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張又看了她一眼,接著掃了眼旁邊的郎鏡,然後繼續開口,“大陰之體,是唯一能夠為大陰之族誕生子嗣的女子!”


    郎鏡依舊不動聲色,隻是伸手去握住了遲小魚發涼的手。


    就聽紙人張說了之前盛博告訴他的同樣的話,“近五百年來,你是唯一一個大陰之體。”


    紙人張看著遲小魚,繼續毫不掩飾冷漠地說道,“尤其你出生的時候便遭父母遺棄,本該命喪九泉,直接被大陰家族抓去做了繁衍子嗣的陰煞工具。隻是命道不滅,卻叫你遇到你師父,最後被他給救了下來。可就算這樣,你終歸還是因為命裏這一劫,便天生缺命。”


    “天生缺命?”


    見遲小魚疑惑,紙人張頓了下,還是給她解釋,“天生缺命,也就是你自己命裏早沒了現在該有的命,早已是已死之人。一旦被大陰之族抓去,就能夠不用滅你性命做成陰煞,就這樣保持不生不死,一直為大陰之族誕生子嗣永不會停!”


    遲小魚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隻這幾段話,她卻已經分明清楚地知道了這其中的關竅!


    怪不得烏家那樣用盡心思地抓自己,說什麽禁11臠,繁衍!


    就為了他們家族的百年昌盛?便把她當作玩物作踐,當作生養子嗣的畜生對待?!


    她一下子握住桌子的邊緣,看向紙人張,“那我師父……”


    紙人張的眼裏掠過一絲不忍。


    卻依舊生硬冷淡地說道,“你五歲那年,曾經有一次重病差點沒活下來,你可記得?”


    遲小魚張了張嘴,片刻後,搖頭,“隻有一些模糊的記憶。”


    紙人張也沒指望她記得,於是繼續說道,“那一年,你二魂六魄離體,在陰陽之關走了一遭,被當時隱藏在深處的後卿盯上了。”


    遲小魚臉上的震驚無法形容。


    連郎鏡都露出了異樣的神情,微微蹙了眉。


    卻聽紙人張繼續說道,“當時你師父費了極大的道行精元,將你的魂魄強行拉回,卻發現,你的魂魄裏有了後卿訂下的契約。”


    “契約?”


    “嗯,不過具體什麽契約,你師父並沒告訴過旁人,我自然也無從知曉。不過,以後卿當時的處境,我猜他也是極可能看出你的命格特殊,想將你強行圈禁,以做育下子嗣之用。”


    紙人張大概都沒察覺到自己說話的語氣,已經十分耐心了,“不過那之後連續幾年,你師父都在各處尋找破解你身上那契約的辦法。直到那一年,冥府那閻王老鬼還有好些個三界六道的狗屁正道名門,拿唯一可以替你解開那契約的法子,來找你師父去對付後卿……”


    遲小魚閉了眼,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紙人張看著這小丫頭的淚水,竟沒法再說下去。


    卻聽遲小魚哽咽著,喃喃說道,“原來師父封印後卿,並不是為了什麽三界六道,而是為了我,為了保我一條命,不被後卿那冥煞給奪了去。偏偏……偏偏,那冥煞與我有契約,為了不影響我的運道性命,隻能封印,不能強殺。所以……師父才會被那東西有了可趁之機,遭受重創,才會……才會最後……”


    她此時痛得幾乎萬箭穿心!


    想起當年師父躺在病榻上,還對著自己言笑晏晏的溫和慈善。


    他怎麽不恨自己呢?


    怎麽就這麽把他那一世的驕傲與驚才都舍在了她這個合該死了的人身上呢?


    師父啊!師父!


    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徒兒……徒兒該怎麽辦才好啊?


    小魚好想你,舍不得你,離不開你啊!


    您怎麽能舍得下你的小魚,就這麽走了啊?


    師父啊,我的師父啊!!!


    “師父——”


    遲小魚痛呼出聲,狠狠地砸著胸口!嘶聲大哭!


    郎鏡輕輕地擋住她傷害自己的拳頭,將人整個攬進自己懷裏,安撫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紙人張看了她半晌,忽然眉頭一皺,當即手上起身,在遲小魚落在地上的影子上用力一踩。


    同時口中極低聲音地不知道念了一句什麽。


    還在大哭的遲小魚,忽然聲音戛然而止。


    像是痛極地猛抽了一口氣,瞳孔緊縮一瞬昏迷,揚起脖子往後便直直倒去!


    郎鏡大驚失色,連忙將她抱了回來,眼神寒冽如刀地看向紙人張。


    紙人張卻沒在意他的神情,而是同樣神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向遲小魚,又看郎鏡。


    又上前,拇指凝結,朝郎鏡額頭重重一按。


    郎鏡隻覺一股刺痛,一下子將他整個神魂七竅都刺了個遍。


    差點沒直接動手把人擊倒。


    卻聽紙人張也倒吸了一口氣,無法相信地喃喃自語,“怎麽可能,你們……”


    郎鏡皺眉,“前輩發現了什麽不對麽?”


    一直是清冷疏離的紙人張,第一次露出了隱約的慌張。


    隻不過很快,又強自冷靜下來,看了看遲小魚,又看郎鏡,然後伸手,從遲小魚的百寶兜裏掏出一枚鏡子。


    正是那片碎裂的三生鏡。


    他放在桌上,一手對著鏡麵,手指不停變換手訣。


    郎鏡就見,那三生鏡,竟然在自動地慢慢修複!


    而紙人張也一邊說道,“你跟小魚,是什麽時候結下的冥婚?”


    郎鏡一愣。


    立刻便想到初次見麵的那晚,那詭異的紙人迎親,還有那可怖的黑影黑棺。


    默了一瞬,說道,“該是上月七月半那晚。”


    紙人張神情一變。


    郎鏡又道,“隻是……小魚當時說那冥婚已經解開了,難道……沒有解開麽?”


    紙人張再不裝得厭煩嫌惡,而是重重地搖了搖頭,歎氣,將已經修複好的三生鏡拿起來,放在桌上。


    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把她扶起來,對著這鏡子。”


    郎鏡看了紙人張一眼,將懷裏的遲小魚扶起來,對上那麵光潔如初的三生鏡。


    卻隻看到遲小魚的臉,並沒什麽不同。


    紙人張歎氣,再次上前,在遲小魚垂在地上的影子上,以手訣輕跺腳。


    “嗬!”


    昏迷中的遲小魚再次猛地吸了口氣,卻沒睜眼。


    而扶著她的郎鏡,卻瞳孔驟然一緊,俊雅出塵的臉上,露出了震駭與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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