷冰冰的屍體,不禁長歎一聲。


    這時,雅娜闖了進來,她徑直走到居士易麵前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居士易看著她搖搖頭,周三娘和老馬見到她們心心相惜,心中著實為她們感到高興。


    一陣馬蹄聲飛馳而來,嚴灼心出現在客棧門口,老馬、周三娘同時道:“公子......”


    剛進門一眼就看到徐妙筆的屍體,駱駝客棧上下一片狼藉,嚴灼心能猜到這裏發生了什麽。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一步,他心中忽然一陣涼意。徐妙筆偷走洛河圖,無意中害死了花依怒和柳芯,嚴灼心耿耿於懷,他心裏一直在想,等見到徐妙筆,他非要讓徐妙筆為花依怒披麻戴孝不可。可現在,徐妙筆也死了。短短數日,他失去了一個心愛的人,失去一個可以把酒言歡的朋友,失去一個一直視為左膀右臂的人,固然他心中有多少恨,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嚴灼心、居士易、雅娜、老馬、周三娘齊心協力把徐妙筆埋在黃沙中。不曾想,長安時那句玩笑話變成現實,嚴灼心將滿滿一壇子酒灑在徐妙筆墳前,就讓他喝個夠,喝醉了就不會有那麽多煩惱。嚴灼心咬牙不讓淚水掉下來,他不是在為徐妙筆難過,對徐妙筆而言,也許死了比活得像行屍走肉要好。如果徐妙筆還活著,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說花依怒的死是徐妙筆一手造成的,他傷心的是,徐妙筆一死,他連找個替罪羊分擔他心裏內疚的人也沒有。


    周三娘走到他身旁輕聲道:“我和老馬原本打算出去躲躲,再派人通知公子你,沒想到......”她輕歎一聲。


    嚴灼心長舒一口氣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你們不必自責。”居士易等人並不知道花依怒已死,她們隻覺得嚴灼心的聲音格外傷感,因而不忍追問。嚴灼心又拿起一壇酒灑在墳前喃喃道:“徐兄呀徐兄,我讓你一次喝個夠,以後,隻怕我再也沒有機會來陪你喝酒了。”


    徐妙筆的為人沒有人比嚴灼心更清楚,他是出了名的膽小怕事,哪怕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也能嚷嚷半天。他就是這樣一個既怕死又怕疼的人,很難想象他會主動尋死。人人都覺得他生性懦弱,人人都取笑他除了坑蒙拐騙隻剩遊手好閑,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受夠了世人的冷眼,他受夠了默默無聞,所以才有今天的結局。


    細想來,徐妙筆雖然笨,但這樣的結果不算壞。就像他說的那樣,從今以後,隻要江湖上的人提起洛河圖,就會有人想起曾有一個叫徐妙筆的傻瓜為洛河圖丟了性命。他終於如願以償,和洛河圖一起被世人記住,而他,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從一開始,徐妙筆就對洛河圖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嚴灼心不是不知道,隻是覺得以他的膽子,他最多探頭探腦打聽打聽洛河圖的下落,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他想跟著到河西就讓他跟著,他想到關外沒人攔他,讓他見識見識西域的人情風光,總好過他在長安一無是處做個井底之蛙要強。誰都沒有料到,陰差陽錯,第一個解開所有謎題的人竟然是他,至於他是怎樣從白無常那裏偷到洛河圖的,至今依舊無人知曉。


    嚴灼心很想知道,徐妙筆想死,他怎麽不去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那樣的話,他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真以為死了沒有人為他難過?嚴灼心心中一陣唏噓。交了徐妙筆這樣一個朋友讓他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他一邊為徐妙筆死得轟轟烈烈感慨,一邊為他做的事心寒。但不管如何,徐妙筆已經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作為他唯一的朋友,如今再來質問他為什麽要偷洛河圖毫無意義。


    從前,嚴灼心從不相信有天堂地獄。現如今,他深信人死了以後會在另一個地方相遇。相信徐妙筆很快就能見到花依怒,所有事情的答案,留給徐妙筆去向花依怒解釋,他堅信,花依怒已經原諒了徐妙筆。


    直到今日,終於可以擺脫洛河圖的糾纏。故友重逢,嚴灼心和居士易可以坐下來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場。他鄉遇故知是多難得的美事,然而,烈酒和朋友卻不能讓他的心情好過一點點。他多想喝醉,卻越喝越清醒。回想起自己這一生,從月宮如把他帶到明鏡臨淵那天起,許多事情從那時候已經注定。日月宮從江湖中崛起,信使成為萬人矚目的人物,日月宮轟然崩塌,天玄閣應運而生。直到今天,武林中人還在揣測,信使到底是誰。江湖中人都以為信使和其他明暗使一樣死於那場蕭牆之禍,假如武林中人知道信使就是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他還能不能活到現在嗎?


    眾所周知,小公子嚴灼心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但天玄閣卻是武林紛亂的始作俑者之一。嚴灼心笑自己是個五十步笑百步的人。仔細想來,他和洛詩禾其實沒什麽區別,都自以為能夠掌握了別人命運,從此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怎樣有趣就怎麽做。他是被月宮如寵壞了的孩子,直到花依怒死的那一刻,他才逐漸明白情為何物。老實說,一個簡簡單單的“情”字,如果僅僅隻是兒女私情,那就太悲哀了,可笑,自己當真做了那麽多年的傻子。


    洛樹雲已經拿到洛河圖,他真想就這樣留在關外,從此仰頭看著蒼天,俯身看看蒼天下草原遊牧人的豪邁,一壺好酒,一匹烈馬就能讓他行遍天下。無奈,天玄閣知道的那些秘密終於成了他的羈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此外,阿彩還在煞寧兒手中,誰讓嚴灼心是個多情種呢?阿彩那麽信任他,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寒了一個女子的心。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承諾過的事情負責,大丈夫一諾千金,與其整天向往英雄俠義,不如做點實實在在的事,這才是他口中真正的做不了君子也不能做小人。


    世事無常,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苦中作樂才不失為英雄本色。知己、好酒、英雄美女、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難道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就連一向冷若冰霜的大俠居士易也找到一生的伴侶,誰說人生一定要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簡簡單單不是一樣能獲得幸福。


    雅娜一直陪在居士易身邊,夜深了,居士易和嚴灼心意猶未盡,沒有一點醉意,雅娜並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天那麽冷,大家擔心她著涼,就讓周三娘先把她送回房。


    雅娜剛走,嚴灼心哈哈大笑一聲道:“美女愛英雄,雅娜對易大俠情深義重,我要是你,我才懶得做這個大俠。”嚴灼心一句玩笑話讓居士易頗為尷尬,一時低頭不語。嚴灼心又大笑一聲道:“英雄美女、郎才女貌,易兄縱橫江湖什麽都不怕,有情人終成眷屬是難得的美事,易兄隻怕逃不了了。”


    居士易感慨道:“我居士易浪跡天涯,根本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隻聽周三娘道:“易大俠不是雅娜,你怎麽知道雅娜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嚴灼心和居士易轉頭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周三娘把雅娜送回客房,正從樓上走下來。此言正合嚴灼心之意,周三娘來到二人麵前笑道:“不是每個女人都想要榮華富貴,隻要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何嚐不是種幸福。”周三娘是女人,女人當然更懂女人的心思,嚴灼心笑著對居士易點點頭。這時候,老馬忙完手裏的活也走來,周三娘從桌上拿起兩個酒碗把酒滿上,夫婦二人端起酒,周三娘道:“公子、易大俠,我們陪你們喝兩杯。”四人一同把酒飲下,老馬和周三娘坐下來後,周三娘問道:“對了,易大俠,你怎麽又到五裏鎮來了?”


    居士易看了嚴灼心一眼歎了一聲道:“回到長安後,我本想去春花樓替嚴兄問候辛老板,但那時她已經離開長安,又聽說洛盟主要出關,我心想,洛盟主到關外,江湖中肯定又有一番爭鬥,所以馬不停蹄趕來,想搶在他前麵毀了洛河圖,可惜還是事與願違。”


    聽了這話,嚴灼心、老馬、周三娘一同歎了口氣,周三娘喃喃道:“洛詩禾有句話說的沒錯,就算沒有洛河圖,江湖上的爭鬥一樣少不了。”


    居士易沒有回答,他問道:“嚴兄,不知你有沒有見到辛老板。”


    說到這裏,又勾起嚴灼心對花依怒的思念以及對辛捷楚的擔憂,他苦著臉點點頭道:“幾天前我和她還在一起,隻是......”嚴灼心頓了頓道:“算了,說這些幹嘛。”


    這次見麵,三人一直覺得他心事重重,周三娘這時才追問道:“公子,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被這一問,嚴灼心端起酒痛飲一碗,沉思片刻道:“易兄,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意外提起從前的事,居士易深感滄海桑田,那時候的事他怎麽會忘記呢?居士易輕輕點點頭。嚴灼心道:“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真好,四明使四暗使,大家情同手足無憂無慮,如果不是江湖險惡,大家都應該活得好好的,可現在......”嚴灼心停了下來,他咬緊牙關痛心的道:“五年前發生的事你我很少提起,我一直在想,你我明知花依怒做的是錯的,為什麽我們還願意幫她,我現在想明白了,那件事發生以後,日月宮就隻剩下我們三個人,她是我們三個人中唯一的女人,你和我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呢。”居士易三人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這種話,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嚴灼心忍了忍道:“你我嘴上不說,其實心裏對那件事一直沒有放下,日月宮做的錯事太多,你一直在設法彌補,因此你成了義薄雲天的大俠,而我......從我成為信使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所以直到現在,除了易兄你、花依怒、辛捷楚,再沒有人知道我就是日月宮的信使。”老馬、周三娘一聽,吃驚的相互看一眼,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就是日月宮掌握消息渠道的信使,要是嚴灼心不說,她們也不知道。當然,嚴灼心信得過老馬、周三娘才肯說出來。嚴灼心接著道:“從那以後,我一直在想,從此以後我就做個江湖浪子好了,可漸漸的,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懷念以前,懷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現在我才明白,不管你是什麽人,都需要一個家,日月宮就是我們的家,隻是花依怒......。”嚴灼心停住了,淚珠掛在眼眶裏。


    三人見到他這副模樣,老馬問道:“公子,花姑娘怎麽了?”


    嚴灼心深吸一口氣道:“她死了。”說完又喝了一碗酒,隻有烈酒才能化解他心中的悲傷。


    三人一聽大驚失色,過了一會,居士易遺憾的輕聲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嚴灼心平複平複情緒強笑道:“她怎麽死的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她在臨死前已經放下一切仇恨。”聽到他這樣一說,三人心中才稍有安慰。嚴灼心道:“經曆了這麽多事,我才知道什麽是最重要的,易兄,你常說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但求無愧於心,你我改變不了這片江湖,隻好做好我們該做的事,你我是生死兄弟,我想說的是,雅娜是個好姑娘,我真希望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番肺腑之言是在經曆花依怒的死,經曆辛捷楚的傷病以後得來的,嚴灼心從沒這樣認真過。


    這番話居士易三人聽後,心中格外悲涼。過了好一會,周三娘問道:“公子,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嚴灼心答道:“江湖上很快會有一件大事發生,我有些要緊的事要去做,明日就走。”說罷,抱手道:“老馬、三娘,以後,我隻怕再也沒有機會回到五裏鎮,每逢清明,拜托你們替我帶壺酒到徐兄墳前。”


    老馬抱手道:“公子的吩咐我們謹記在心。”


    嚴灼心轉頭對居士易道:“不知易兄有何打算?”


    居士易道:“隻要是江湖上的事,就是我分內之事,臘月初八,洛樹雲要在洛英山莊舉行鑒寶大會,到那時肯定又有一場爭鬥,我想盡快趕回中原,若能阻止這場武林浩劫最好,如果不能,希望少死幾個人。”說完,四人一同舉杯。隔日一早,嚴灼心、居士易、雅娜三人辭了老馬和周三娘,一起快馬向玉門關方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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