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天下,我打給你……


    夜風沙沙地刮過二人的衣裳和頭發。


    挽月輕輕戰栗,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麽、該想什麽。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得上天眷顧,白白比旁人多活了數十載。她不算聰明,沒有多少本事,也沒有什麽理想和抱負。


    但在這樣一片荒蕪的原野上,她心愛的男人對她說——


    你要的天下,我打給你……


    她手足無措,小臉煞白。


    林少歌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將她整個捉進懷裏。


    “沒那麽快。”他說。


    挽月偷偷將眼角那點淚花在他胸前蹭掉,裝出一副平靜的模樣抬頭看他。


    她心中一清二楚——不一樣了,一切都要變得不一樣了。她的男人立下了這樣的誓言,她必須緊緊跟隨著他的腳步,成為他的助力而不是拖累。雖然,縱情田園山水,悠然甜蜜的小日子著實令人神往,但,既然他注定要翱翔九天,她又怎麽可能伏在塵泥裏仰望?那就——幹吧!


    “少歌,教我武功。”


    他失笑:“不急的。沒有那麽快。”


    他遲疑片刻,對她說:“小二,眼下需要做一個決定,聽聽你的想法。”


    “嗯?”


    他略微沉吟:“是回去救那些村民,還是繼續向前,去找謝傾寧?”


    挽月怔了片刻,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皺眉道:“方才這一行人說,那些村民都是硬骨頭,打成那樣也不說……原來他們指的,是你救下的那些人?”


    “嗯。”


    “那他們在找的,嗯……那什麽帶著劍,身形威猛,一看就是練家子的人……是你?!”挽月神情呆滯。


    “嗯。”林少歌偷翻白眼。


    “他們是紅三娘的人,要找你報仇?!”


    少歌無力扶額:“他們是‘龍爺’的人,剛才他們自己說過的……”


    “哦。”挽月點頭:“那我知道了,這個龍爺看中了紅三娘,然後要找殺她的凶手。村民經曆了那件事,胸中的血性被激發出來,所以寧死不屈,不肯出賣你。所以龍爺的人並不知道自己在找的人究竟是什麽模樣、有幾個,對不對?”


    “大約是這樣。”


    “那當然得回去救他們啊。”


    少歌微笑:“那謝傾寧呢?”


    挽月裝出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反正他都跟他們混一起這麽久了,該發生的,早發生得不愛發生了。遲些去也是一樣的。”


    ……


    謝傾寧突然眼皮一跳,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裝孫子呢?”黑毛痣廖遊作勢要踢他屁︱股。


    “歇……歇歇。”謝傾寧擺了擺手,“哥,我給你說啊,你們村旮旯的人,沒見過世、世麵。就這一箱子破銅爛鐵,也就你們看得上,要我說,根本就不值這個力氣錢!”


    “少廢話!起來!”


    謝傾寧用手搭了個篷:“哥啊,你瞧,那兩個早走沒影兒了,要是我沒猜錯……”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到嘴邊的話縮了回去。


    黑毛痣廖遊輕輕摸著下巴,沉吟道:“嗯?……要是跑了,那倒是他們不合算,兩個人分一箱,我自己占一箱……”


    謝傾寧心一驚,要是這黑毛痣曉得昨兒夜裏那兩個已經偷偷把這箱子裏的東西全換成了石頭,一怒之下,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他鎮定地坐到那隻箱子蓋上:“噯,噯,哥啊,你不用算我一份,這個東西,我還當真看不上。不是我吹牛,到了平原城,就算是這樣一箱——金子!真真的金子,在我那徐超凡兄弟那裏,都不是事兒!”


    廖遊眯起眼睛:“你說的是平原城主徐超凡?你兄弟?”


    “嗐!”謝傾寧擺了擺手,“反正說了你也不信,到地兒你就知道了。帶我去見著了他,要多少錢,一句話的事兒。”


    “我傻哪?”廖遊麵露不屑:“自投羅網這不是?”


    謝傾寧循循善誘:“大哥,富貴險中求嘛。你看,我跟你們待一塊也這麽久了,感情也深了不是?你瞧,昨兒個你們趁我林老弟不在,捉我走,我也沒反抗不是?自己人,自己人!”


    黑毛痣翻起白眼:“也不知道哪個叫喚得跟殺豬一樣。”


    “哎呀!君子動口不動手嘛,我也就是叫喚兩聲,還不得老實給你搬箱子?”謝傾寧隨手拍了拍身下的箱蓋。


    隻見箱蓋一翻、一跳,一陣石縫裏的飛灰從那箱子裏撲了出來……


    廖遊定定地望著那陣灰,猛地一瞪雙眼,一掌把謝傾寧從箱蓋上呼到地下,一掀箱蓋——


    “啊啊啊啊啊……!!!”


    ……


    林少歌和挽月默默走了一段。


    “小二,我們可能是白費功夫。那些村民,未必還活著。”


    “嗯,我知道。“


    他想了想:“龍爺這一夥,不比紅三娘隻是些烏合之眾。既然官匪集一身的‘銀虎’也不願意和他硬碰硬,想來實力非同小可。我們若是孤身深入,恐怕過於冒險。”


    “那怎麽辦呢?不然……算了?”


    他思忖片刻,忽地笑了:“為夫可是要圖謀天下的人……這點小事……”


    “少歌,我的傷口一點都不痛了。真的,你放心,不用顧慮這個。”


    “我知道。”


    “嗯?!”她扭過頭看他:“你怎麽知道?”


    林少歌淡定道:“在樹上時,便知道了。”


    摸著良心說,他心中想的,隻是那股內力有益於她傷勢的恢複,絕對絕對沒有想歪……嗯……一定沒有想歪的。


    挽月覺得和他根本聊不下去了。


    他們很快又遇上了昨夜那一行人。


    一共五個人,為首那個年約三十五六,生得方方正正,膀大腰圓,看著有些垂頭喪氣。


    見到林少歌二人,他瞪圓了眼睛,“籲”一聲勒停了馬。


    “你這小子,不是往平原城方向去了,又回來做甚?!”他皺起眉頭。


    “大哥,”林少歌笑道:“忽然想起有樣東西落在村裏,想回頭去取。”


    此人雙目一凝:“莫不是前麵棗花莊?”


    “正是。”少歌暗忖,原來那裏叫棗花莊。


    為首的漢子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奉勸一句——人生許多時候,能不回頭,就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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