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便看到鎮上那最寬的河流,滾滾的河水。


    以及遠處灰蒙蒙的天。


    像極了一隻蟄伏的凶獸,隨時等待著獵物送上前來,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們吞噬幹淨!


    他茫然地回頭,竟發現自己被綁在河岸邊的高台上!


    而河岸邊,站著無數黑壓壓的老百姓。


    為首的,便是那知府,以及黃袍道士。


    黃袍道士見他醒來,便森獰一笑,徑直來到他身邊,高聲對底下無數的老百姓說道。


    “鄉親們!能祭祀洛水之神,安撫上神的聖女已經找到了!”


    底下無人說話,唯有河岸邊的風,刀刀刮骨。


    白碩突然反應過來,猛然看到原來素水就綁在自己身側!


    她還沒醒,垂著頭。


    發飾以及衣服,卻都被精心地打理過了。


    “水兒!水兒!”


    他瘋狂地叫著,卻不見素水有一絲反應。


    黃袍道士又笑了笑,繼續道,“你們放心,隻要將這聖女送給水神,她就將不再將怒於咱們鎮子,大家也就能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好日子了!”


    依舊沒人說話。


    白碩卻看到,那些麻木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了素水!


    一種巨大的恐懼,一下子就從他的腳底鑽到了腦子裏!


    他幾乎是一瞬,就反應過來了這人的意思!


    他瘋狂地大叫道,“不是的!水兒不是聖女!這個道士,他是個妖怪!你們不要被他騙了,放了我們!快放了我們!”


    可那道士卻依舊遊刃有餘地笑了起來,站在白碩身邊,陰森森地低笑,“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我是妖怪麽?”


    白碩悚然一驚。


    就聽那道士又說道,“他們心裏都明白,可為什麽不敢反抗呢?因為他們都害怕了啊!嗬。”


    “害怕,讓他們失去了求生的本能。可又覬覦著生機,當看見一線的希望時,就會不顧一切地將一線希望,當成所有。”


    遲小魚忽然出口,她雙眼青墨一般,看向白碩,“所以,他們做了什麽?”


    郎鏡微微蹙了蹙眉。


    想起龍國曆史上,曾經一位著名的大文豪說過的一句話——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龍國人。(來自魯迅,咳,龍國稍微修改一下)


    這一句話,是經曆過多麽殘酷的現實,才會這般刻骨。


    而同時,白碩說出來的話,也讓郎鏡明白,這一句話,並不是虛妄之言。


    黃袍道士諷刺地笑著,又對底下所有看向素水的老百姓們說道,“我身邊的這個,正是聖女的血親。祭祀上神的聖女,凡人觸碰不得,隻有由她的血親之人,親自奉送給上神,才能祭祀成功。”


    白碩憤怒地掙紮起來,繩子勒在他的身上,幾乎勒出了血肉。


    可他卻看到,那些麻木的人群裏,漸漸活絡起來的眼神。


    黃袍道士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不過,你們也看到了,聖女的血親,並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妹妹,來換取大家的安全與以後平靜的生活。”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幾分,“所以,還需要大家一起來幫幫他吧!”


    說完,他便下了高台。


    知府在他的示意下,撤開了守衛。


    有幾個膽大的,往前,走了幾步,隨後,越來越多的人,往前。


    站到高台之下。


    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跪在地上,大喊,“大哥,您和您妹子,救救我們吧!”


    一個抱著嬰孩的婦人也跪了下來,“大哥,救救我家孩子吧,他還這麽小。”


    一個老婦人顫巍巍地扔掉了拐杖,跪下,“小哥兒,為了鎮子還有外村的這麽多人,求求你,把你妹子送給上神吧。”


    他們分明都知道,那個黃袍道士是妖怪。分明都知道,沒有什麽所謂的水神,上神!


    分明就知道,他跟他的妹妹,是無辜的!


    卻為什麽,為了他們的一己私欲,為了他們那種被欺騙的希望,要讓他親手送他妹妹去死呢?


    “不!”


    白碩憤怒地大吼,“你們都瘋了!素水不是聖女!放了我們!”


    見他如此。


    有的老百姓終於忍不住,爬上了高台。


    他們手上拿著砍刀利器,對著白碩,怒道,“你要是不送你妹子給上神,我們,我們就殺了你!”


    白碩滿眼通紅,這可笑的世道啊!


    他大笑,“好啊!那你們就殺了我!!”


    有一個年長的老者,突然出聲道,“對,對了!他家是關村西頭的那個蘇老五家!你們來人,去把他的爹娘綁來!”


    “混蛋!畜生!”


    白碩憤怒地大罵!


    黃袍道士在旁邊,捋著一撮胡子,怪異地笑了起來。


    半日後。


    果然,白碩的爹娘,被人五花大綁地捆了來。


    那些人把刀架在他爹娘的脖子上,大怒,“還不快親手推了你妹妹去河裏!快!不然我們就殺了你爹娘!”


    白碩的眼裏幾乎冒出火來!


    他拚命地往前,試圖掙脫出那繩子。


    可割開了一層皮肉,也逃脫不了!


    “啊啊啊啊!”


    他失控地大吼。


    卻在這時,他的母親一頭撞向了身旁人手裏拿著的尖刀。


    “娘!”


    “孩他娘!”


    白碩幾乎瘋癲。


    隨後,又見他爹,大吼了一聲,“我的可憐孩子啊!”


    然後也抓著拿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人的手,往橫向一割。


    鮮血噴流。


    他的爹娘倒在了一起。


    白碩張大了嘴,急促地呼吸。


    他的所有五感都消失了,隻聽到心髒快到幾乎爆炸的聲音,還有身後濤濤的河水,耳邊呼嘯的風聲。


    最後,這些聲音都消失了。


    唯有他粗重的呼吸,一遍一遍。


    他看著那地上的父母,還有旁邊那些麻木又煩躁的人群。


    有模糊的聲音傳來,“你還不動手?再不動手,就會像你爹娘這麽死!”


    有一個老婆子,對著他娘的屍體,啐了一口!


    “啊!!!”


    忽然,所有的聲音都回來了!


    他的雙眼,竟被血色充斥!


    他一下子張開嘴,朝著大家“吼——”地一聲!


    “啊啊啊啊!”


    人群裏,發出無數驚恐的聲音!


    所有的人,都四散逃開!


    白碩往前一掙,原本牢固不動的繩子,竟齊齊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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