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踏上這片泥沼荒原之前,挽月對“老爺子”其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個實力極強,稍微還有幾分良心沒有泯滅,對同行趕盡殺絕,手段詭異殘酷的土匪頭子。


    發現了沼澤沉屍、再親眼見到這些人是如何變成了行屍走肉投身泥沼後,難免心中發寒,“老爺子”在她心目中,變成了一個陰森邪惡的惡魔頭子,張牙舞爪控製著這片森林,玩弄他的獵物。


    此時,卻看到這樣頗有些滑稽的一幕。屁︱股後邊綁個掃帚……雖然很方便、效果也十分顯著,但實在是……有些不像土匪該有的樣子。


    他們正把兩個“新鮮”的獵物帶向獵場。


    這兩個人頭上罩了黑布袋,被幾個人扛在肩上,向著那條“鬼打牆”的大路走去。


    少歌攜挽月貓在樹梢上,看著他們把幾排鐵杉樹平平挪開,走到那條大路上,將那二人放在路中央,解開捆綁他們的繩索,然後原路返回那條隱秘的小路,合力將方才挪走的鐵杉樹移回原位——再也看不出任何異常來。


    這些人把所有細微的痕跡都處理得毫無瑕疵。那幾排被挪動過的鐵杉樹和周圍環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站在麵前細細地看,也絕對看不出這竟是一道“門”。


    那兩個被放在路中間的人輕輕動了動,小心翼翼地摘掉頭上的黑布袋,戰戰兢兢打量著四周。這兩個看麵相就不是善茬,精神狀態倒是正常得很。


    林少歌附在挽月耳旁問道:“想看一看人是怎樣發瘋的嗎?”


    她稍微猶豫,然後搖了頭:“時間緊迫。我們已經耽擱半個月了,既然找到了路,還是先去救人要緊。”


    “不耽擱。”林少歌似笑非笑。


    看他這副黃鼠狼一般的神情,挽月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自然是不耽擱的,瞧他每天夜裏做的那些好事!是不是再正經的男人,遇到男女之事,也會變成流︱氓?不對,姓林的從來也沒正經過!


    挽月將一張通紅的臉扭向另一邊,二人不緊不慢吊在那一行人身後,向著林子中間走去。


    傍晚時,到達了“老爺子”的巢穴。


    這是一片十分開闊的場地。


    住所整齊而密集,一排排小木屋,樣式統一,一間挨著一間,分成幾塊區域林立在場地中間。


    齊齊整整的三角頂垂得很低,上麵鋪滿棕櫚,秋風順著屋頂就掠過去了,一望就感覺暖和。


    木屋旁邊的空地都是田地,現在是深秋,田地中的稻穀都割光了,杆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隻餘下幹涸發白的土地,上麵零星地豎著野草。


    許多屋子裏正在生火做飯,青煙徐徐,田地間有井,正有農人模樣的挑著兩隻桶,往井邊汲水去。


    有幾間屋子特別大些,樣式也和旁的稍有不同,看起來像是穀倉。


    將要走出林子時,林少歌突然朗聲道:“朋友,我們並無惡意,誤入貴地,可否討口水喝。”


    挽月吃驚地四下張望,過了片刻,見四周的樹後慢慢走出幾個張弓搭箭的人,樹上也蹲著幾個,居高臨下,也不知用箭指著他們多久了。是守在寨子外圍的暗哨。


    這些人也穿著褐色和綠色交織的衣裳,在這林間一站,不留神根本看不見人。


    為首的沉吟:“既然來了,進寨中說話吧。”


    “好。”林少歌抬了抬手,示意身上並沒有武器。


    這幾個人倒也不搜查,隻叫他們走在前麵,十來個人環成個半圓跟在後頭。


    後心被弓箭指著,挽月隻覺得頭皮和後背一齊涼嗖嗖的,渾身不自在,忍不住時不時回頭望上一望。


    對方見她柔弱漂亮,卻有幾分膽識,看起來並不害怕,像是一隻好奇的小動物在打量他們,於是也不好意思再用箭指著她。垂下弓箭,相互看了看,交換一個男人間無需言語都能領會的眼神。


    “出息!”為首的作勢踢過一腳,這幾個嘻哈一笑,躲作一團。


    挽月更是覺得有些好玩,衝他們笑了一笑。


    其中一人咳了一聲,喊道:“你是他媳婦,還是他妹子?”


    說完,羞得藏到了另一個人身後。


    林少歌恍若未聞,繼續不緊不慢向前走。


    挽月笑道:“是他媳婦。”


    少歌的身形輕輕一頓,眼底漫起一些晶亮的笑意。


    “哦……”那幾個人失望地歎一聲,又抬起弓箭對著林少歌,有兩個年紀小些的,還作勢要射箭,被為首的重重拍了腦殼。


    挽月也是人堆裏打滾過的,見他們這副模樣,不由得輕輕“咦”一聲,笑嘻嘻地對著那幾人說:“各位大哥,你們是獵戶吧?出門還帶著弓箭,好生嚇人。”


    為首那個臉紅了一紅:“……算是吧。林子裏麵有野獸,帶著武器好防身。”


    一麵說,一麵把一隻手伸到身側,衝著那幾個連連搖擺,示意他們別再用箭指著挽月二人。


    那幾個也是機靈的,收到訊號,假裝不經意地張弓搭箭,指指林子裏頭,又指指半空,一張張臉上都是裝腔作勢的神情,就好像從來也沒有刻意用箭對著人。


    “我叫秦大成。”為首的有些不自然地開口道。


    “真巧啊,我也姓秦,我叫秦挽月。”她指了指少歌,“他叫林少歌。”


    “原來是家門。”秦大成笑道。


    挽月笑著點了頭。這一帶人習慣把同姓稱為“家門”,意即五百年前是一家。


    “你們是怎麽進來的?”一個小個子問。


    “我們村子遭了賊,大夥兒逃去平原城。我貪睡,多睡了半個時辰,結果就跟丟了。”挽月委屈地眨了眨眼,“他們也不等等人的!後來我和夫君迷了路,走進了林子裏頭,還碰上''鬼打牆''和……可嚇人了!我們逃離了那處鬧鬼的地兒,又在林子裏摸索了好幾日,這才遇著你們,再遇不到人的話,我們就要餓死了。”


    秦大成雙目一凝,目光如刀直逼挽月:“一路上都沒碰著人?”


    挽月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老爺子”雖然不害百姓,但要是有人不小心發現了他們的秘密,難說會不會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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