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上那扇門,用掛在外麵的大鐵鎖鎖住,他聽到蕭子矜在裏麵瘋了一樣的叫罵他,那一刻他笑了起來,覺得全身心的舒展到抽筋拔骨的地步,搖搖晃晃的將拖到門外的一根繩子拽住,掏出打火機來點火,繩子上澆了汽油,他感覺到自己的手也在顫抖,慢慢靠近,點燃……“唰”的一聲,整條繩子象一條火舌直從倉庫的門縫裏竄了進去……


    臥倒在地上的時候,整個倉庫耀出了濃煙和火光,“轟”!的一聲炸開來,連近處的幾所民房也秧及失火。聲音震耳欲聾。蔣忠誠抱著頭蜷縮在地上,看著漫天的火光,漸漸出神,爬在地上放肆的笑起來,而後是痛哭……


    紅光和傍晚的彩霞幾乎連接在一起,紅紅的映了半邊天,他一直爬在地上,愣愣的望著前方,直到消防隊和公安局的車都趕來了。那一刻他想到了兩個字,,自首。或者,他也隻有這條路可以走了,他也知道,那也就是一條死路……


    在公安局拘留的時候,蔣忠誠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安靜,坐在房間的角落裏,看著窄小的窗口,到秋天了,外麵下了雨,一片蕭瑟。夜晚靜靜的時候,外麵隱約傳來二胡的聲音。一聲聲惹的他怎麽也睡不著。從前的很多事都在心裏纏繞著。終於無牽無掛了,同樣也無仇無恨了……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看守的警察來傳喚他,說有人來看他。蔣忠誠已經想不出,到了此時此刻,還有誰會來看自己。


    當他看到站在外麵,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的沈一婷時,第一個反應就是覺得她憔悴了許多,眼睛裏紅紅腫腫的。象瘋了一樣撲過來想抓住他,被警察攔住了。


    “蔣忠誠!蔣忠誠,你告訴我蕭子矜在哪?!你把他弄到哪去了?!”他第一次看到沈一婷這樣激動,臉色慘白,聲音卻尖唳惱怒,帶著哭腔和一種絕望。


    蔣忠誠笑了起來,原來沈一婷終究不是來看他的,她隻是在找那個人,那個讓他恨的想抽筋喝血的人。他盯著沈一婷,想起兩人從前在一起也那麽溫馨,她會不顧風雪的跑到自習室來將藏在包裏熱乎乎的夜宵送給他,兩人靠在暖氣旁抱著厚厚的書來複習功課,可現在這些都不存在了,眼前這個女人早已經視他為仇人,而她惦記的隻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混蛋,這些既成的事實,讓他再也不能抱什麽幻想,他笑了起來,笑的很諷刺,輕輕的對眼前快要失去理智的女人說:“別找了,他已經被我殺了,你這輩子也別想再見到他了……你和誰在一起都可以,但我不可能讓你跟他圓滿……”


    沈一婷死死的盯著蔣忠誠,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希望在瞬間化為灰燼……案發現場早已經焦黑一片,包括震塌的幾棟民房,從民房中抬出了三具被燒的焦黑的屍體,沒有發現蕭子矜。可蔣忠誠的話讓她徹底驚呆了。


    他看到沈一婷不顧警察的阻攔朝他撲過來,憤恨的抓住隔離的欄杆,指間發白,拚命的朝他叫囂:“你胡說!你胡說!”


    蔣忠誠頹喪無力的搖搖頭:“我沒胡說,一婷,別的事情我都沒後悔過,唯一後悔的就是不該答應那個混蛋跟你分手的條件,真的,我想我的厄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但我不能放了蕭子矜讓他什麽都得到,所以我隻有讓他陪葬……對不起……”


    “不可能!你騙我!你把他藏到哪去了?!你告訴我!我求你……”沈一婷看著蔣忠誠麵無表情的重新走進那扇門裏,覺得渾身冰涼到沒有知覺,站在欄杆外麵,腳下軟棉棉的,咬著嘴唇淚水生生的激出來……


    走出公安局的大廳,她看到小虎乖乖的背著書包坐在長椅上,兩條小腿來回晃著,眼睛四處好奇的張望,直到看見沈一婷走出來,才趕忙高興的跑上去張開雙臂抱住她的腰:“幹媽,


    咱們給外婆外公帶的好吃的,再放著就要壞了,幹爹什麽時候回來?咱們趕快去外婆家吧。”


    沈一婷低頭看著小虎天真的表情,極力忍住不斷向上泛的眼淚,蹲下來看著眼前虎頭虎腦的孩子,想張口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幹媽,你別生幹爹的氣。”小虎忽然開口了,象是在求情,“幹爹從前就喜歡跟小虎玩藏貓貓的遊戲,有一次我怎麽也找不到他,急的我都哭了,最後他自己出來了,說是跟我鬧著玩呢。幹爹就是喜歡這樣。幹媽你別不理他,等他回來了,我們裝著生氣就好了,要是咱們真不理他了,他很傷心的。”


    沈一婷努力忍住想哭的感覺,頭腦混亂而壓抑,忽然間沒有了蕭子矜,那感覺竟然是一種迷茫和無方向。


    “幹媽,小虎告訴你一個秘密,幹爹不讓我說的,那天你不在家的時候,他偷偷抽了一支煙,他說如果幹媽知道了就不理他了,讓我幫他保守秘密。其實在那之前,幹爹也在外麵偷著抽過煙,他怕你知道了生氣,就開車在外麵多兜幾圈風再回家。”


    沈一婷抿嘴笑了笑,其實她知道這些,隻是她從來沒去揭穿過,她知道蕭子矜是在乎她的,即使戒不了煙,也絕不在她麵前抽。其實她知道很多事,從前在一起的時候,蕭子矜每星期都會下廚做一頓水煮魚,知道沈一婷受不了太辣,就將味道盡量放清淡,兩人那時每次都吃的很高興,她以為蕭子矜和自己的飲食愛好是很相象的。直到後來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她才發現他其實一直討厭吃水煮魚,甚至吃了會反胃,可他一直掩飾的很好,惹的她很開心。


    她同樣知道有一次和他去逛夜市,她把手上的手鏈弄丟了,心裏灰灰的,那次蕭子矜讓她在路邊的肯德基裏等他,說自己去找找。直到一個多小時後,他高興的拿著手鏈回來了,說是找到了,可沈一婷一眼就發現,那隻是條一模一樣的新手鏈,因為從前的手鏈帶久了,邊緣處的一個小小的水鑽脫落了,她很久沒有配到合適的水鑽。可那個傻瓜還以為自己想到了什麽高明的好辦法,直接到商場裏買了一條新的回來。那次沈一婷看到他的樣子,心下說不出的好笑和感動,上前摟緊他,踮起腳尖來吻他。他還在得意的編造著自己如何幸運的找到手鏈的經過,可沈一婷卻在心裏笑著直罵他是傻瓜。


    其實她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愛上蕭子矜,他隻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傻瓜,總是想在沈一婷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所有事自己扛了,再回頭對她說,其實這件事很輕鬆。她什麽都明白,這個不知道自己才是傻瓜的傻瓜,最終一點一點將她的心占去,她知道他給她的感覺,恐怕任何男人都代替不了了。


    沈一婷撫了撫小虎的腦袋,忍不住鼻子裏酸意更濃:“幹媽沒生幹爹的氣……幹媽愛你幹爹,也愛小虎……”


    擱了幾天,沈一婷不斷從蕭子晨那裏得到一些偵察的進度情況,竟然隔了好多天都沒有任何蕭子矜的下落,每次焦急的往公安局打電話,都被工作人員安慰一番就讓等消息。自從事情發生的當天到公安局錄了一次口供以後,一直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小虎由於這些天疏於照顧,加上天氣驟然變冷以後患了感冒,接著就有發燒的跡象。沈一婷一個人將他送到醫院打針,掛號,就診,排了好長時間的隊,坐在輸液室裏陪小虎打點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沈一婷將帶來的毛毯蓋在小虎身上,看著他紅撲撲的小臉,淺淺的睡容,忽然覺得疲憊極了。


    這些天白天上班時明顯心不在焉,已經出了好幾回差錯,小楊明白沈一婷的處境和原因,極力幫她擋著。可連日來始終沒有蕭子矜的消息,讓她越來越恐慌,每天的忙碌和越來越渺茫的消息,幾乎讓她撐不下去。


    旁邊是一家人帶著孩子來看病,那孩子已經睡著了,孩子的父母一左一右陪著,互相依偎著,場麵溫馨。沈一婷低下頭去幫小虎把被子塞好,努力不去想傷心的事。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她趕忙掏出來查看,現在這時候,她最怕漏接電話,漏掉任何一個可能與蕭子矜有關的消息。


    屏幕上顯示的是自己父母家的電話號碼,這麽晚了,家裏打來電話,一定是有急事。為了不吵到小虎和其他病人休息,她趕忙拿起手機到門外的走廊上去。清冷的走廊上,早已經沒幾個人了,回聲也聽的很清楚。她聽到父親的聲音,急噪中透著沉沉的歎息。


    “婷婷,你什麽時候回家?”


    沈一婷怔了一下,心口猛的一痛,自己很久都沒回家了,每次往家裏打電話都是父親接,母親倔強的真的不肯再理她,原本打算中秋節和蕭子矜一起回家,現在也成了泡影。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父親卻再次開口了。


    “你媽媽的腰疼病又犯了,前些天就該去醫院的,因為聽說你要回來,一直撐著,可你最後還是沒來,她嘴上說,不回來才好。但事實上我知道,她挺難過的……現在你哥和她的關係改善了不少,這全是你嫂子的功勞,從前逢年過節是你哥總缺席,現在又變成你缺席,咱們一家什麽時候能真正聚齊呢?”


    沈一婷沉默了,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孝,一走就是這麽久,對於家裏她並不是不想念,可現在的情況,她已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爸爸同意了,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你媽媽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隻要你開口跟她妥協,一切都能商量,最重要的是你能回來,能回來就好。把蕭子矜帶回來吧……”


    沈一婷笑了,對著手機笑了起來,鼻子裏卻酸酸的,掛了電話,長長的歎了口氣,走廊上的風也涼涼的,可是現在,她找不到她的豬頭了……抱著胳膊慢慢沿著牆角坐在長椅上,發了一會呆,趕忙又給蕭子晨打電話。


    電話裏蕭子晨似乎也很疲憊,甚至有些慌張。沈一婷一向很信任這個姐姐,她也知道現在蕭子晨也一定和她一樣擔心,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該繼續留在麗港等消息,還是先回a城的家裏去看看父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彼岸此岸何處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樹猶如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樹猶如此並收藏彼岸此岸何處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