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裏之後,我考慮了很長時間,心裏一直惶惶不安。五叔失蹤了,為什麽說失蹤而不是死亡呢,那是因為我回來之後看見五叔的留下的字條,上麵寫著:大侄子,我一切安好勿要掛懷——李半山。


    字條是五叔的字,五叔書法造詣不錯,他用的是大家很少用的瘦金體小楷書寫的,所以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得知五叔沒事,我心裏自然非常高興,但是,字條背麵卻寫著一句話,讓我忽然間覺得詭異起來。


    這句話不是留給我的,似乎是他情急之下找不到寫字紙條,就拿了一張他用的紙寫了上麵那句話,背麵寫的內容,應該是他不久之前寫的,從字跡看,至少是在我回家奔喪之前寫的。


    字條背麵寫道:已經持續收到五百二四封信,應該快到終極了吧,希望這一切可以快點結束,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透著很多疑惑,什麽是終極,什麽叫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曾經又一次在電話裏聽五叔提起過,說有人給他寫信,我當時還調侃他,問他是不是村裏那個少婦對他有意思,這樣一周一封的情書寫個不停,他當時笑笑沒有回答。


    我也隻當是他默認了,就沒再仔細追問,畢竟五叔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我一個晚輩跟他聊這個不合適,更何況他是一個老光棍,就算跟村裏的寡婦有些花邊新聞,也是無可厚非的。


    然而,當我看到這句話,當時那種輕鬆俏皮的感覺瞬間沒有了,我覺得這個事情恐怕不簡單。一周一封信,假設五叔每周都會收到信,那麽一年是五十二周,五百二十多封信,那是需要持續寫十年的時間。


    試想一下,什麽人這麽喜歡五叔,可以持續寫十年的情書?還有最後那句話,我的時間不多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五叔~~~我不敢設想,五叔身體很健康,也才四十多歲,不存在時間不多的問題,那麽是不是指別的什麽?


    小河村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交通不便,村裏的通信就隻有唯一的一個老舊的郵局,基本上是每周去鎮上寄信帶取信。如果這麽算的話,寄信的人顯然是知道這一點,才會每周一次,而且時間計算的非常準確,確保每周五叔都能收到信,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竟然堅持了十年,那麽信上有寫了什麽內容?


    想到這裏,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找這些信,如果五叔沒有銷毀的話,這些信應該還在他的房子裏,肯定是藏在某個地方,我覺得這麽多信應該不會被全部銷毀,就算以前的銷毀了,那麽最近總該在吧,抱著這樣的念想,我來到五叔的房間。


    五叔住在老宅的後院裏,後院是三間連在一起的瓦房,這裏以前是家裏長工居住的地方,土改之後沒有長工了,祖父把房子修繕之後,給我父親結婚住,後來父親自己蓋了新房,這房子就給了五叔,祖父臨終時交代這房子歸五叔所有,任何人不得爭搶。


    我進去的時候,大為震驚,這麽多年五叔居住在這裏,竟然沒有對房子做過任何的裝修也沒有添任何家具,看起來還是八十年代那種老舊的裝飾。房子裏麵打掃的很幹淨,炕上被子也疊整齊放著,家裏沒有多少家具,一個老舊的三箱櫃,漆黑的上麵還是銅片拉手,一張老式三抽屜辦公桌,已經磨的油光發亮,抽屜上有一個鎖關子,就是一個鐵盤盤上麵有個方孔,扣上之後用鎖子鎖上就行了,農村還叫管的寬,因為一個鐵盤盤可以鎖兩個抽屜。


    我打開櫃看了看,裏麵放的一些蛇皮口袋,打開裏麵是一些吃的糧食,有紅小豆黃豆,還有粉條粉皮子,其他櫃裏麵裝的也一樣,都是一些米麵油。我一看家裏也沒有什麽可能藏東西的,唯一讓人覺得能藏東西的就是那個帶鎖的抽屜。


    農村人有個習慣,喜歡把鑰匙等一些物品壓在炕頭的褥子下麵,我翻開褥子下麵有一些紙片,是一些票據,交電費的單子,還有早年交農業稅的單子,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卻沒有鑰匙。


    五叔睡的是土炕,炕頭的位置放了一口紅色大箱子,我還記得這是我母親結婚的時候娘家陪嫁的箱子,是一對,當時父親讓給五叔留了一個,沒想到現在五叔還留著一直用著,而我家裏那個已經基本上可以當柴燒了。


    我打開箱子裏麵是五叔穿的衣服和一個厚被子,下麵還壓著一些東西,我翻出來看,原來是一個泛黃的牛排紙包的書,書很大是普通書的三倍大,裏麵是宣紙上麵是毛筆寫的小楷,書的兩邊是羊皮做成的口袋,裏麵放了很多老照片,裏麵有我祖父年輕時候當兵的照片,還有一些我也不認識的照片。其中一張上麵有好多人,都穿著八十年代的綠色軍外套,頭上戴著紅五星的帽子,腳上是綠色膠鞋。


    之所以把這張照片看的很仔細,是因為上有五叔,而且照片上有十五個人,背景是一座雪山,雲霧在他們腳下,似乎這座雪山很高,但具體是哪裏看不出來,照片上的五叔很年輕,板著臉表情木訥,似乎照片上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照片中有兩個女孩子,臉上帶著笑容,很漂亮。


    我翻過照片,背麵沒有寫字,從五叔照片中的模樣來看,這張照片起碼有二十年了,應該八十年代的東西。


    這本書我小時候見過,是祖父最愛的東西,記得又一次我偷偷了撕了幾頁,疊三角跟夥伴玩,後來被祖父發現,他非常生氣,用趕牲口的鞭子抽我,祖母去勸說,也被抽了幾下,從此以後那本書就被祖父放到箱子裏鎖了起來。


    我翻開看了看,裏麵主要記錄的是一些風水知識,從泛黃的紙張來看,這書應該有曆史了,估計是祖父的上一輩記錄的。


    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卻沒有看到一封五叔的信,現在就隻剩下鎖關子鎖著的那兩個抽屜,但是上麵有鎖,雖然這種鎖我一下就撬開了,可是,這是五叔的東西,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我撬了抽屜上的鎖,總覺得不好,而且,五叔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凶悍,我還是有點怕。


    五叔留下的條子上寫著,應該快到終極了,而不是終點,這句話非常奇怪。


    一般來說,隻要是有起點的事情,都會終結,也就是終點,而不會說是終極,從書麵上解釋終極,就是最後的終點。這樣看來,也就是說五叔經曆的事情,已經有過很多次終點,然而,都不是最終的結局,所以他才用了終極這個詞,持續了十年的信,裏麵到底記錄了什麽事情,而且正在走向終極。


    我點上一根煙,房間裏很安靜,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留下一片四方格子,看起來就像是圍棋的棋盤。


    長時間的沉默,最終還是沒能壓製住內心的好奇,畢竟發生了很多事,讓我無法不去好奇,這些信息亦然點燃了我興趣。


    我找來一把錘子,對著鎖子猛的一下就砸開了,我打開抽屜,頓時驚呆了,裏麵的疊的整整齊齊的兩抽屜信件,五叔果然沒有扔掉,全部保存在裏麵,而且按照日期的順序排列的很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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