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其實你我都不適合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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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大師兄。”卷簾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卻知道自己的話似乎給大師兄帶來了噩運。


    大師兄看了卷簾一眼,苦笑道:“別叫我大師兄了。你現在行了大運,跟了佛陀的二弟子,以後會前途無量的。”


    “大師兄。”卷簾叫道。


    大師兄勃然大怒道:“別叫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我的師叔。”


    卷簾急道:“不是的,大師兄。我沒有那個意思。”


    大師兄看著卷簾,眼睛裏閃過愛護、嫉妒以及一些卷簾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大師兄對著卷簾道:“我不配做你師兄了。若是想讓我好過,就不要這麽叫我。你現在是我師叔,莫害我。”


    卷簾想解釋下,自己從來都是把他當成親人看待的,自己不在什麽等階,什麽身份的。卷簾隻記得某夜他凍得半死,隻有這位大師將自己的棉被蓋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此刻大師兄眼神黯然,再沒有往昔的自信與驕傲。卷簾的心,有些疼,像是親眼看到了某些美好的東西碎了。


    …………


    從那天後,卷簾很久沒有看到過大師兄,也很久沒有見到他師父金蟬子。大師兄聽人說是被關在了藏經閣裏麵壁思過。而師父金蟬子卻是和師叔須菩提巡看四海九洲去了,不知何時回來。


    卷簾每日其實很悠閑,早起念經、掃地,吃飯再念經、掃地;晚飯後再念經,掃地。金蟬子的居所那地皮都被卷簾給掃去了一層。


    這西天極樂有一個特點,就是永遠黑夜。佛光四季不謝、終年不消,一直輝映得整個大雷音寺金碧輝煌。


    卷簾還是喜關上門扉,拉上窗簾,然後點上燈,躺在被窩裏給他的小老鼠講著他自己編的一些故事。


    那隻小老鼠是他從一群貓的嘴裏救下來的,彼時老鼠早奄奄一息,在卷簾的精心照顧下才恢複過來。之後這老鼠便粘著卷簾再也不離開了,卷簾也樂得有個講話的夥伴,哪怕隻是個會聽不會講的動物。


    卷簾相信萬物有靈,他知道這老鼠聽得懂他的話。他給這隻小老鼠名叫做風兒,因為他覺得小老鼠跑起來時,像是一陣風。


    卷簾對那隻小老鼠說道:“風兒,我好像做了錯事,惹我大師兄生氣了。”


    “…………”


    “他是我從前的大師兄,他對我很好。但我好像連累到他了。”


    “…………”


    “我在這裏呆得不開心,這裏的人都像是塑像一樣,除了師父其他人都沒有表情,沒有喜怒,但我又感覺到他們的心裏都很陰暗。”


    “…………”


    “這佛的世界,我什麽也看不清了。像是被扔進了鐵箱裏,像是扔進了大海深處。你懂麽?就是我感覺不到——動,感覺不到——風。這個世界像是靜止的,又像是死的。”


    “…………”


    “師父是如靈佛祖最得意的弟子,但我發現其他人都不喜歡師父。尤其是那個叫摩訶迦葉的師伯,還有帶我來這裏的阿難陀師叔,都不喜歡師父。我覺得很奇,師父這麽好的人,為什麽就不能得他們的喜歡呢?明明師父是這裏最好相處的人。”


    “…………”


    “這裏太壓抑了,四下漫射的佛光,就像是懸在我們這些普通僧人頭上的利劍,時時刻刻逼迫著我們。”


    “…………”


    “風啊,今天我見到了佛祖了呢。其實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那時大雄寶殿的門還沒有完全關閉,我跑過去偷偷看了一眼。佛祖長得很慈悲啊。”


    “…………”


    “今天聽到佛說的幾句偈語,我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可是佛說的怎麽可能不對呢?一定晚多想了。”


    “…………”


    每次卷簾說完,那隻毛色微黃的小老鼠睜著那小眼睛看著他,然後吱吱吱吱地亂叫幾聲。這隻黃毛老鼠最喜然吃卷簾那燈裏的燈油。


    卷簾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一隻老鼠被他這樣養著,最後會不會失去身為老鼠所獨有的性格,成為一隻隻吃燈油的寵物?而自己被養在這大雷音寺裏,最後會不會成為一個隻知道聽從佛祖的話的傀儡呢?


    想到這裏,卷簾不寒而栗,也無比佩服師父有著當麵反駁佛祖的勇氣。


    金蟬子終於遊曆歸來,但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反而無比的怨怒與憤慨。金蟬子回來之後便直接衝到了如來的佛殿,與如來大聲爭吵起來了,聲音大到整個大雷音寺都響了起來。


    “我問你,為何阿彌陀成了佛?”這是金蟬子的聲音,清郎而鋒芒畢露。


    “你回來了,很好。”這個聲音溫和悠長,如洪呂大鍾,在人耳中回響不絕,想來必是如來佛祖的聲音。


    金蟬子道:“我隻問你,為何阿彌陀成佛了,觀音卻仍然隻是個尊者。”


    如來道:“成佛與否,機緣所至。至者,成也;不至,雖功德深遠,亦不可得。”


    金蟬子怒道:“狗屁。不就是阿彌陀乃是你嫡係之人,而觀音不過是自修成佛。本佛與化佛,你自然不會蠢到樹立一個難以操控的弟子,是不是?”


    如來笑道:“你已入了偏執之境,我多說亦無益。你且回去自己思量吧。”


    金蟬子正待再說什麽,卻被一道無限金光給擋出了大殿。金蟬子怒不可遏,伸出左手一把抓在那道金光屏障上,然後當成數萬佛徒的麵一把捏得粉碎。


    金蟬子道:“我不如就此做罷的。”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這件事情很快傳了出去,整個西天都在議論金蟬子這般不敬師尊,不敬佛祖的悖逆之舉。


    金蟬子卻回到了居然盤坐在那屋前水池裏,靜靜地打坐。卷簾就坐在池子邊上。


    “你是不是覺得為師太衝動了?”金蟬子忽然開口問道。


    卷簾想了想,搖頭道:“我不知道。隻是覺得好像更多人討厭師父了。”


    金蟬子擺手道:“無妨。很多人以為成佛就是要放棄凡人的一切情欲愛憎,於是他們一個個地裝出一副斷情絕欲的清高樣子,其實他們內裏比誰都五蘊盛。”


    卷簾搖頭,表示不懂。


    金蟬子道:“比如這佛祖,本乃大徹大悟之人,但他卻貪戀這眾佛之主的位置。一直排斥著東來彌勒佛、以及地藏菩薩。連萬佛之祖燃燈古佛都被他排擠難出寺閣一步,他還要裝出那副慈悲教主的樣子,實在是令我惡心。”


    金蟬子看著卷簾的表情,便笑道:“你是不是想說出家人不該在背地裏非義他人?”


    卷簾點了點頭。


    金蟬子道:“其實你又錯了。這僧是出家人,這道是出家人。唯獨這出家人的頭,不再是出家人。出家人都該無念無想無欲無為,但這住持、這方丈、這佛、這菩薩哪一個無為無欲了?住持、方丈須顧著這寺院僧眾的衣食住行,他如何清靜;這佛,須佑得他庇下一方的平安福順,他如何棄情絕欲。所以所謂的佛無情無欲,不是對的。”


    金蟬子道:“佛必須有情,才能給人以慈悲。但佛可以不動情,不濫情。這情,該給需要他的人。眾生的確平等,但人也有善惡。渡善不渡惡,那不是佛,隻是人之常情。渡惡不渡善,那也不是佛,那是助紂為虐。真正的佛,就該賞善罰惡。佛可以有殺,殺卻汙垢。但佛不能輕易言殺。”


    金蟬子道:“佛其實與仙神,沒什麽區別,可笑的是這西天裏的諸佛都以為自己高仙神一等。都以為佛不權能普通眾生,還能普渡眾神。”


    “這佛有情,也有私心。如來,便是如此。他這西天之主,當久了,便被他的位置同化了。他的所作所為,不再是為信徒而服務,而顯保住他西天之主的位置,甚至他想奪去東方玉帝、三十三天之上的道祖的位置。”


    “…………”


    金蟬子看著卷簾,忽然悠悠地說道:“其實你我,都不適合這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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