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頭凶殘的讓人頭腦發昏,不論是在夢境還是現實中,李川的生活仿佛在很長時間裏都充斥著散不去的黑暗,突如其來的耀眼陽光不但沒有讓人感覺到溫暖,反而有些令人生厭。眼睛已經沒辦法接受強光的直射,李川感覺眼眶裏不斷湧出淚水,鼻子也酸脹起來。狠狠的拉上窗簾之後,李川感覺手腕上的傷口好像被撕裂了一點,這一點疼痛仿佛喚醒了全身的感知,身上被玻璃劃破的大大小小的口子一齊傳來了撕裂般的疼痛,腳踝處的傷口最深,經過熱水的浸泡傷口向外翻裂著,讓人有些不忍直視。李川用藥水把身上的傷口粗略的擦了一遍,藥水的殺菌作用讓李川強忍著刺痛差點咬破了嘴唇。


    王洋的房間裏幹淨的有點像醫院的病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整個房間裏仔細看去沒有任何日用品,毫無生活痕跡。這讓李川一眼就注意到了空蕩蕩的書架上那個塞滿文件的文件櫃。掛鍾的指針剛剛指向下午4點27分,距離汪洋下班回來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了。李川搬出足有十幾斤沉的文件櫃,一個標簽一個標簽的翻看著。其實李川心裏並沒有任何搜尋的目標,隻是在盲目的尋找著一切跟永誌醫藥或者黑檀鎮有關的文字,直到一個貼著紅色標簽的文件映入他的眼簾:黑檀計劃人員名單。


    這疊名單足足有超過一厘米厚,第一頁上沒有任何介紹信息,這讓李川有點失望,一直出現的黑檀計劃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李川心裏隱隱的知道黑檀計劃跟他的夢境肯定有直接的關聯,但是調查卻始終一無所獲。第一頁的題頭隻寫了一個大大的年份:1942年.下麵則羅列了無數個人名:“王守群、陳霄、王崎、張慶國、慧學敏、王永成……”,這些人名乍看之下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讓李川頓生寒意的是,他們的名字後麵都寫著同樣的標注:(死亡)。


    寒意從後脖頸不斷向四肢延伸,整個後背都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李川快速的翻看著這份名單,10頁……30頁……80頁,成百上千個人名後麵都跟著那兩個黑色的粗體字:死亡。到底是什麽樣的計劃,什麽樣的人,可以有能力致使這麽多人死亡?而且讓人恐懼的是題頭的年份仍在不斷向後推進,1942年…1963年……1974年……,1974年……李川的嘴裏不自覺的念了出來,怎麽這麽熟悉,這一年有什麽特別?李川的腦子裏不斷回放著各種畫麵,畫麵轉動的速度不斷加快,直到一疊報紙重重的摔在櫃台上,是黑檀鎮!報紙上的日期……1974年。


    “咳咳…”背後突然傳來了有些刻意的咳嗽聲,李川一個激靈回身站了起來,門口沒有人,李川的手心冒出了一層汗珠讓人癢的難受。“大洋?回來了?”他極力掩蓋著聲音中的顫抖。“臥槽我鬧肚子,先去廁所!”王洋聲音中的顫抖倒是完全不加掩飾的真實。李川立刻收拾好眼前的一堆文件放回櫃子裏,然後盡力的壓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他假裝輕鬆的走到衛生間門口抬高嗓音向裏麵喊道:“衛生間我給你收拾完了啊,你那浴霸的玻璃我是賠不起了,誰想到我這麽威武強壯也能洗澡犯低血糖,簡直毀了我一世英名。”故意抬高的聲音在句尾的一刻仿佛產生了回聲一樣,在持續了一段時間的安靜中顯得有些讓人害怕。


    衛生間裏麵安靜的有些怪異,這讓門外的李川坐立難安,半晌他實在忍不住敲了敲衛生間的門,裏麵開始傳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傳出了王洋的聲音,但是他的聲音明顯有些異樣:“不要再接近黑檀計劃了,別再想辦法回去,也別再見那個叫陶可的女的,求你了…”王洋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些話突然開始抽泣起來,李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隻不過這次他的語調高的嚇人,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你相信我吧!啊?相信吧!我們會解決的!我們能找到辦法!你能幹什麽!鬼鬼祟祟的廢物!”說到這裏他突然語無倫次起來,伴隨著忽高忽低的詭異語調,李川已經很難分辨出王洋說的話,而之後傳來的聲音讓李川不寒而栗,那是一個成年男性很難發出的尖銳的笑聲,李川這次沒有愣神一腳踹開了衛生間的門。


    王洋的笑聲在門被踢開的一瞬間戛然而止。衛生間裏的情景讓李川一時間愣在原地,大腦停止了運轉。記得前天自己的血在這個衛生間裏流了一地,可是跟現在的情況比,當時的畫麵簡直不值一提。整個房間的牆壁上都濺滿了濃濃的血液,馬桶和已經被李川撞碎的浴霸全都被染成了紅色,而浴霸下方不到一米高的浴缸裏噙滿了紅到發黑的液體。這不可能是王洋的血…….一個人怎麽可能在一瞬間留這麽多血!李川看著地上淩亂的腳印突然怔住了,在他還沒有踩到的區域裏雖然腳印模糊不輕,但是由於太多血在地上仿佛形成了一張畫布,留下的腳印明顯是兩個人的!李傳順著腳印的朝向望去發現衛生間的氣窗敞開著,玻璃上留下了大量血跡。李川站到馬桶上趴到氣窗邊緣向外看去。


    八樓,窗外的馬路上沒有任何人,沒有血跡。事實上,血跡延伸到窗框就停止了,就好像有什麽人把王洋從一個成年人完全無法通過的狹小窗口拽到了另一個空間。波動的水聲突然從背後響起,李川怔住了,在這安靜的環境中,這並不明顯的水聲卻讓人無比心驚,李川拚盡全力讓僵硬的身體轉了過去。王洋全身赤裸覆蓋著鮮紅的血液,他的脖子從喉嚨處斷開,有些發黑的血液不斷向外湧,嗓子裏發出嗆水一樣的聲音,身上的皮膚和下體都已經殘缺不全,仿佛被野獸撕咬過一樣。他的眼珠以詭異的程度向外凸,仿佛馬上就要掙脫眼眶。慢慢的他血肉模糊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笑容,嘴角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上揚著,李川想不出一個人的嘴怎麽能以這麽誇張角度裂開,王洋的嘴角的皮肉不斷撕裂直到耳根,這時,他張開血紅大口爆發出了比剛剛還要尖銳的大笑並向李川撲了過來!


    李川醒來時正倒在衛生間裏,衛生間冰冷的瓷磚讓他的神經傳來陣陣刺痛,他猛地坐起來環顧四周,除了被他撞碎的浴霸有些礙眼一切都很幹淨,浴缸的底部散落著些許灰塵,從氣窗外吹來陣陣冷風讓李川打了個寒顫。他踩上馬桶向氣窗外張望,王洋的臉藍的發紫,脖子上的領帶緊緊的嵌進皮膚,領帶另一端死死的套在外牆露出的一段鋼筋上,他的嘴以誇張的角度大張著,布滿血絲的眼球突出了眼眶死死的盯著李川。


    李川用大幅度顫抖著的手指播了幾次報警電話都沒有打通,他心裏不確定到底應不應該報警,這種情況下有可能有理說不清,更何況,他完全不能信任自己的記憶,說不定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嘟嘟的忙音過後終於接聽了電話,對麵傳來冷漠的女聲:“您好這裏是報警中心,請問需要什麽幫助。”李川平複著急促的呼吸斷斷續續的說到:“我……我的朋友…….他……他自殺了!”“您好這裏是報警中心,請問需要什麽幫助。”那個機械的聲音再次響起,李川有些憤怒的對著電話喊了起來:“你聽不懂嗎!!我的朋友!王洋…大洋他……他自殺了!你們快點派人來!”“您好這裏是報警中心,請問需要什麽………什麽幫助………”對麵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有些不清晰,這次李川真的生氣了:“這tm是人工嗎?是答錄機嗎難道???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自殺了啊!快點來人啊!”李川不知道自己這一刻的心情到底是害怕、絕望還是憤怒,他對著電話大喊著一邊用拳頭捶著衛生間的牆壁,而電話另一邊再次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聲音:“您好這裏是報警中心,請問需要什麽幫助…”。


    李川絕望的垂下了手臂,他怔怔的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沒問題,是報警電話……這是什麽情況………他慢慢的打開了通訊錄,上下翻動著。沒有………沒有人…………甚至沒有一張照片………沒有通話記錄………他記得第一次遇到陶可的時候她曾經搶過手機給他看,通訊錄裏沒有小曼的電話……而照片也隻有李川一個人,可現在,竟然,全都沒有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認識過任何人,沒有去過任何地方。李川的頭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抱住頭蹲了下來努力的回憶著自己的人生,為什麽,所有記憶都那麽模糊,所有人,都那麽遠,他們的臉,全都,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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