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晴空,漫看無雲,走時微風拂來,不勝快哉。


    小沙彌的病終於好了,大家也差不多將他發燒時的胡話忘得一幹二淨了。


    隻有唐三藏看向小沙彌的眼神卻還帶著些許的擔憂,不過他沒有再去勸慰他。有些事情,必須有所經曆,否則何以成長。


    孫猴子也是越漸沉默,偶爾抬眼看著天空,似乎想在那湛藍的天宇之中追尋著什麽。


    隻有豬八戒仍如往常,該吃吃,該睡睡,渾沒有半點煩心事,反倒有些興奮,畢竟西天已近在眼前。


    沙和尚挑著擔子,一邊和豬八戒鬥著嘴。隻是他的心底,對於西天還是有些頗深的牽絆,畢竟這是他生長的地方。


    師徒幾人各懷心事,日夜兼程地朝西天靈山走去。


    越漸靠近西天佛地,便越感覺到與他處的不同,見慣了琪花瑤草、古柏蒼鬆,再看; .到城池中家家禮佛齋僧的情景,不免心生感歎。


    唐三藏師徒走在大道上,也再不像從前那樣,被眾人圍觀。


    這處的人,都有著淡然的胸懷,見怪不驚,反而朝唐三藏幾人笑了笑,雙手合什行禮。


    時不時還能見到山下人修行,隨時隨處,坐下來,論禪頌經,渾無半點拘束。


    又有六七日,剛穿過一片城鎮,忽見一帶高樓印入眼中。


    那樓衝天百尺,聳雲淩空。


    想來在那樓頂,大可以低觀落日。仰摘飛星。


    時有黃鶴繞日,彩鸞送晚,個中奇景。直令唐三藏讚歎不已。


    “悟空,莫不是這裏就是靈山?”唐三藏遙指遠處問道。


    孫猴子笑了起來,說道:“那裏不是靈山,卻也離靈山不遠了。此處叫小靈山,因屋舍構造與大雷音寺相仿,又叫做假佛界,是靈山的接引之地。”


    唐三藏聽了。便翻身下馬,又把小沙彌抱了下來。


    師徒幾人沿著金磚鋪就的大道,就往那假佛界走去。


    快要到那樓閣前的時候。卻見裏麵走出來一個道人,斜立在山門之前,衝唐三藏等人叫道:“那來的可是東土取經人麽?”


    唐三藏幾人聽到有人叫喚,便都停了腳步。仰頭看向那個道人。


    這道人身披錦衣。手搖翠玉拂塵,腰側懸著仙籙,飄飄然如遺世真仙。


    孫猴子卻是見過此人,對唐三藏說道:“師父,這人是靈山腳下玉真觀的金頂大仙,想必是來接我們。我們過去吧。”


    唐三藏正奇怪為什麽靈山腳下會有道觀,被孫猴子這麽一說,便先放下了這個問題。連忙上前見禮。


    那金頂大仙回禮之後便笑道:“聖僧怎麽今年才到。我被那觀音菩薩哄了。她十幾年前從佛那裏領了金旨,向東土尋找取經人。隻說兩三年就到我這裏。我年年等候,都是渺無消息,不曾想今天才得遇見。”


    唐三藏合掌道:“有勞大仙等候,貧僧感激不盡。”


    那金頂大仙卻是十分客氣,與唐三藏把臂同進山門,又一起進了玉真觀中。


    一番客氣之後,金頂大仙立即命人看茶擺齋,順道燒湯水給唐三藏幾人沐浴。


    用過齋飯之後,幾人便坐在一處閑聊起來。


    唐三藏很是好奇這佛教盛地怎麽會有道觀,便問那金頂大仙其中緣由。


    “真人若是為難,那便算了。”唐三藏見金頂大仙有些遲疑,便以退為進地說道。


    金頂大仙掃了幾下拂塵,笑道:“本也無不可對人言之事。隻是此事說來話長,貧道正思量從何說起,”


    唐三藏笑道:“那無妨,真人隨意講來。靈山正在眼前,不會走了去。貧僧亦不急。”


    金頂大仙沒有直接答唐三藏的話,反而問道:“不知聖僧可知這西方教的由來?”


    唐三藏一愣,說道:“這個自然知曉,昔年老子出關,深入胡地,傳播大道,點化蠻民,之後才有釋迦悟道,證身成佛,創下了佛教。”


    金頂大仙笑了笑,說道:“那聖僧可知道老君出關前,曾收了一個徒弟。”


    這時候不消唐三藏回答,豬八戒插嘴道:“這個老豬知道,老子西出函穀關時,曾經了最後一個徒弟,便是那函穀關的關令尹喜,還著下五千言與他。如今道教日盛,與那尹喜也不無關係。”


    金頂大仙拱手謝道:“多謝天蓬元帥誇獎。”


    豬八戒奇道:“我自說文始真人的事情,你這道人謝我什麽?”


    金頂大仙笑道:“貧道俗家姓名便是尹喜。”


    唐三藏頓時一驚,叫道:“你便是文始真人?”


    金頂大仙道:“真人不敢擔,貧道便是老君最不成器的一個弟子。”


    “你竟然是文始真人。”豬八戒也有些難以置信,說道:“那天庭都在傳文始真人已經劫滅,你怎的在此處。”


    金頂大仙輕舒一口氣,說道:“自來靈山,文始之號已經久不使用了。如今卻是道號金頂。”


    小沙彌忽然說道:“大仙你還是沒有講來到此處的緣由啊。”


    金頂大仙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是貧道忘了,不好意思。”


    “無妨。”唐三藏說道。


    金頂大仙頓了一會兒,便將往事緩緩道來。


    “其實昔年老君出關,我便陪在他的身側。”金頂大仙說道:“我們一路走來,一路傳道。隻是到了如今的天竺地界,便受到了婆羅門教的反擊。老君不願做那奪人基業之事,便冷了傳道之心,回兜率宮專心煉丹去了。隻是彼時我承道日淺,那分爭心未減。在東土呆了百年,便忍不住又來到了這天竺故地。重新傳道。”


    “彼時,天竺大陸之上,盡是婆羅門徒。此教等級森嚴。對普通民眾壓迫過重。貧道想來,這應該就是傳道的契機。果不其然,不到三年,便小有成就。隻是因此也招徠了婆羅門教的封殺。”金頂大仙眼睛抬起看著天花板,回憶著那段歲月:“那些波羅門教中多有瘋狂信徒,將一眾不信他教的民眾盡數斥為異教徒,當場焚祭。貧道氣憤其慘忍手段。便與那些波羅門上神鬥了幾場,隻是勢單力孤,差點道隕。”


    唐三師徒都聽得入迷。靜待下文。


    “幸好,後來被一個長老所救。彼長老見我傳道之心頗堅,便指引我去找一位大智者。說他必能幫我。”金頂大仙繼續道:“那位大智者卻是一個小國王子,他天生大智慧。成年時便立下普渡眾生之大願。之後棄了王位。便四處苦修,我找到他時,他已經數日未進滴水寸食,整個人枯槁如敗葉。他問我什麽是道?貧道無法答他,便將老子五千言與他看了,誰知他看完之後便在一顆菩提樹下證道成佛了。”


    聽到這裏,唐三藏與幾個徒弟交換一個眼神,這個大智者想來就是如來佛祖了。


    “那大智者成佛之後。便創下教派,也要去傳教。”金頂大仙說道:“彼時我還勸他。在這婆羅門之地,根本沒有他教生存的土壤,他卻是不信,堅持傳教,最後終於將佛教發展成了籠罩西方的大教。他記念貧道曾與書點化之恩,便允我在靈山腳下建觀傳教。”


    原來如此,唐三藏點了點頭,說道:“這般因果真令人讚歎。”


    金頂大仙笑道:“隻是如今我也沒什麽傳道之心了,便做了三教之間的傳話人。”


    孫猴子也是笑了起來,說道:“你便像是那兩國間的使者麽。”


    金頂大仙不以為意,說道:“若能促成三教合流,倒也是一樁天送的造化。”


    不覺間天色將晚,金頂大仙也不好教遠來的客人熬夜,便道:“今夜且請聖僧和幾位高徒歇息,明日請幾位遊覽一番我這觀中風景,再送幾位去靈山。”


    唐三藏自是滿口答應。


    次日一 早,唐三藏便醒了,換了一身衣服,披上了錦襴袈裟,戴上了毗盧帽,手持九錫禪杖。


    孫猴子見了,笑道:“師父這是要去相親麽?”


    唐三藏瞪了孫猴子一眼,說道:“今日便要去靈山,怎麽著也得把觀音姐姐送的這身行頭穿上啊。”


    孫猴子但笑不語。


    金頂大仙卻早在堂前等著唐三藏幾人,一齊用過早飯之後,便引著他們參觀玉真觀。


    這玉真觀雖是建在西天佛地,但卻完全照著東土道觀建造,置入其間,竟然渾沒有半點身處天竺的感覺。


    參觀了半天,時至正午,又一起用午飯。


    金頂大仙勸了唐三藏幾杯素酒,說道:“聖僧此番取經之事,是三教共讚之舉,貧道敬你一杯。”


    唐三藏笑道:“貧僧所做之事,哪比得上真人之萬一。”


    金頂大仙笑道:“聖僧言重了。呆會貧道送你們過去。”


    孫猴子奇道:“那靈山就在腳下,還用你送?”


    金頂大仙卻搖了搖頭,說道:“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大聖莫看那大雷音寺就在眼前,但真要走過去,還要很久呢。再說那路上並不太平,我送你們出去,須得賣我幾分薄麵。”


    “這靈山腳下也有不太平之事?”孫猴子奇道。


    金頂大仙笑而不語。


    沙和尚卻低聲道:“便算是靈山之中也不是什麽無爭之地。”


    “我若不送你們,你們也許找不到路徑。”金頂大仙不接這話,隻說其他。


    孫猴子笑道:“你這老道越會說笑,這西天俺老孫知道走過幾次,怎麽會不知道路徑。”


    金頂大仙也不惱,隻是解釋道:“大聖認得的是雲路,你這師傅卻是肉身凡胎,隻能走凡路。那凡路,須從我玉真觀下的門樓過,否則便走斷你的腿,也碰不到靈山半根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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