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瀾這可是和她學的,她涼涼的張了口,隻見小楊氏的臉色鐵青,又急得說不出話來,一路趕來,凜冽的風中,她的發髻早已鬆散,僅有的一根木簪子已經是欲掉未掉的模樣,耳旁的吆喝叫賣聲,使她心煩意亂。


    小楊氏見硬得不行,便軟下口氣,舒了口長氣。


    “三娘啊,我知道你這幾日累苦,昨日夜裏又起得早,我這個做嫂嫂自當體諒你,可你也知道,我自生養下俊子,身子就沒養過來,落下了病根子,一到這天冷時,身子就難受得很,不然我也不會讓你這樣受苦。”嗓音壓下:“三娘,你能理解我嗎?”


    小楊氏三言兩語就將話說圓了,聽她這意思是在怪她這個弟媳不懂的體諒她嗎?!


    怎麽開口都不是,難不成還真順了小楊氏的意,以後每日由她挑扁擔?這一日兩日也就罷了,可時日長了,她的身子也撐不住,再三斟酌,才慢慢的說道。


    “嫂,我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和你起了爭執,怎麽說咱都是一家人。”她先說著。


    小楊氏點頭,一邊將豆腐筐擺出。


    “隻是這事也總不能我一個人擔著,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我也扛不住,嫂,你素來公正,應當也會理解我罷。”


    賀瀾故意將小楊氏抬高,給足了她麵子,若是這點小事再驚動了楊氏和許父,那就說不過去了,小楊氏不傻,這點道理應該懂得。


    行人匆匆將至,一旁的林虎分心賣著菜,時不時的又聽著賀瀾與小楊氏的對話,揉了揉鼻子,似乎有點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他咳了咳嗓子,賣力吆喝了幾聲,見沒生意,方往賀瀾身邊近了近。


    “三娘,許嫂子,我是個粗人,但我聽了幾句,倒覺著是有個法子可解。”他憨厚的說著。


    “虎子,這事你少摻和,你懂什麽呢呀,我們家的事,你還清楚不成。”小楊氏連忙製住了林虎,正愁著沒法回賀瀾的話,公正?她啥時候公正了?這不是要逼她就範嗎?!她若有若無的掃了一眼賀瀾:“這還解決什麽,都已經說定了,三娘心善,念我這個嫂嫂身子不好,想要替我做的事兒,這有什麽不好的。”


    “……”


    賀瀾氣急,小楊氏越發越能說了,要是心善隻能落得受苦受罪的命,那她為何還要擔這個名不符其不實的虛名,她冷下臉來:“咱也不來虛得了,我看呐,這統共兩個筐子,咱一人背一個就成,省得推來推去,麻煩!”


    “啥?!你這個蹄子!”


    小楊氏嗓音尖銳,就連周遭的吆喝聲都壓不下她的聲音,瞬時,小道上的村人將目光都投向了小楊氏的身上。


    小楊氏訕訕一笑,臉色不大好,立即轉了話:“賣豆腐咧,新鮮的豆腐!賣豆腐咧!”


    片刻,人們的目光才移開。


    當小楊氏再想說什麽時,賀瀾已經偏過頭認真的做生意,完全不理會小楊氏在一旁嘰嘰喳喳。


    偶爾與林虎說幾句,偶爾和村裏買豆腐的婦人嘮嗑幾句,時日過的也快。


    經楊氏的應允,她們兩人每日都可從賺來的銀子中抽兩文錢,待過了未時,她從對麵買了個燒餅回來,才咬了一口,就聽見了楊氏尖聲刺耳的聲音。


    “你咋就買了一個燒餅!一點禮數都沒有!”


    不理會小楊氏,賀瀾悠哉得揉了揉耳膜。


    小楊氏翻了個白眼,一把奪過賀瀾手裏的燒餅,大大的咬了一口,上麵還沾滿了她的口水,然道:“給你。”


    賀瀾嫌惡的瞅了小楊氏和那餅子一眼,究竟人的臉皮有多厚,才會練到小楊氏這種境界,她真是佩服的不得了,但她也絕不能讓小楊氏占了半分便宜!


    拿過燒餅,用力扔在了身後,不一會,就有一隻大黑狗叼著燒餅跑了。


    “你!我的燒餅!”小楊氏眼巴巴的盯著大黑狗將燒餅跑遠,氣的直跺腳。


    “那是我的燒餅!”賀瀾提醒道。


    小楊氏氣的就要往賀瀾身上掐。


    賀瀾死死的扣住小楊氏的腕間:“嫂,是不是要我將眾人喊來,說個明白呐!”


    小楊氏也是重臉麵的,頓時收回了手。


    “三娘,這是我新買的,你吃。”


    林虎的聲音在賀瀾身側響起,順便附上的還有一個燒餅。


    這小子,真是……好人呐。賀瀾不禁重新審視起了眼前的林虎。


    黝黑的皮膚配上一雙黑燦燦的眸子,笑起來總是露著兩顆小虎牙,身材中等,臉上並無多餘的肉,唇紅齒白。雖然相貌不是極佳,卻是有一種鄰家哥哥的感覺,十分招人待見。


    想不通的是,當初原主咋就沒嫁了林虎,照林虎對她這般,哪會論到餓死的下場,好在雲煥替了許霖,不然她這個後來者,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不過,她可不想讓小楊氏抓了什麽把柄。


    “虎子哥,你吃罷,我再去買。”


    “嗨,你還和我客氣啥,拿著吧。”


    “這……那這兩文錢給你,就當是我買你的。”


    總歸來說,都已為人婦,賀瀾還是懂得避嫌的,林虎最後也懂了她的意思,便收下了兩文錢。


    小楊氏沒想那麽多,隻是嫌賀瀾腦子傻,白給的燒餅還不要,這種好事咋就沒落到她身上呢!


    好在有一兩銀子傍身,她想吃什麽吃不到,那破燒餅她還不稀得吃。清了清嗓子,利落得站起了身。


    “我要到鎮子裏去買東西,你就不用等我回了!娘讓買的東西不少,等我買完也就不晚了。”她冷聲說道。


    然時時刻刻的摸著懷裏的一兩銀子,生怕弄丟了,就是沒了命,也不敢沒了銀子。


    小楊氏在與不在沒什麽兩樣,賣豆腐的事都是由她照看著,小楊氏無非就是收個銀子。許是今兒的人多,生意也好,小楊氏才離開了片刻的功夫,就賣了十餘塊豆腐。其中還有少許的回頭客。


    光是東街這一條小道,就滿是要過節的氣氛,皆喜慶的迎著即將到來的年歲,也都將新的希望寄在來年。


    天色慢慢沉了下來,另一邊的許家,家中楊氏還在屋中陪著大孫子小憩,院外百米處,有一身穿橘色碎花襦裙,外套著雙層棉衣的婦人徐徐走近,臉上帶著一絲不悅,時不時的扶著自己綰在腦後的發髻,扭著婀娜多姿的身段,輕移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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