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敢!


    林少歌他怎麽敢!


    “沒腦子的蠢貨!”沈辰咒道,“自己死路一條!還要連累父母親人,連累歧地百姓!愚蠢!”


    可是心中那個念頭還是壓不下去。


    那個樣子……真的很酷啊。


    人生在世,能夠這樣酣暢淋漓放肆一回,值了!


    他懷著複雜心思,盼著皇宮裏趕快傳下命令,剿滅逆賊林少歌。


    看到他的淒涼結局,自己便不會再如此糾結了罷。


    這一生,順風順水,娶回醜女原是有些不平之氣,但漸漸被她吸引了,又覺得上蒼果然待自己不薄。誰知她竟死了,自己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林少歌,他動作比自己快,姿勢比自己帥……還有什麽比眼下的情形更能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


    沈辰像被霜打蔫的茄子,軟軟伏在椅中。


    原來,有人在自己之前就發現了她的好……


    難怪秦挽月看不上自己,原來有這麽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等著她呢!


    果然天下女人都是一路貨色,要麽愛錢,要麽愛權,嗬嗬!


    沈辰慘笑著,一時麵露譏誚,一時自嘲地搖著頭。


    他突然想起一個人。


    一個讓他感覺如沐春風的人。


    一個更加位高權重的男人。


    和他在一起,絲毫感覺不到壓力,隻想掏心掏肝,耗盡心神輔佐他。


    沈辰雙目重新煥發出神采,令小廝備了馬,直奔軒轅去邪的外府。


    到了那熟悉的朱門前,沈辰莫名感動得熱淚盈眶。


    今日種種,他定會開解自己,令自己釋懷,然後為自己出力討回些公道……


    沈辰沉浸在自己製造的君臣相知,生死相攜的幻覺之中,無法自拔。


    不料卻被拒之門外。


    門房倒是待他十分客氣,仔細給他說了緣由。


    原來軒轅去邪竟在今晨染上了時疫,太醫也無能為力。


    皇上連遭打擊,病倒在泰和殿中。宮中大亂,隻剩一個端親王主事,一時竟無人顧得那逆賊林少歌,也顧不得這位命不久矣的大皇子。


    這一刹那,沈辰隻覺得天昏地暗,仿佛被諸天神佛拋棄。


    如果皇帝死了,大皇子也死了……要變天了嗎?


    他失魂落魄往回走,口中喃喃念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地牢中的挽月皺緊了眉頭。


    到了晚飯的時辰。那兩名獄卒從木柵上的小窗口向牢房中遞進飯食。


    她正對麵,是那個被捆在刑架上的男人,而他隔壁是一名美豔的舞娘。


    兩名獄卒正在猥︱褻那舞娘。


    他們並不敢動真格的,隻是對著她扒下了褲子,將手伸在襠中,然後將手中之物對準了飯菜……


    挽月壓下幹嘔,看著他們完事後提起褲子,將那份汙染過的飯菜端進她對麵的牢房。


    獄卒十分“好心”地將男人從刑具上解下來。他們並不擔心他暴起發難,因為他的琵琶骨被洞穿,鉤子上帶著鐵鏈,將他牢牢限製在刑架旁邊。


    一名獄卒拍了拍他的臉,笑道:“慢慢享用。”


    大約二人也認為十分惡心,不待他開始進食,便離開了監牢。


    男人抓起飯食。


    挽月忍不住出聲:“別吃,髒!”


    那人抬頭望了望她,扯起嘴角冷冷一笑,繼續把手中的飯食送進口裏。


    挽月無聲歎息。他一定是餓狠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飯食,再用眼神丈量兩間牢房的距離,無奈地歎了歎,將它推到牆根。


    對麵男人三兩口吃完飯,抬起眼皮,嘴角一勾:“愁愁自己吧。”


    挽月一怔。突聞一聲轟響,嗡嗡聲回蕩在整間地牢。


    在那聲浪衝擊下,地麵和牆壁似乎也顫抖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卷滿過道的灰黃煙塵。


    幾道黑影破塵而出。雪亮的刀光一晃,對麵的木柵被齊齊斬斷。


    “主上!”


    男人嗯一聲,抬平雙手。


    來人斬斷他手腕上的鐵枷,他緩緩抬起手,拔下刺穿琵琶骨的鐵鉤,放在眼前看了看,微微眯著眼睛,神情似乎有些享受。


    這個人,不正常。挽月心道。


    他們並沒有急著逃走,而是把整所監牢的囚犯都放出來,集中在過道上。


    有不願意離開牢房的,被斬殺當場。


    黑衣人擁著那名男子,站在人群前方。


    他點了點眉間:“聒噪的,死。”


    有幾個舞娘在抽泣。一名黑衣人揚揚手,幾根碩大的鋼釘激射向人群,釘在那幾個舞娘咽喉上。她們再也發不聲,捂著咽喉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靜得隻剩下抽氣聲。


    男子轉過身,“走不動的,死。”


    黑衣人驅趕著眾囚犯出了監牢。沒有一個人膽敢走不動。


    地牢大門焦黑卷曲,是用火藥炸開的,外院中躺滿獄卒和官差的屍體。


    挽月微有疑惑——獄卒身上有鑰匙,為什麽要炸門?


    走在前方的男子突然轉過頭,對她咧嘴一笑:“他們知道我喜歡。”


    挽月心驚不已,低下頭隱在人群中。


    巷道中停了四輛寬篷大馬車。囚犯們被驅趕著上了車,篷布一拉,直直駛出了城外。


    逃?


    她正升起念頭,車尾一名舞娘先她一步,跳下了車。


    隻聽“嘭”一聲,肉體在撞擊地麵,隨後便是急促的驚叫聲、物體在地麵拖行的摩擦聲。


    那驚叫漸漸變成慘叫。


    有膽大的微微掀起一邊篷布,見那跳車的舞娘被拖行在車後,地麵拖痕裏已經見血了。


    定睛一瞧,她的足踝上綁了一道極細的鐵線,拴在車廂底下。


    眾人低頭一看,不知何時,每個人都已經被鐵線縛住了,是死套,線頭在車廂下麵。


    什麽時候被捆住的?!


    黑衣人並沒有上來啊。


    另一名舞娘伸手去拉那道鐵線,想把她拉回車上。才扯了一下,便聽她一聲痛叫,抬起手一看,已被那鋒利的細鐵線割破了皮肉。


    車身突然一鬆,慘叫聲漸漸遠了。


    鐵線鬆鬆拖在車後,上麵吊著一隻秀美的纖足,齊踝被割斷。


    鐵線又細又利,人被拖行在車後,那股力道讓它漸漸嵌進骨肉裏頭,直至把整隻腳切割下來。


    有人捂著口哭了,有人捂著口吐了。


    是坐以待斃還是棄足逃命?


    眾人麵麵相覷,想從彼此眼中找到答案。


    留下來會怎樣?會不會比斷足更慘?


    沒有人能告訴他們答案。


    隻能自己判斷,自己選擇。


    眾人都沉默了。


    或許……總會找到更好的時機逃走吧?不用失去什麽,平平安安逃走……


    又或許,那些人嫌帶著他們不方便,大發慈悲放人……


    再或許,發現丟了囚犯,很快會有人來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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