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下午的書念了麽?”


    呂布悻悻道:“念了, 正等你回來講書呢。”


    馬超和文姬說說笑笑, 呂布卻依舊是那一副麵癱模樣,前去陳宮設的集中營,見從鄴城來的, 拖家帶口的漢廷官員們。


    麒麟對呂布道:“待會見了他們,你就這樣然後那樣……”


    呂布道:“不成。”


    麒麟道:“不是答應了的麽?以後都聽我的。”


    呂布得意洋洋道:“我忘了!”


    麒麟:“你不按劇本來, 這戲沒法演,那你隻好回去。”


    馬超笑道:“奉先罵我吧, 我不怕罵。”


    呂布點頭道:“行, 待會你替小寶貝挨罵。”


    麒麟無計,隻得道:“那開始,委屈你了, 孟起。”


    馬超笑得打跌:“不委屈!”


    麒麟安排好數輛馬車, 車前各守著凶神惡煞的兵士,繼而摸出一本名冊, 道:“我點到的人, 你們去放出來。”


    呂布居中,麒麟馬超左,蔡文姬右,坐於院內,麒麟清了清嗓子, 大聲念道:“華歆華太師——”


    一名瘦骨嶙峋,皮包骨頭的中年人輕飄飄地走到院中。


    蔡文姬總算明白麒麟的毒計了。


    馬超拱手道:“久仰華太師之名,今日得見, 幸何如之!”


    華歆餓得有氣無力,抬手朝呂布招了招,便當是見過禮了。呂布按足吩咐起身,佯怒道:“你們都是做什麽的!馬孟起!怎能如此對待大人們!”


    馬超忙不迭告罪,道:“我也不知,先前都在征戰,末將罪該萬死!”


    華歆翻了翻白眼,淒聲道:“罷了……如今天下民不聊生……作孽呐,真是作孽……”


    呂布點頭道:“華太師先去住下,本侯定將設上賓之禮以待,來人!請華歆大人上車。”


    華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得放棄抵抗,被親兵押著走。


    麒麟又念道:“下一位,北海太守孔融——”


    孔融一臉菜色,目光呆滯,眼窩深陷進去,提氣勉強道:


    “呂……呂奉先……你,你如此……你私囚朝廷命官……”


    “你不……不得好死——!”


    呂布一見孔融那餓鬼模樣,心裏險些樂翻過去,蔡文姬笑得俯在麒麟背上,不敢抬頭。


    呂布當初最恨便是孔融,數年前董卓派呂布獨拒十八路諸侯,孔融身為北海太守,率其中一路,更作《伐莽書》,洋洋灑灑,駢六驪四,辭藻華麗,一詠三歎,將呂布罵了個狗血臨頭,呂布昔時陣前搦戰,聽完翻譯版本後幾乎氣炸了肺。


    如今孔子二十世孫,關中名士,餓得頭暈腳軟,有氣無力,呂布心花怒放,心內大誇麒麟上道,口中聲若洪鍾,吼道:“馬孟起——!”


    呂布那一下聲威十足,馬超還沒反應過來,孔融卻已眼前一黑,輕飄飄,軟綿綿,原地扭腰,昏了過去。


    “你膽大包天——!”呂布正要開罵,孔融已歇了。


    麒麟道:“趕緊的!哎你們!帶去搶救!下一位!”


    呂布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斂不住的一臉春風得意,文臣們挨個上前,麒麟話中有話,都將他們奚落了一頓。


    “西涼地小人窮,怠慢了怠慢了……”麒麟笑道:“往後還要倚仗諸位大人多照拂!”


    蔡文姬終於看不下去,動了惻隱之心:“還是……尋點布匹,給他們做衣裳,飯也……別短了吧。”


    麒麟笑得打跌,解釋道:“先前怕他們吃飽了肚子,沒事盡叫罵,挨個求見主公,逼他出兵,才囚起來的。”說著摸了摸呂布的腦袋,呂布坐在一旁,倒是甚乖,點了點頭,明白麒麟深意。


    “現不會了。”麒麟道:“放回去須得好吃好喝伺候著,來日還有事交予他們去辦。”


    蔡文姬頷首道:“文臣儒生雖是呱噪,但沒了他們終究不成。”


    馬超道:“我府裏還有糧布,待會便挨個送了去。”


    麒麟點頭,合上名冊,道:“送東西得以主公的名義,年前再請他們喝次酒,這便完了。”


    呂布道:“你想讓他們做什麽?”


    麒麟悠然道:“教書。西涼民風未開,四書五經,忠義禮孝,都要逐漸教化;明年開始,等我們有錢了,積累足夠的糧食與財富,就要鼓勵將士們娶妻,生子,多生小孩,增加人口。”


    蔡文姬道:“此乃長遠之計,我亦是如此想。”


    麒麟道:“文武都要學,三城內都要設立學堂,令他們擔任育人之責,經濟基礎既然打好了,就該發展文化了,你身為主公,該起帶頭作用。”說著又以名冊朝呂布拍了拍。


    “稟告主公。”一親兵來報:“還有一人,未曾出來麵見主公。”


    呂布道:“誰?餓昏了麽?扛著走就是了。”


    麒麟叫道:“啊,我說呢,難怪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是禰衡罷。”


    親兵道:“正是禰衡,此人臥於後院內,一動不動。”


    蔡文姬笑道:“禰衡恃才傲物,素來不服人管,軍師看如何?”說畢笑盈盈望向麒麟,言下之意,能收拾住禰衡,麒麟便是天下無敵了。


    馬超道:“我去將他打昏了帶回去。”


    呂布微一沉吟,擺手道:“不可動粗。”繼而長身站起。


    麒麟眉頭一動,呂布竟是打算親自前去說服他,蔡文姬亦動容道:“主公頗有容人雅量。”


    呂布吩咐道:“你們都回去,麒麟陪我進去見他一見。”


    麒麟微一沉吟,便即吩咐完親兵,隨著呂布緩緩走進後院。


    呂布一手,不易察覺地在身畔抓了抓,麒麟笑了起來,主動牽著他,手指互扣,呂布溫暖的手掌令他說不出的安心。


    麒麟道:“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那廝嘴巴厲害得很。”


    呂布答:“我試試,學習當個好主公。”


    禰衡挺屍一樣躺在院中央,麒麟與呂布站定,麒麟道:“禰衡,主公來見你了,有話與你說。”


    禰衡“嘿”的一聲,不答話。


    呂布麵無表情道:“禰先生,請起來,奉先有話與你一談,家國大計,河山良策,盼先生教我。”


    禰衡慢吞吞地站起,歪著頭,打量呂布,走上前。


    呂布英偉,身長九尺,比禰衡高了足足一個頭,禰衡伸手,拍了拍呂布側臉,舉動無禮至極。


    呂布:“……”


    禰衡“曖”的一聲,緩緩道:“好頭顱!三姓家奴!比之梁冀慶父何如?!”


    呂布:“???”


    呂布轉頭道:“他說什麽?”


    麒麟笑得岔了氣,解釋道:“他把你比作奸臣:東漢梁冀、春秋慶父,都是有名的大奸宄,沒把你說成屠豬賣狗的人,還是抬舉你了。”


    呂布謙道:“謝先生抬舉!”


    禰衡翻了翻白眼,又道:“比之……趙高何如?”


    麒麟道:“他把你比作閹人……”


    呂布大喜道:“這個我在書上讀到過!趙高是秦朝有名的宦官……”


    呂布話音未落,禰衡又嘲道:“閹人之輩,焉有卵否?”


    說畢,禰衡一手探至呂布胯\下,重重一抓。


    呂布倏然間炸了毛,下意識抬起左腳,吼道:“你做什麽!”


    繼而條件反射地踹開禰衡,禰衡咻一聲飛出去,撞在院牆上,咕咚墜地,兩腳痙攣似地蹬了蹬,腦袋一歪。


    麒麟:“……”


    呂布捂著襠,咬牙切齒。


    麒麟:“捏到哪了沒有,我看看……”


    呂布:“不……不用看!沒事……糟了,我將他踹死了?”


    麒麟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抬手召來親兵道:“收拾一下,把他腦袋包紮好,帶去關著罷。”


    數日後,陽光明媚,一群武將無事可做,鬧哄哄在校場上蹴鞠。冬日午後,城中許多少女攜籃而出,在校場周圍看著,不住讚賞。


    張遼、高順還未娶妻,外加甘興霸三名美男將軍,風姿瀟灑,馬超更身著錦袍,身姿翩然,實是冬日午後一幕賞心悅目的畫麵。


    沒人傳鞠給馬超,高順一手按地,瀟灑地來了個單手前空翻,武靴後跟一掃鞠,紅球直飛出去,撞正校場中央金鑼,當一聲,旁觀者紛紛拍手叫好。


    “哎!怎麽不給我鞠?”馬超顯然十分不合群,還未知問題出在何處,訕訕走到一旁坐下。


    麒麟和陳宮邊談事情,邊從校場旁經過,忽然想起一事,懶懶道:“諸位將軍——”


    唰一聲,眾人登時作鳥獸散。


    麒麟叫喚:“都不用跑了!張文遠,我已經看到你了!高大哥你也出來,別躲在樹下!甘興霸!後頭那女的擋不住你,快!”


    “明天到誰侍寢了?”麒麟壞笑道。


    馬超主動上前,疑道:“侍寢?”


    麒麟擺手,張遼頂著倆黑眼圈,打了個嗬欠,道:“饒了我們罷!主公一晚上呼嚕打得山響,睡也睡不著。”


    甘寧附和道:“是撒!還談心!談錘子心!不到半柱香時間,睡得跟死豬一樣。”


    陳宮也是兩個黑眼圈,前天是他侍寢,很明顯沒睡好,打著嗬欠,懨懨道:“該你了吧,軍師。”


    “就是就是!”眾人附和道,高順又以手指頭戳了戳麒麟腦袋,麒麟報以怨恨的目光,數武將散了,陳宮發現都在蹴鞠,來了興頭,道:“眾位將軍搭上公台個!”


    高順道:“行!你替孟起將軍!”陳宮一撩袍襟,笑道:“我來也——”衝進場內。


    “我又沒說不蹴!”馬超不滿喊道:“麒麟,等等!”


    馬超追上來,手指揉了揉麒麟腦袋上,被高順戳過的地方,跟在他身後,問:“軍師,何時攻打袁紹?”


    麒麟無法回答,想了想,隻得說:“拿不準,等袁紹和曹操開始一戰,我們才能渾水摸魚。”


    馬超:“待攻打鄴城時,盼先生準我一請。”


    麒麟停下腳步,低聲道:“讓你當先鋒軍?”


    馬超與麒麟對麵而立,少年的眼中現出一抹難言的憂愁,末了,點了點頭。


    麒麟歎了口氣:“我盡量。”


    麒麟所計劃無非是在官渡之戰時出兵阻擊,卻並非袁紹,而是曹操。


    然馬超報仇心切,隻想手刃仇人,當初既以報仇為名說他來投,如今便該遂了他的心願。但曹操更是當務之急,需要首先剿除,否則後患無窮。


    “這樣吧。”麒麟道:“來年開春一戰,該發兵時,必有一番爭執,我會向奉先陳述利弊,但不影響他的任何決策,到時我與陳宮,賈詡,也許會有一番爭執,你可以向奉先說你的想法,如果合乎情理,他會有自己的判斷。”


    馬超還想再說什麽,麒麟笑道:“這事先放著,人總是要向前走的,去換身衣服,晚上主公請吃飯。”


    那天恰是冬至,孫策從江東托來不少年貨,孫周二人先取壽春,再奪吳郡,隱隱已成一番諸侯之勢。


    年貨自是少不了麒麟,數大車河海鮮,更有臘魚,紹興花雕酒。麒麟打發人回了禮去,在侯府內拆了信,細細閱讀,鬆了口氣。


    “他沒有殺許貢。”麒麟會心笑道:“看來伯符混得不錯。”


    呂布道:“這麽好不好看?”


    呂布在房內照鏡子,頭上雉雞尾冠已修好,晃了晃腦袋,兩條尾翎呼呼風響。


    麒麟險些被抽了個正著,道:“吃飯別戴那個!”


    呂布堅持道:“戴,氣派!宴席都分派下去了?”


    “走吧。”麒麟道:“先吃晚飯去。”


    那是呂布自入軍隴西以來,第一次正式宴請,與席者既有鄴城逃難來投的士大夫,又有自己麾下武將。


    廳內主位下,首席自然還是麒麟,來將紛紛入座,各個換上正裝,遼、順、霸三人清一色青蟒武袍,馬超則是白色繡金武鬥服,風度翩翩。


    呂布身穿將軍袍,頭戴雉雞尾冠,上紅下黑,領扣,袖口緊舒,肩寬腰健,玉樹臨風,於堂前站著,吩咐道:“眾位愛將請坐。”


    諸人入席,呂布方就座:“少頃士人們來了,須得客氣些,不可白眼相加。”


    眾人哄笑,都稱是,麒麟自顧自吃冰葡萄,心內好笑,高順見麒麟下首一席空著,不禁蹙眉道:“有新來的?”


    陳宮莞爾道:“待會你便知。”


    候客那時,麒麟打量對麵武將席上數將,諸人俱是武人出身,唯馬超帶了幾分官家子弟的氣度,心想馬超不知武藝如何,來日有機會當試試。


    麒麟看著馬超,呂布卻看著麒麟。


    “軍師在想何事?”呂布問道。


    馬超笑道:“他在看我,小黑,我這身袍子如何?”


    麒麟道:“挺帥氣。”


    呂布不吭聲,吩咐下人幾句,左右搬來一副新琴。


    “焦尾呢?”麒麟道。


    呂布低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日與你置氣,一時衝動,砸了。”


    諸將哄笑,陳宮悠然道:“奉先這脾氣,得好好磨礪才是。”


    呂布認真道:“謝先生教誨。”


    “還是比從前好多了。”麒麟揶揄道。


    呂布沉吟片刻,指頭在琴上撥了幾下,清脆聲符響起。片刻後琴音流淌成調,一派山高天闊,細水長流的意境。


    侯府門外唱報,客人們來了。


    麒麟看著呂布英俊,瘦削的側臉,呂布手上不停,專注撫琴,神情漠然,仿佛知道麒麟在看他。


    所奏那曲分上下兩段,來客拱手,俱不打斷,紛紛就座。那曲正是鍾子期所譜《高山流水》,然而換從呂布手中奏出,卻隱隱帶了幾分武人開闔,兵戈殺戮之意。


    一曲畢,華歆,孔融等人俱已到齊。


    呂布起身拱手,自若道:“先生們不棄奉先,前來投靠,本該掃榻相迎,先前四處征戰,不料失了禮數,今日以此曲致歉,望各位大人原鬱擔待。”


    麒麟忙指道:“是是是,都是陳宮的錯。”


    陳宮道:“軍師也有份,也有份……”


    麒麟道:“算我們倆的錯。”


    眾人忍著笑,士大夫們無計,呂布麵子也給了,隻得忍氣吞聲就座。


    陳宮比了個拇指,表示麒麟這次的劇本編得好,麒麟一頭黑線,擺了擺手,回應:跟我沒關係,二愣子自由發揮的。


    陳宮:“……”


    蔡文姬終於姍姍來遲,呂布道:“你來晚了。”


    蔡文姬笑道:“讓主公久等了,家裏過冬節,打點一整日,終於抽得出身。”


    廳內數人紛紛動容,當即有人問道:“文姬可是代父赴宴?”


    蔡文姬不答,挽袖走到麒麟身下的席前,徑自入座,這下士大夫們炸了鍋,就連高順、張遼等人也坐不住了。


    麒麟朗聲道:“文姬守城有功,見識不讓須眉,主公以千金之禮,聘文姬為帳前謀士,各位有何意見?”


    文姬秀麵含威,絲毫不懼,柔聲道:“還請各位大人多照拂。”


    當即便有人直斥道:“與婦人共事朝堂,簡直荒誕!”


    馬超將桌一拍,大聲道:“婦人如何?!你叫什麽名字?!未曾請教大人官階名諱!”


    “人之位在其德才,不拘其人。”馬超投呂布麾下,自覺待遇不公,如今與蔡文姬同仇敵愾,借機盡數宣泄出來:“高位能者而居之,你們為奉先做了甚麽?上賓之禮以待,卻都不思報國,屍位素餐,簡直可笑!”


    “孟起。”呂布沉聲道:“坐。”


    那出言之人道:“在下候汶,久仰奮武將軍大名,如今得見,卻覺溫侯麾下,盡是婦人宵小,市井潑賴,打家流寇,劫舍盜賊,也罷!早日離去方是上道。”


    堂中諸人紛紛附和,起來一大半。


    麒麟早有準備,嘲道:“大人欲往何處?回袁紹家?投奔曹孟德?”


    孔融起身,冷冷道:“你算甚麽東西!我等一片赤心忠膽來投,你與陳公台小人得誌!未學周公吐脯之道,反效商紂愚行,簡直是自取滅亡,比之袁本初、曹孟德尚且不如!他日天子一怒,大軍西來,便是你全軍敗喪之日!”


    賈詡點頭道:“果然吃飽了有力氣罵。”


    陳宮笑道:“就是。”


    華歆起身斥道:“本以為溫侯以武稱雄,持身甚正,高風亮節遂來投……”


    麒麟不客氣道:“如今見各路梟雄同流合汙,便心灰意冷,失望至極,打算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


    孔融怒道:“非也!必將遊說諸侯,首討你涼州!且看堂前麾下,都是些獐頭鼠目,油嘴滑舌之輩,不是婦人便是斷袖!不堪大任!”


    “你……”甘寧一拍桌,叫囂道:“你格老子!你不是斷袖!你和禰衡……”


    麒麟示意甘寧坐下,嘲道:“說來說去,無非還是為了你們自己……”繼而作了個“請”的手勢,自好笑道:


    “既是存了趁火打劫,取天子而代之,亂政朝堂,荼毒蒼生的心思,不妨自便就是。待得孔太守離去後,侯爺必將詔告天下,言明諸位大人心意。”


    孔融深吸一口氣,須發奮張,戟指道:“休要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朝我等頭上潑汙水!”


    麒麟反唇相譏:“朝你頭上潑汙水?天下大亂,黎民置身水火,古有蘇秦張儀,仗口中三寸不爛之物挑撥列國;今有孔融華歆,借天子之名蠱惑諸侯,置天下於四分五裂,不思一統,反極力促戰,何嚐抹黑你過?!”


    呂布躬身案前,難以置信,朝陳宮道:“我竟然聽懂了!”


    陳宮:“……”


    麒麟又嘲道:“還是說,孔大人要效伯夷,叔齊,不食周粟?!”


    呂布一臉茫然,陳宮嘲道:“這個聽不懂了吧。”


    文姬嫣然笑道:“我也聽不懂呢。”


    呂布麵子得保。


    華歆怒道:“正是如此!”


    麒麟懶懶道:“勾踐臥薪嚐膽,圖來日強盛,韓信能受胯\下之恥,我家主公忍辱負重……”


    麒麟揭案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若非侯爺誅去董卓,你們如今還會在此處?!數年前食人心,飲人血的事,你們都忘了麽?!”


    “知恩不圖報,反倒拿三姓家奴說事,你們一麵自視清高,背地裏又極盡勾心鬥角,沽名釣譽之能,何嚐為漢廷做過半點事?”


    “僅餓你們數日便摔冠跳腳,以頭搶地,留來何用?!”


    “當初董卓亂政,未央殿前,何曾見你們仗言而出,血濺五步!王允尚知以女子行離間之謀,你們比之王允那老不死,尚且不如!”


    廳上靜默,麒麟道:“既抱著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之心,要去投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都自去便是。還有一事,來人!將候汶拖下去斬了!”


    數人動容,陳宮以眼神示意呂布,麒麟沉聲道:“各位大人請,堂下甲士!還不動手!”


    廳外轟然應諾,架著著候汶便要朝外拖。


    “慢。”


    呂布放下杯,漠然道:“罷了,殺之何益?清者自清,原不須計較這許多。軍師請坐。”


    下人擺好酒案,呂布揮手示意親兵退下,候汶撿回一條小命。


    蔡文姬適時道:“家嚴年老,文姬本是代位,麒麟軍師不過一抒胸內意氣,來日方長,諸位大人無須計較,若有能者,此席必將讓出。”


    話題本因蔡文姬而起,最後還需婦人圓場,眾儒生麵目無光,城外又是萬裏冰封,大雪飄揚,先前不過是衝動,真要走的話又能去哪?


    錢也被陳宮盤剝光了,生活費還要找呂布申請,除了廳外自盡別無他法。


    然而若一死了之,又應了麒麟之言,不如忍辱負重來得實在,先前那招實乃惡毒至極。


    文官們隻得再次坐下,呂布恢複了一貫神采,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舉杯道:“遙敬遠在許昌的天子一杯,願國賊早除,重振漢室!”


    為天子敬酒,更不得不飲,儒生們紛紛舉杯,案前瓊漿是江東名釀,菜肴則是並涼山珍,被餓了近兩個月,旁的事都可拋開,吃飯事大,當即無人再提離去之事,一頓酒飽飯足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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