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荒發現越往前走,離目的地越遠,便幹脆往地上一坐,氣鼓鼓發起呆來。


    發了一會呆,又覺得無趣,打個嗬欠,正想睡一會,聽到甬道盡頭傳來“篤、篤、篤”的聲響。


    “青老頭!”


    見到來人,他皺起一張漂亮的小臉。


    “小荒荒。”


    “不要叫我小荒荒!我討厭!”


    青竹歎了口氣,“你走吧。符已經被人取走了,如今他是隱門門主,我們隻能聽他一人號令。扶靈、衛至、黑儀、白尋、知立,他們五個,不願意對你出手,已經被我處決了。你若再不走,我會出手殺了你。”


    “哦。”公子荒麵無表情,“青老頭,你就不想問問我,出了什麽事?”


    青竹手中的竹竿和地麵接觸的地方發出一些難聽的聲音,叫人牙齒發酸。


    “青老頭,你怎麽手抖得這麽厲害?看來你真的老了。”


    “快、走。”青竹咬牙。


    “好吧,既然符在別人手裏,那我殺了他就好了。敢拿我符的人,他叫什麽名字?”


    “公子正。”


    公子荒臉上綻開一個笑,“我殺了他,再回來找你玩。”


    他走出幾步,停下身,背對著青竹,語氣不明:“李師宴引來雪崩,把我們埋在了冰川下麵。第三天,所有的人都自盡了,因為再餓下去,人就瘦了。四百多個人,我吃了十年,終於順著那道氣縫鑿了一條路。”


    青竹吸了一口涼氣,“少主!”


    “啊!”他語氣突然歡快起來,“差一點點我就餓死啦!幸好有個人從冰川上掉下來,抓住我鑿的那條縫。後來呀,他把血給我喝,我才有了力氣,我們兩個就用劍一路砍著冰,滑到了地上。他的血是我喝過最美味的。我必須做門主,要不然他可能會死掉,他如果死了,我就再也喝不到那麽好喝的血了。”


    “青竹,”他歪著腦袋,“你真的不幫我嗎?”


    “少主…李師宴和鳶兒已經成了親…我會親手處置了這個逆徒!青竹能為少主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他是我的!”公子荒飛快地回轉過身,“是我的!不許你碰他!”


    青竹垂下眼,背過身,渾身重量壓得手中的竹竿有些發彎,他慢慢地,一步一步,逐漸消失在甬道盡頭。


    公子荒麵前的石壁開始旋轉,很快,陽光灑下來,在他麵前鋪了一條溫暖明亮的通道。


    “原來你們就是這樣欺負我…”


    “阿爹…”


    “阿娘…”


    公子荒離開之後,李師宴渾身浴血,背著青鳶的屍首回到祖地。


    “徒兒沒有能力保護好師妹。請師傅責罰。”


    青竹定定望著他,許久許久。


    “你,究竟跟了公子正多久了?”


    李師宴渾身一震,“師傅如何這樣問?!門主不是兩年前親臨祖地取了祖符嗎?”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李師宴原想再解釋,還未開口,覺察到青竹的目光冷冷掃過他的天靈蓋,不由頭皮發麻,強撐著說完了該說的話——“青鳶是被一個白麵紅唇的小兒殺死的,此人喜好吃人,是一個禍害。徒兒定會替青鳶報仇!師傅若是見了此人,千萬不要放過!”


    他不敢再看青竹,放下青鳶屍首向外飛掠而去。


    老東西起疑心了?!為什麽?


    李師宴皺起眉頭,隱隱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最近一直心神不寧,公子正…似乎要脫離掌控了。不,不可能,他就算變得再強,也必須靠著自己,才能活下去。


    他感到不安。


    離開公子正太久了,他支走自己,是不是又想做些什麽事?


    殺青鳶時,她的眼神太平靜,平靜得好像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李師宴閉了閉眼,將那些不好的感覺驅逐出去。


    一步錯,步步錯。在錯誤的路上走了太遠,已經,回不去了……【注1】


    ……


    到了徐超凡與公子正義結金蘭的第二日。


    二人相約,帶上妻妾們到虛清觀進香。


    虛清觀是大昭最著名的道觀。傳說中,千年前曾有一位道士在此處得道,羽化飛升。自此之後,俗世間王朝幾經更迭,這虛清觀的香火卻從未斷過。


    不論是安樂的太平盛世,還是戰火支配下破碎的王朝,從清晨第一縷光線探出遠山,直至群星爬滿蒼穹,這道觀門口,始終排著長龍。


    當然,總有些人是永遠不知排隊滋味的。


    比如徐城主。


    不料這一日,他竟給攔住了。


    當然不是攔在道觀外頭。而是道觀內,出塵子道長專門接待外客的堂房門口。


    他偶爾來找老道出塵子喝茶。


    道觀執事苦著臉:“城主大人,今日來了一位雲遊道士,能言善辯,我們道長正和他在堂房中論道,吩咐小的看好門,不準放任何人進去。”


    說罷,他偷偷抬眼望向徐超凡和公子正二人身後的一眾美姬,看一眼,悄悄驚歎一聲。


    “能言善辯?”公子正臉上掛上一個極燦爛的笑。


    “正賢弟莫非也精通道法?”徐超凡驚奇道。


    “正不通道法,但,利用道法騙人卻是和道士們一樣擅長。”


    執事黑了臉,敢怒不敢言。


    徐超凡奇道:“啊!稀奇,真稀奇!正賢弟,你莫要以為這出塵子老道是尋常人。他這虛清觀可是咱們大昭道家第一聖地,聖上親臨,也要客氣喚他一聲‘仙長’,尋常貴族想見他,還要排個號,看緣法。他道法精深,各地名士前來說法,三句之內,定是慚愧而歸。不知道哪來的雲遊道人能與他說上這許久。蹊蹺,啊!蹊蹺!”


    執事回道:“那一位道號‘除邪’,未提師從何處。”


    公子正挑了挑眉:“有意思。除邪,想來定是個狂妄的家夥。”


    徐超凡拉住執事,惡作劇地笑道:“你告訴你們道長,我帶了高人來,和那除邪道人鬥上一鬥!”


    挽月走到一株鬆樹下,輕輕撫著樹皮。自踏進這虛清觀,她的胸口就有些隱秘的不安和興奮,完全沒有來由。


    這種奇妙的感覺,難道是……


    不,不可能的。


    她製止自己胡思亂想。


    少歌怎麽可能來這裏?他又不是神仙。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年又三年,三年再三年,真的好想他。


    多想再經曆一次,天很藍,雲很白,風很暖,很帥很帥的七公子,沒有預兆,猝不及防,就那樣闖進視線,將整顆柔柔軟軟的女兒心掠奪去,再不歸還了。


    想得正出神,聽到執事在後麵喚:“道長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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