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過天際,直到年關,雪斷斷續續的下著未停過。


    清早起,街邊鞭炮陣響,紅聯對幅,各家各院,皆換上了新衣。


    煙囪上的青煙縷縷上升,最後與漫漫白雲合為一色。


    此時的範府,也跟著民間的風俗,在家中上香祭祖,範耀生自徒弟死後,神色日日憔悴,他跟在範鍺身邊,也是見慣了血腥。


    範耀生愁眉不展數日,終於,在年關之日,正常的走出了密室,在外麵過著年節。


    他呼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冷冷得,衝擊著他的神經,從伏虎鎮到京城,不過幾月,他兩鬢全白,比起他的師傅,範鍺,他看上去,更顯老。


    府上的仆婦備好了年節上所需要的貢品,年糕,肉類,瓜果。


    他一個人恍惚的坐在花廳內,雖說現在在範府,無需為吃飯生計發愁,但,在夜裏他總是能夢到青檀,血肉模糊的身子,淒厲的嘶喊聲。


    想到這裏,他的麵色又白了幾分。


    “想什麽呢。”範鍺步伐矯健,輕鬆的拍了拍手掌,他走近範耀生,拍著他的肩胛骨:“耀生,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那條花蛇馬上就要成功了,到時,哈哈哈哈!”範鍺仰頭大笑幾聲,放蕩的笑聲,穿過 整個花廳。


    範鍺本來就是品性不正,被逐出了師門,他自打學會了這道術,就用於惡事,趕出師門之後,他收留了還是孩童的範耀生。


    範耀生性膽子小,離開範鍺之後,做的也是偷坑拐騙的事情,但手上卻從未沾過血。


    如今,雖然他手上幹淨,可那些人還是因為他的一時頭昏而喪了命。


    如果當初不是他找上了範鍺。告訴他花蛇的行蹤,事情也不會落到此步。


    “ 師傅,我們這到底是要做什麽,這幾日來的公子又是何人。咱們不過是修心行道之人,那些死囚……他們不該下場這麽慘。”範耀生兩眼空洞的站了口。


    “到時候,你會知道的。”範鍺嘴角輕揚,得意又高傲,他冷冽的笑著:“不過是些死囚,他們遲早一死,這樣也是早早的結束了他們的痛楚!今天是過好日子,咱們不說這些。”


    範耀生稍有遲疑:“可府外,有兩個可疑之人……”他說得,正是蛇大仙與妖孽兩人。


    憑他的法道。還看不出蛇大仙與妖孽的真身。


    而範鍺又從不出府一步,對府外是一無所知,他不屑的笑了笑:“無妨,敢闖進這裏的,哼!”他眼角泛起了血色。


    因為是過年。街邊的小販大多都趕回家過節,也有那些想趁著過年再賺一筆的小販,還仍舊在雪中擺著攤位。


    這一天,炮竹聲不住的響著,蛇大仙與妖孽根本不敢在街邊停留,他們雖然不懼怕,但心裏。還是有些恐慌。


    兩人早早的就躲在了空間內。


    將軍府內,上下一片喜色,尤是這雲毅回府,他們在京城的事情也算是著落下來。


    長廊甬道,丫鬟小廝步伐匆匆,以白芍與紅葉為首。他們皆在東坡院與後廚之間忙碌著。


    幾日下來,雲毅慢慢接受了賀瀾和雲煥,心情漸漸好轉,臉色也好過之前。


    “三娘, 你別忙了。你身子重,交給下人們就成,來,坐過來,和我說說,你和許霖的事情。”雲毅和藹的招招手,臉上的笑意濃濃。


    賀瀾頓了頓,她其實更想從雲毅嘴裏知道雲煥兒時對的事情。


    她靠近雲毅坐了坐,嘻笑一聲:“幹爹,我想我與他的相遇就是命運的指引,在這茫人海中,能遇到他,是我的幸事。”


    她含羞的笑著。


    雲毅聞言笑出了聲,“你這丫頭。”他大笑了幾聲。


    “三娘說了什麽,幹爹這麽開心。”雲煥修長的身姿忽然出現在門前,遮住了大半的光線,背著光,他神采奕奕。


    雲毅將賀瀾的話無一遺漏的與雲煥說了一遍。


    賀瀾臉發燙,簡直是想找個地洞鑽下去,今日穿著一身玫紅色的衣裙,襯著她的臉色越發粉嫩,她緊咬著欲要滴血的下唇,麵露嬌羞之色。


    “夫人,你又沒有說錯,咱們可不就是命運的指引,不然,我怎麽會遇見這麽可人的夫人。”他說著,不經意的摟緊了賀瀾,眉目含情。


    動作輕柔,又怕弄痛了肚子。


    賀瀾整個人都要冒煙了,她拽了拽了雲煥,又訕訕的看著雲毅笑了笑,不動聲色的脫了身:“那個……幹爹,我去看看廚房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她剛邁了步子,雲煥的溫潤悅耳的聲線便響在她的耳側。


    “白芍,你去看看準備的如何了。”


    他無聲無息的靠近賀瀾,她似乎還能感覺到在她脖頸處散著的鼻息。


    雲毅看著小兩口,滿意的笑了。


    歡歡喜喜的過了大半日子,申時後,賀瀾便開始為晚上的年夜飯準備了。


    這會,雲煥正與雲毅對弈。


    兩人的棋藝不分仲伯,倒是賀瀾在一旁看著那黑白棋子,一陣陣的頭大,她實在是不懂棋,光看著就打瞌睡,正好找了一個借口,讓白芍扶回休寧院休息。


    過年吃餃子,也是南嶺國的習俗。


    她想親自做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去年,他們在靈浦村過年時,還是賀雲打了一隻野兔,讓他們有了葷菜。那時,年夜飯,不過是寥寥幾道菜。


    她早些讓白芍吩咐了下去,讓廚子將她所需要的食材都準備好。


    過了申時,白芍阻攔不得,隻好跟著賀瀾一起去了後廚。


    “夫人來了。”大廚早先得到了消息,在門前伺候著了。


    院中的丫鬟們也悻悻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垂首不敢看賀瀾。 在她們心裏,賀瀾的手段非凡,能讓將軍在顧姨娘入府後,不踏足西廂。恐怕也隻有他們府上的夫人能做到了。


    可想,他們的夫人非比尋常。


    再者,顧靈姍回顧府不過幾日,就傳出了死訊。


    她們不得不亂想。


    賀瀾不過是一個眼神掃過。那些小丫鬟的身子還要一抖三抖,


    “東西備好了?”她無暇去看那些小丫鬟,直接問大廚。


    “夫人吩咐,小人哪敢不從,都備好了,夫人請。”大廚低頭哈腰的在前麵領路,引著賀瀾進了灶房。


    灶房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看來,白芍事先是吩咐過的。


    為了賀瀾方便。大廚已經將麵活好了,肉餡卻是留著賀瀾調的。


    她做的是最普通的韭菜豬肉餡的餃子,她一邊調餡,一邊吩咐大廚:“皮要薄。”


    她拿過擀棍先擀了一張餃皮,扔在大廚眼前:“就照這個厚度做。”


    話罷。一門心思的落在了餃餡上。


    一些小徒弟們則是開始準備年糕。


    等賀瀾將餡做好,大廚也將餃子皮擀出來了。


    她正要動手包餃子,忽然,一陣冷風吹進了屋子,她不禁打了哆嗦。


    身後的白芍渾身頓時繃緊,僵直的身子道:“將軍,老爺子……”


    屋中的廚子們。都惶恐的站著,不知所措,雲煥與雲毅齊齊到此,使他們的更加緊張了。


    賀瀾見此,猛然回頭,果然見兩個大男人出現在灶房內。著實也將她嚇了一跳,她縮了縮脖子:“幹爹,你們不是下棋嗎?怎麽到這了。”


    “你一個人偷偷準備晚膳,我們哪能有其他的心思。餃子?這是要包餃子呢,正好。我也會,許霖,你行不行。”雲毅眉頭一挑,已經挽起了兩袖,開始淨手。


    “三娘,這頓飯,咱們一家人做。”雲煥立馬表明了心態,他跟著一塊淨手。


    賀瀾看著他們兩個人,一陣默然,許久她開了口:“這裏亂糟糟的,我一個人可以的。你們可別添亂了。”


    “夠久沒下過廚了,想當年在軍營,自己也沒少動過手,現在,還有些手癢。” 雲毅搓了搓手掌,躍躍一試。


    正到了包餃子的時候,他們趕的正是時候。


    賀瀾沒法子,隻好任由他們去了。


    不過,自他們進來後,廚子們的動作也拘謹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賀瀾兩手利落,一會一個餃子,而雲毅看著自己的包的餃子,暗自得意了半天:“寶刀未老啊。”


    他不禁將目光看向另一處,雲煥的身上。


    “這是什麽?許霖,去去去,別在這添亂了。” 雲毅看著雲煥手裏的四不像,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引得眾人的側目。


    幾位廚子偷偷的看了過去,看著餃子不是餃子,包子不是包子,反而還有些像元宵的麵團,各自憋著笑,兩臉通紅,不敢發出聲音。


    賀瀾覺得沒什麽,這一看,也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她輕咳兩聲,忍著笑意,拿過雲煥手裏的麵團,鄭重的點點頭:“是啊,幹爹說得對,別添亂了。”


    “夫人,你教為夫不就好了。”雲煥往賀瀾身邊湊了湊:“夫人這麽心靈手巧,還怕教不會我?”


    賀瀾瞅著雲煥湊近過來的俊顏,麵上又是一紅,她壓低了聲音,“這麽多人看著呢。”


    雲煥眨眼笑了笑,“我和自己夫人說話,怕他們作甚。”說著,大手便覆上了賀瀾的手,拿過麵團:“夫人快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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