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以為張遼是個新麻煩,卻不知,真正的麻煩不是張遼,而是那個最最恐怖的人物,那個她一直小心提防的人物。


    自從那天和張遼的尷尬事之後,喬雲心中也很慚愧和歉意,但是為了不讓張遼對自己抱有什麽幻想,她選在了當晚軍中舉辦酒會時,找機會去向他敬了杯酒,就算是致謝並道歉了。


    那晚張遼因軍功卓著得到隆重封賞,幾乎每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給他敬過酒了。喬雲就和別人一樣,也拿了杯酒過去,先祝賀他立功受封,又感謝他救自己的性命,並且為自己夢中對他造成的傷害表示陳懇地道歉。


    她就一杯酒辦了三件事,而不是選擇單獨到他的帳中感謝,或是約他出去散步談心。


    張遼那天並沒去找軍醫,隻是一般的流鼻血而已,他回去自己處理了一下,就專心在帳中等著,等曹操找喬雲談完,自己再過去找她聊聊,溝通溝通感情。或是等曹操出來,他也假裝恰巧出門碰上,等曹操告訴他好消息。


    果然曹操很快就出門了,他就也“碰巧”出門,但曹操和之前對他的熱心笑臉判若兩人,很嚴肅的樣子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走了,他被弄得更加尷尬,也就沒有心情和勇氣再去敲喬雲的門了。


    他回到自己的帳中,分析曹操那臉色是什麽意思。莫非,談得不好?人家喬姑娘根本對我無意?


    他就想等到晚宴結束後,和喬雲“順路”搭伴一起回來,在路上和她聊聊,試探一下她對自己是什麽印象。可是一晚上不停地有人敬他酒,他成了宴會的中心了,根本沒得空注意喬雲是什麽時候走的。直到最後結束時,他發現隻剩下很少的幾位要員還陪著興致未盡的曹操。


    就這樣,錯過了當天的“趁熱打鐵”契機,張遼再沒找到機會接近喬雲。喬雲每天不是把自己關在帳中睡覺,就是一個人出去舞劍,行蹤不定,也不與任何人往來。


    張遼的空閑也不多,雖然隻是戰爭的收尾階段,但是他在曹操那裏地位特殊,商議什麽事都少不了他。逐漸地,就都把這件“婚事”又給放下了。


    這天,曹操帶幾個得力人手巡視,走在海邊,眺望一望無邊的大海,曹操心生豪邁,詩興大發。站在岸邊,他信口吟誦道: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好詩啊,丞相!”眾人交口稱讚。


    喬雲也隨行其中,她以前也會背誦這首詩,不是在課本上,而是很小的時候,還沒進擊劍隊之前,有一年父母帶她去北戴河旅遊,景區的岸邊就刻著曹操的這首詩,旁邊還有毛主席的那首《藍淘沙?北戴河》。


    當時她才隻有幾歲的年紀,根本不懂這兩首詩的意思,甚至連子都不認識幾個。她父親就一句句地念給她,讓她背誦下來。結果,她就跟著父親邊走邊背誦,一路走下來,竟然都記住了。


    這兩首詩就一直在她的記憶中,平時也不曾多想起,就如她背誦的其他詩篇一樣。可此刻,親曆了這場艱苦卓絕的烏桓之戰,親眼目睹曹操“東臨碣石”的豪邁,她真的感同身受,覺得這首詩吟誦出了每一位親曆戰爭者的共同感觸。


    那天回到帳中,曹操吟詩的一幕總在她的眼前浮現,腦海中還總和她後來見過的景區中的大海畫麵作者對比,不禁更加感慨。


    她就在書桌上鋪開筆墨,默寫下了曹操的《觀滄海》和毛主席的《藍淘沙?北戴河》。寫完,心情慢慢平靜了,她也就把這件事隨那幾頁稿紙一起,放在了一邊。


    其實,喬雲在寫毛主席的詩詞時還是動了些大腦的,她也怕萬一被人看到有所不妥,對其中過於敏感的字詞稍微改動了一下。


    這天,喬雲又一個人出去舞劍。曹操得空,來看看她。


    曹操這段時間心裏都把這個女孩當成很貼心又暖心的家人一般,軍中勞頓,有分家人的溫暖總歸是好的。他還曾想,女孩子果然是比男孩子體貼多了,這個才認識幾個月的“閨女”,都比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更讓老夫心裏舒服呢。


    曹操推門進賬,見裏麵沒人,就坐在桌前,信手翻看喬雲寫過的字跡。當看到兩幅詩稿時,他被震撼了。


    自己的那首《觀滄海》旁邊,還有一首,他拿在手上,朗誦起來:“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往事若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禦篇。蕭瑟秋風今正是,換了人間。”


    天啊,這一首,比老夫的那一首更加大氣磅礴,壯闊豪邁。這是喬雲她一個小姑娘寫的嗎?她怎麽會有如此的豪情壯誌,仿佛內心非常宏大疏闊,說此詩出自帝王之手都毫不誇張!


    曹操的心被強烈地震撼了。她開始搞不懂這個神秘的女孩子了。


    這個女孩子,本來就很神秘。自從當年子脩對他說起與這個女孩子“私定終身”,曹操就覺得這女孩真是與眾不同。那個年代,哪家的姑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竟然能自己相中的人,就自己做主。曹操倒是很欣賞這樣的奇女子。


    他就也盼著宛城之戰後,回去見識一番兒子自己找的這位奇女子。可後來的發生的事不允許再有下文了,他就慢慢地把這個奇女子,連同那為了掩護自己而獻出年輕生命的長子一道,放進了記憶的角落,不再去想。


    直到那天,皇帝劉協找他,給他講了有個“奇人”,自詡是“尚書令雲大人”,在基層解決了各級官員都搞不定的軍馬和糧草難題,卻被人懷疑是女扮男裝,送到了朝廷,皇帝就把她交由丞相處理。


    當有人把那“雲大人”身上帶的印璽和佩劍呈給他時,曹操被那一隻斷劍刺痛了心。那不正是自己曾經送給兒子子脩的對劍中的雌劍嗎?子脩說過,那對劍,雄劍他自己帶著,雌劍送給了那位奇女子當信物了。


    而這位來曆不明的“雲大人”,又和子脩有什麽淵源?


    正當他疑惑萬分的時候,以為要動用些力量去徹查,卻沒想到,那當事人竟然輕而易舉地就對自己承認了她是個“小女子”。看來,她就是費勁千辛萬苦,專為找到他這位“公爹大人”來的啊。


    曹操當時就被這女孩子的誠心打動了。兒子都死了那麽多年了,說句不好聽的話,甚至連曹家人對他的印象都逐漸模糊了,這個姑娘卻還能一直惦記著他,一定要找到“婆家”,恪守“婦道”。於是,他就第一時間回了府,想同夫人商量,怎樣“補償”那未過門的長兒媳婦。


    可是很快他就改變了主意,他更把這姑娘當成一位難得的人才。他曹操是求賢若渴出名了的,這麽一位既精通劍術又善於處理政務的人才,打著燈籠都難尋。如今自己送上門來,怎麽還能打發走她呢?


    於是,就有了喬雲從軍。


    此刻,端詳著手中的這首詩稿,曹操再次有了心靈受到強烈撞擊的感覺。這個女子,莫非,她回來找我,並不是把我當成“公爹”想要投靠,而是她愛慕老夫我?!


    曹操內心裏本來對喬雲沒有那種情愫。人們都知道,曹操不喜歡這種過於年輕、“未解風情”的女孩,他更喜歡成熟類型的性感女郎。他對喬雲的喜歡,是長輩對孩子的那種。


    然而此刻,他從喬雲的手稿上,竟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動,他開始有了感情上的糾結:我是該被她感動而娶了她呢,還是換種什麽其他的方式“安撫”這個小人兒的一片“癡心”?


    曹操本不是為了迎合或是同情別人而勉強自己的人。但是這個女孩為了他曹家付出的太多了。她都多大了?她自己說是十八,可按她認識子脩的年代算算,怕是不隻這麽多歲了吧?女孩子家,守到二十好幾不嫁,怕是也很難正經找到婆家了。


    曹操想,本來想撮合她和張遼,按他們這裏人的眼光,張遼張文遠,憑他的個人魅力和條件,一般條件好的女孩子都不會不動心。可喬雲那天對人家的態度,也難怪文遠尷尬。原來,她是心裏有人了,所以看不上人家。並且,她心裏的那個人,竟然是老夫啊!


    自作多情、自以為是的曹操,卻又有些不甘心放棄自己的癖好,所以,他要好好想一想,該怎樣處理喬雲的問題。


    張遼還是有事沒事地在他麵前晃,似乎在試著套出些喬雲的心思。此刻曹操回避看張遼的臉,他心想,這女子喜歡的人是老夫,可我對她不太“感冒”,我要是跟你直說,你得多沒麵子啊?


    曹操心裏有事也喜歡找人商量,像軍事上的、政治上的,他身邊有郭嘉之類的那些“貼心人”。有時候一些曹府的家事,他也會同夏侯惇啊、曹洪之類的堂兄弟們聊聊。這回對於喬雲,他還真不知道找誰說說排解一下。


    碰巧,曹彰曹子文來見父親。


    “子文啊,你別急著走,為父這兒有新得的好茶,你坐下來嚐嚐,咱父子倆聊聊天。”曹操的聲音似乎還有點兒忸怩。


    這些年,曹操沒少給兒子們找小媽,幾乎從不和他們事先打招呼,直到娶進門,讓兒子們來行禮便是,曹家的公子們早就見怪不怪了,而且還有繼承老子衣缽、上行下效之勢。


    此番曹操卻想同這個兒子聊聊自己和喬雲的“感情糾葛”,兒子畢竟是親生的,比外人都貼心。這時候大兒子曹丕不在,這個老二年紀稍輕,不過貼心程度都差不多,就先和他簡單聊上幾句也無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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