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見他不言不語,便闔上了眼,靠在身後的軟枕上。


    她知曉自己的斤兩。


    如今身上雖然有些功夫,卻也隻是能夠自保而已,今日當真是險之又險,若是麵前的人不管不顧,定要取走少歌性命,恐怕此刻自己和少歌已過了奈何橋了。


    與其被動地等待著,提心吊膽防著對方下一次出手,倒不如深入虎穴,貼在他身邊,將他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隻要出招,便從源頭下手壞他的事。


    雖然打不過他,但自保是綽綽有餘,有個萬一,逃總能逃得掉的。


    幸好來了。若是沒來,哪裏能想到,他竟然會對歧王和王妃下手!


    他方才還說,他們並不是他的父母!


    這個消息得盡快傳給少歌才行。若是能再試探出有關他身份的秘密就好了……可惜,這一步走不得。


    “秦挽月”是絕對不會關心他究竟是什麽人的。


    到了明日,軒轅鎮宇就會告訴少歌那些“秘密”,也不知下一步會怎樣做。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救了歧王和王妃。這二人看起來是中了十裏寨那麻痹之毒。


    挽月心中突然一亮。


    少歌被逐出身體,變成了神棍七,而神棍七是陸川的師弟,會不會和陸川一樣也懂得用毒?這個人……難道和神棍七有淵源?!會不會……就是前世的神棍七?!


    挽月仿佛打開了一扇窗。從此,便留著神,透過這扇窗去觀察麵前這個人。


    三日之後,一行人到了京都。


    京都並沒有半點異象。城牆之上,禁軍看似肅穆,實則眼神慵懶地巡視著——多年太平盛世,每日麵對著神態平和的百姓,任誰也是緊張不起來的。


    車子停在城門外,小廝永義來報,張嶽諸人已分批上路前往歧地了,隻兩位側妃願等世子同行。


    他微有不耐,看了看那兩輛裝載得滿滿當當的馬車,點頭道:“上路。”


    挽月並未料到他竟然不在京都停留。


    完全打亂了她原定的計劃。她原本的計劃,便是到了京都之後,潛到正親王府去,同軒轅去邪合作,想辦法救出歧王夫婦——軒轅去邪一定是極為樂意的。誰知,他根本沒打算落個腳。


    “慢著——”


    挽月懶聲道。


    她從車上一躍而下,雙臂環在胸前,勾著身子慢悠悠走向兩輛馬車。


    “下來下來!”


    安朝雲和映花的臉分別出現在車窗處。


    “叫你們下來,聽見沒有!”挽月回頭喊道,“夫君,她們不聽話。”


    二女臉色微變,雖不甘願,卻也老實下了車,站在挽月麵前。


    安朝雲低頭看自己的鞋子。映花假意衝著挽月笑,眼風一直向她身後的世子飄去。


    那人皺了眉,到挽月身旁壓著聲音道:“此地不宜久留。”


    “留在這裏做甚?”挽月嬌媚一笑,“人家迫不及待,要回歧地與你大婚。”


    二女臉色大變,震驚地抬起頭來。


    世子道:“那便出發吧。”


    挽月大搖其頭:“我說過的,我的身旁,可容不下什麽小妾通房。這兩個人,必須趕走。你——”


    她指著安朝雲,冷笑道:“你那個便宜夫君董心越正在洛城等你呢,你且安心,我會替你好好安排送行的人,將你送到洛城,與他相會。”


    她斜了眼,又看向映花:“至於你麽——賞你紋銀五百兩,自己過活去吧。”


    說罷,雙手揪住男子的衣袖,搖個不停,不讓他說出話來。


    一旦踏上這條道路,便無法回頭了。跟著這個男人,隻會同他一起覆滅,墜入深淵。


    挽月覺得應當給這兩個女子一次選擇的機會。


    她們若是執意要跟著,挽月是攔不住的。


    餘光瞥見安朝雲變了臉色。


    是要死皮賴臉跟去歧地,在自己這個“正牌夫人”手下夾縫求生,還是當斷則斷,到洛城一探究竟,替九泉之下冤死的安老爺尋一個公道?


    挽月已替她指了明路,卻無法替她作出決定。路都是自己選的。


    而映花根本不看挽月,撲到世子跟前抱住他的腿,哭得無比哀怨。


    挽月冷眼瞧著,隻等安朝雲做決定。


    終於,安朝雲動了動,緩緩施了禮。


    “願二位生同衾死同穴,朝雲身負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說罷,抬起眼睛定定望向麵前的男子。


    他若是想留她,隻需說一句他替她報仇即可。


    二人對視片刻,見男子雙目古井無波,嘴唇不動,安朝雲暗暗一歎,又施一禮,返身躍上一匹馬,竟是毫不留戀打馬向南麵去了。


    那身影隱隱有幾分當初的爽朗明媚。


    挽月愉快地笑了。


    “趕走了一個,也不錯嘛!”她拍了拍手,指著腳下的映花,“這個既然死皮賴臉,日後便做我的洗腳丫頭罷!”


    世子怔怔地望著安朝雲離去的黃塵。


    走了也好。


    原也成了雞肋,又是她自己要走,緣盡於此,也怨不得自己薄情。


    一行踏上了往西的官道。


    挽月從窗邊探出頭去,望著越來越遠的京都,心中焦急又憂心。


    這個男人太狠了。麻痹了歧王夫婦,竟不給食水。


    已過去了三日,雖然二人都練過功,有內力,卻也撐不了太久了。


    挽月並不確定他就是想讓歧王夫婦如此“病逝”,或是對自己有著疑心,想要借此試探。


    若是在京都停留,哪怕救不了人,暗地裏供些食物總是有辦法的,眼下同乘一輛馬車,她根本找不到什麽機會,也就隻能在他離開馬車解決個人問題時,往茶水中灑進碾碎的點心,給那夫婦二人分別喂上一口兩口。


    隻想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京都至歧地要走上小半月,她偷偷喂食水,總會被發現的——哪怕不被抓包,誰人不吃不喝,也撐不了近二十天哪,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己從中搗鬼。


    怎麽辦?


    眼下傳不出消息去,少歌又怎麽想得到這個人竟然會對歧王夫婦下此毒手?


    隻能靠自己了……


    趁著他離開的片刻,挽月再次給夫婦二人喂了些水。雖是冬季,衣裳厚實,馬車裏卻已飄著異味。


    挽月隻盼著那個人忍受不住,坐映花的車去。


    這樣才能方便她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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