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咱們三局兩勝。”鄧禹說著,拉著喬雲的衣袖來到月下的那空地。


    十五的月光圓柱形地傾灑下來,把這片地上照得如同一圓舞台追光燈打到的表演區域。兩個人就這樣,以蒼穹和島嶼為劇場,河水的流淌聲和夜風的吹拂聲,為他們沒有觀眾的表演拉開了序幕。


    趁著月光,喬雲看到,這地上是一片細膩的白沙,平而不黏,踩在上麵很舒服,一點兒不像她去過的海邊沙灘那樣,會增加腳步的阻力。


    “嗯,果然是一處舞劍的好地方。”喬雲點頭稱讚,“你不是剛剛還說是熱身嗎?直接就開始比賽了?”


    “怎麽,怕了?怕輸了喝酒?”鄧禹還是那副傲慢的模樣。


    “我是替你怕。”喬雲說,“你隻帶了兩壇酒,三局的話,還不夠你喝的,這兒又沒賣的。”


    “哈哈,你還真是狡猾。我也不和你鬥嘴了,咱就三局,每局一百個回合。第一局算熱身也行,算正式比賽也行。如果你贏了,就算正式的,我喝;如果你輸了,就算熱身,從下局開始計算勝負。”鄧禹這回倒是很大方、很紳士地說道。


    “行。開始吧。”喬雲爽快利落,眨眼間寶劍出鞘。


    “來了!”鄧禹也手到劍揚,一道寒光從腰間向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兩道寒光,在月下開始閃動。先是一道緊跟另一道,後來就越來越快,變成了一片片的寒光上下左右翻飛,再後來就分不清形狀了,隻閃得月光都自慚形穢,不敵劍光更耀眼,更流暢。


    銀色的月光,銀色的劍光。鄧禹一身白袍,喬雲一襲雪紗。在一輪皎月與一方銀沙地麵中間,兩個白色身影,兩柱銀色劍光,將天地乾坤聯通,融為一個和諧。


    “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九十……加油啊,不想喝酒,就快點兒勝我。”鄧禹一招接著一招地迎著喬雲的紫霞劍,喬雲也不慌不忙,剛才那幾十招下來,她已經對這個人的劍術有了基本的了解,果然算是高手,但似乎不也比自己的檔次高出更多。


    “九十五,九十六……一百!”鄧禹數到一百,突然手腕一顫,劍鋒走偏,被喬雲的紫霞劍直抵他的右腕。喬雲反應很快,點到為止,及時收招,嘴上脫口而出:“承讓了。”


    “你贏了,這局有效,我喝酒。”鄧禹大大方方地收起劍,手扶劍柄,跟在喬雲的身後,朝火旁走來。


    “好香啊,好久沒吃過燒烤了。”喬雲贏了第一局,心情大好,精神也放鬆,聞到烤羊肉的香味,都有垂涎欲滴的感覺了。


    “來啊,下麵的都烤好了,我轉一轉,咱邊吃邊烤另外的一麵。”鄧禹拿出兩把匕首,遞給喬雲一隻,他又使勁轉動支架,把剛才朝上的一麵轉到下麵。有油滴在火上,發出吱吱的聲響。


    喬雲已經抽出匕首,毫不客氣地削著烤好的羊腿肉,送進了嘴裏。


    “我輸了喝酒,你贏了隻能看著了,饞不?”鄧禹舉起酒壇,直接對嘴吹。


    “我才不饞。我從來滴酒不沾的,不想喝,再說教練也不讓喝。”喬雲放鬆地大嚼著羊腿肉,問鄧禹:“有沒有水喝啊?”


    “哦,忘了給你了,我給你帶了羊奶,給。”說著,鄧禹從食盒裏拿出一個羊皮壺,裏麵裝了滿滿的羊奶。“就這一壺,喝完再口渴就隻有酒了。”


    “沒人跟你爭酒,喝完我就喝白水。”喬雲打開壺蓋,喝了一大口。果然非常好喝,香香的、滑滑的,一點兒都不膻。


    “你,是不是故意讓著我了?怎麽突然你就手腕抖了一下?”喬雲其實已經發現了,鄧禹的水平,其實和自己真的是勢均力敵,一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都很盡興,卻都沒有疲勞感,更沒有緊張感。


    一百個回合之內,這兩位劍客根本不可能決出勝負。這種實力相當的角逐,才是真正的對劍,內行人都明白。


    “我可沒你想的那麽有風度,小姐,你不要自作多情哦。我的確是不該輸給你的,我剛才是眼看數到一百回合到了,心想如果這局分不出勝負,吃著羊肉卻沒有酒喝,該多掃興。於是就一分神,正好讓你乘虛而入了。輸得也不算冤枉。”鄧禹邊吃邊說。


    “好吧,我信了。”喬雲說,“你不是說我的劍法有致命傷嗎?是哪裏有問題?”


    “你也太急功近利了吧?我請你吃飯,還陪你練劍,你一點兒好處都不給我,就直奔主題,好意思嗎?”鄧禹嚼著肉,又喝了一大口酒,漫不經心地說著。


    “好吧,那就過一會兒再問。”喬雲也繼續吃,這肉太香了,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烤羊腿,什麽作料都不用蘸,原味的最好。


    不大工夫,烤好的一麵半隻羊,就被兩個人都削到了露著骨頭,下麵的一麵還沒烤好。


    “走吧,邊去比賽第二回合邊等烤好。”鄧禹說著,又從食盒裏拿出一隻雞,紮在了烤架上,“回來雞也好了。”


    兩個白衣身影又飄到圓柱形的“舞台”中央。“這回你可別再分神了。”喬雲說著,還是她先抽出了寶劍。


    “這回不會了,一壇子喝下去,該歇歇了,換你喝了。”鄧禹壞笑了一下,接著就先出手,朝著紫霞劍劈來。喬雲趕快接招,一下挑開了鄧禹的劍。


    月亮在走,雲彩也在飄,剛才直射下來的光芒,這時有了一些角度,兩個人的影子開始顯現出來,喬雲踩著鄧禹的影子,覺得很有趣、很得意的樣子。


    鄧禹也發現了,時而騰出手,用劍砍喬雲的影子,發出了頑皮的笑聲。


    “不許鬧了,專心比賽。”喬雲提醒他。


    兩個人就開始不再看影子,隻看對方和手中的劍,兩個身影和兩隻劍影很快又閃在了一片。


    喬雲感覺到了,自己用的改良版越女劍法和鄧禹的這種劍法還真是天然的競技合拍,一招一式似乎都是為對方準備的,你有來招我又去式,你有進攻我有防守,你劈我就開,你刺我就閃。這樣下去,怕是三百個回合也難見分曉。


    好吧,就這樣舞動下去,反正也不累,隻有爽,暢快過癮。喬雲想著,舞著,突然好像有一陣花香飄來,給本就清新的空氣中增添了更沁人心脾的元素。


    “什麽味兒這麽香?”喬雲脫口而出。


    “羊肉和雞肉熟了吧?應該沒有這麽快,不急。”鄧禹回答道。


    “不是那種吃的香,是花香。”喬雲糾正他。


    “哪有花?這裏沒花,隻有草和樹。不對,有花,隻有一朵,雪白雪白的,可美了!我也聞到了,真香!”鄧禹說著,流露出一絲壞笑。


    “白花?一會兒帶我去看。什麽白花,就開一朵?一樹還差不多?”喬雲沒聽出他話的意思,還緊著問他。


    “你看不到,隻有我能看到,更能聞到。”鄧禹繼續逗她,覺得這女孩還真是單純,這麽不解風情。


    “為什麽我看不到?”喬雲還在問。


    “因為這裏沒有鏡子,除非——”鄧禹想說,除非拿我的眼睛當你的鏡子。但他沒說下去,覺得那樣有點兒過分輕佻。這裏隻有兩個人,萬一自己說多了,挑逗起來互相的感覺,他怕控製不住自己。


    “除非什麽?”喬雲繼續問完這句,有點兒醒過味兒剛才他說的“鏡子”了,才明白他在故意發壞。於是,她不再說話,一劍接著一劍地朝鄧禹刺來。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這回是喬雲在數數了,她以為這一局一定是平局了。卻沒想到,第一百招,鄧禹的劍突然越過她的防守,直指她的左胸!


    劍尖都觸到她的衣服了,喬雲真是嚇了一跳。這正是自己受傷的地方,如今傷好了,但是那絕對是自己的薄弱所在,萬一觸碰到一點兒,都可能舊傷複發,危及性命!


    “好了,一比一平。這局我們不喝酒,放開了吃肉。”鄧禹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都沒問一聲有沒有傷到她。


    喬雲也沒說話,好在是有驚無險,跟著鄧禹的身後,回來繼續吃。


    雞肉比羊肉還好吃,一定是那種天然散養的“綠色”溜達雞,喬雲似乎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雞肉,不一會兒,她就忘記了剛才的驚險。


    “喝點兒水吧,水有的是。”鄧禹說,“這壇酒留著下一局給你喝,好東西不能我獨占了。”


    “憑什麽下局就是我輸呢?”喬雲不服氣地說。


    “因為你還沒完成今天來的目的。”鄧禹似乎是答非所問。喬雲沒再說話,想了想,莫非他是指我的所謂“致命傷”?


    這回鄧禹沒喝酒,兩個人吃得更快。喬雲都想不到,自己和他兩個人這麽輕鬆地就吃了整個一隻羊,還外加一隻雞!


    鄧禹把羊骨架慢慢撤下來,小心地拿,免得燙到,沒用喬雲幫忙。然後又換上鹿,又加上了幾條魚。喬雲這回很有眼力見兒,幫著把剛才自己拾的那些柴火添上。然後她說:“還是先一邊比賽一邊等吧?”


    鄧禹沒回答,自然而然地提劍和她又去了那塊空地。


    月亮走得角度更大了一些,兩個人的影子也更長了,好像這麽快就長了個子似的。喬雲心想,這回可要提高警惕了,不能讓他攻擊自己的薄弱環節,剛才真是太險了!


    一定不能輸,不要喝酒。就算想問他自己的致命傷在哪兒,也不要以失敗為代價。既然他說好的今晚來告訴我,他就一定會告訴我。


    “那壇酒,你喝定了。”鄧禹得意地說著,讓喬雲先出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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