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演輪到自己之前,說不緊張一定是假話。即便東名對於屆時之變也已經做足了準備,況且她更不是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做表演,隻是在上台之前,她多少還是會本能地在緊張。


    東名站在台下候場時,耳邊全是心跳加速的跳動聲,表情也因為掩飾緊張而變得僵硬。她拉著由裏站在一起,把小姑娘的手拽得太緊而受到了抗議。


    由裏是東名偷偷將她從臥室帶出來的,天氣太冷,加上她又發著燒,本是不被允許出來,隻是由裏期待的目光和渴切的祈望不由令東名心軟,於是東名趁著照看的阿姨不在,兩人像是逃獄一樣偷偷摸摸地跑出來。


    東名給由裏戴了口罩,標準規格的口罩在由裏嬌小的臉上被襯得很大,整張臉都要被擋住了,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真是太可愛了!


    不論看幾次,東名都會想把這個乖巧的小姑娘抱進懷裏,甚至也不顧後者還處在抱病狀態,對著她的臉就是一陣狂蹭。


    “我會帶著由裏醬的份努力表演的。”這是東名對由裏的承諾。兩人也做好了約定,在東名的表演結束之後,由裏就會乖乖回去休息。


    好在這天的空氣還算沉靜,完全沒有刮風,還沒有冷到手腳發抖的地步。


    東名脫下了那件羊羔絨的厚外套,然後披在了由裏身上。主持人報幕之後,她便穿著那身海藍色的小禮服,姿態優雅地向眾人鞠躬後,在鋼琴前坐下。


    事實上東名把天氣想得太好了,或者說她根本低估了自己怕冷的程度。在失去了外套的保暖,瞬間裸|露出來的皮膚和空氣接觸的刹那,她就覺得被封進了冰塊裏。


    即便維持著優雅從容的姿態、麵帶微笑地在鋼琴前坐好,她已經開始察覺到雙手似乎因為受寒而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靈活了。


    很快地活動了一下手指,確實因為太冷而有些反應遲鈍。


    視線穿過台下,在人群的縫隙裏看見了由裏嬌小的身影。唯一露在外麵的雙眼眸光清亮地望著她,那是寄托了全部期待的眼神。


    東名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搭上琴鍵。


    就在此時,穿過鋼琴大頂蓋和支撐架的三角空隙的那一頭,突然出現了一道挺立的身影。俊秀的麵容透著一股清冷,赤紅的發絲亦格外醒目。


    赤、赤司?!


    東名嚇了一跳,雖然知道這天赤司一定會來這裏,畢竟當時和橫山約棋之時東名也在場。這天一直都沒有看見赤司,而這個時候,在她表演的時候赤司突然出現,她感到相當驚訝。


    赤司的穿著很正式,一身深藍色的西服,這倒是和東名的小禮服意外的合拍。


    當然,更讓東名感到吃驚的,是赤司的手裏拿著小提琴。


    赤司走至鋼琴前停下了腳步,視線和東名對上,像是搭檔間的默契交流。在向觀眾致意後,赤司嫻熟地架好小提琴,修長好看的手指持著的琴弓也在琴弦上放好,一個完美的預備姿勢。好似這本就是屬於他的表演,一切都做得自然流暢。


    但在東名看來,這……這和劇本寫的不一樣啊!


    愣愣地看著麵色依舊波瀾不驚的赤司,有那麽幾瞬東名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可赤司這邊完全沒有給東名消化信息的時間,下一秒,他拉動的琴弓,小提琴悠揚的音色奏響,而這一部分,正是本應該由由裏彈奏部分的單純音調。


    猛地回神,東名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了反應,漂亮地銜接了伴奏的部分。指尖比大腦的反應要快,本能地在琴鍵上奏出了她已經練習過無數遍的曲調。由緩逐漸加快了節奏,簡單到複雜的技法逐漸在曲調中體現。


    乳白的琴鍵,提琴的琴弦,悠揚和明亮音色的重合宛若連空氣都融進了音波,兩人自然又默契的配合也仿佛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一樣。


    這一曲小提琴和鋼琴的合奏瞬間就帶起了全場的氣氛,完美的表現力像是令人身處古典樂的專業演奏會場。當然啦,這是一個誇張的說法,東名和赤司的表演確實非常優秀。


    直至最後一個音符終止,結束了整首曲子。接著,掌聲雷鳴。


    手指還觸碰著琴鍵,兩隻手凍得快要失去知覺。東名長舒了一口氣,好在演奏順利完成。她聽得出來,赤司的小提琴才是引導她的帶領者,有好幾處因為手指遲鈍的緣故節奏慢下,又是赤司替她完美地修補了過來。


    她抬頭看向赤司,赤司亦正好放下了提琴。兩人間無言地對視了幾秒,雙雙會心一笑。


    真是一場漂亮的合奏。


    二人在向觀眾致謝之後,東名沒有直接走向赤司那一邊,而是慌慌張張地衝進了人群裏。


    她要去找由裏把外套要回來,因為真的好!冷!啊!


    順著上台前的路線返回,東名卻沒有在原來的位置找到那個可愛乖巧的小姑娘。也是因為台下人多的緣故,在人群裏尋找一個身高才一米出頭的小女孩確實有些困難了。


    這可麻煩了……


    東名覺得自己快要凍僵了,腳上的高跟也仿佛變尖銳了一般硌著腳跟一陣不靈便的鈍痛。抱緊了手臂,用手掌在冰涼的皮膚表麵上下摩挲著試圖帶來一點暖意,隻是手掌亦冷得像冰,並沒有什麽多大的作用。


    又四周張望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由裏。東名想著不如先回館內,開了暖氣的室內總比室外要好很多,而回頭之前,肩上突然落下一件深藍色的外套。


    驀地轉過身,是赤司。後者把外套披在了東名身上,身上隻剩下白襯衫,裁剪精細的衣型將他身形襯托得挺立,天生優雅的氣質之下,是個活脫脫的完美貴公子。


    這樣的赤司在東名眼裏不免有些驚豔。東名驚訝地愣了愣,臉頰一熱,她羞澀地垂下眼簾,不太敢直接看著赤司的臉。


    “謝謝……”


    赤司淡然,他的臉上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你的外套呢?”


    “在由裏醬那裏,表演之前她還在這附近的。”


    外套的內襯上還帶著幾分未散去的體溫,東名說著,又縮了縮身體,將外套拉緊了一些。看起來她真的非常怕冷。


    “先回本館吧。”


    回本館算是有一小段距離,兩人並肩而行,東名的步伐偏慢,赤司則貼心地隨著她的速度。


    東名偷偷轉頭看了赤司幾次,而後者總是這般麵無表情的模樣她也有些無奈。


    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心思啊……


    “你在看什麽?”


    最終,她的視線還是引起了赤司的注意。赤司側過臉俯視著身側的東名,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圈淡淡的陰影。


    “嗯……有點好奇而已。”


    視線在東名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上了淡妝的臉近看之下倒是比平時要漂亮不少,猶豫的模樣有幾分嬌羞。


    賞心悅目,這是赤司的感受。他輕笑了一聲,反問道:“好奇什麽?我為什麽會來拉琴?”


    “嗯。”實話說,對於赤司來與她合奏,東名確實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情況。


    “由裏病了,如果希望表演能夠精彩的話,目的已經達到了。”赤司眉峰微調,觀察著東名的表情,“你的目的不就是如此?”


    不得不承認赤司說的很精準,有些完美主義的東名的確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赤司的幫助她發自內心的感謝。


    “首先我的確很感謝赤司君,不過……雖然這種時候我說我一個人也能做完表演這樣的話有點不厚道,但是……”


    話到這裏,赤司直接打斷了東名:“如果你覺得凍僵的雙手可以做到的話。”


    “……”


    東名一頓,無言以對。


    赤司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徹,如果沒有赤司在的話,因為手指凍僵而彈錯的地方有好幾處,確實無法做到沒有瑕疵。


    除了完美主義以外,東名還有些逞強的毛病。她隻是覺得自己優秀,自己能做到。這或許和她周遭的環境有關,更何況在十年後的未來,作為會長的她必須強迫自己優秀。優秀是最有說服力的憑證。


    她單方麵逞強的例子很多,比如在電車上遇到癡|漢的那次,再比如她在處理葉山之間矛盾的態度上,全都站在自己一個人的角度來解決。即便結果是好的,但不免都有些冒險了。


    東名的表情略微黯淡下來,眼底有幾分隱隱的不甘。這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數被赤司看在眼裏。


    赤司的表情未變,但寡淡的語氣中染上了幾分柔和,“不要繼續胡思亂想了,表演的結果完美就足夠了,還是說,你比較在意不是一個人完成的?”


    “倒不是這樣,我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和赤司先生的合奏,我很開心!”東名搖了搖頭,側過臉朝赤司揚起一個微笑。發自內心的欣喜,就算是做夢她也無法想象自己能和赤司一同完成這樣的演奏。至少十年之後,肯定做不到。


    盯著赤司那張俊美冷清的麵孔多時,後者總是十分淡然的神色不得不讓東名多想。她的微笑瞬間斂起,眉心微微蹙起,“赤司先生,這次的事,不會是又想讓我用什麽來交換吧?”


    就像曾經赤司照顧生病的她時也說過,需要用什麽來交換,或者是她拜托赤司幫她借音樂教室,後者同樣在提等價交換的要求。


    看著東名防備的模樣,鼻尖被凍得通紅,赤司忍不住笑了笑。他沒有回答,隻是眼帶笑意地回視著眼前的少女。


    這一次,倒是他自己單純想這麽做,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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