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博一愣,想到那個抱著男人渾身是血的女人,那一瞬眼裏洶湧的仇恨以及瘋狂……


    嗯,還蠻有意思的哦?


    便答應著,轉身去了。


    郎鏡在他離開後,問遲小魚,“為什麽特意支開他?”


    遲小魚揉了揉因為回暖而有些發麻的指尖,沒什麽起伏地淡淡道,“暗族之中,沒有一個簡單的。我現在還沒法信他。”


    郎鏡倒是沒意外,反而笑了一聲,“嗯,那你還把小姚交給他?”


    遲小魚立刻不滿地白他,“我又沒說他有壞心思。”


    事實上,盛博眼光清明眉目周正,跟二黑一樣,雖然麵有凶色,卻是心思純淨之人。


    隻是,心思越純淨的人,當有事情隱瞞時,就越發讓人不解。


    遲小魚察言觀色是看家本事,自然沒有錯過盛博剛剛那一瞬的遲疑。


    見郎鏡含笑看她,便又戳了他一下,嘀咕,“討厭!不要這麽看我。”


    郎鏡失笑,握住她的指尖,學著她剛剛的動作揉了揉。


    遲小魚抿了抿唇,看被他捏著的指尖,默了片刻後,說道,“明天,跟我去見一個人吧。”


    耽誤了許久,也該去見一見,謝六提過的那位——師父的師兄。


    她的師伯,紙人張。


    她的命,所謂的‘大陰之體’,師父的死因,還有那些大陰家族的出現,後卿的逃遁。


    甚至……郎鏡的出現,天煞孤星命格隱現帝王紫薇的轉變。


    一切的一切,絕對都不是偶然。


    ……


    姚可可從icu的門口,慢慢地走出醫院,身後,方津父母姐弟還欲追著她打罵出來,被醫院的工作人員給攔了下來。


    她站在一處無人的綠化帶邊。


    抱了抱胳膊,隻覺這夏日的傍晚,冷得厲害。


    身上染就方津鮮血的衣服早被換了,可她還是覺得鼻腔呼吸裏,滿是那人血腥黏膩的味道。


    她閉了閉眼,從包裏因為方津不喜歡而翻出許久沒有碰過的煙。


    叼了一根在唇邊,卻怎麽也打不著打火機。


    “啪。”


    另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按在她的手背上,壓住了她控製不住的顫抖,握著她的手,將火機打燃。


    溫暖的火苗在風中搖晃。


    姚可可有一瞬間的恍然,頓了頓,湊過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頭明亮。


    她用力地抿住滿嘴的煙,直到那味道,將所有的血腥味都覆蓋了過去,才緩緩地吐出。


    淡藍色的煙,徐徐飄散。


    隨後轉臉,看身旁的人,“小魚醒了麽?”


    盛博咧嘴一笑,鬆開她冰涼的手,點頭,“嗯,她讓我來守著你。”


    停了一下,又抬手,摸了摸姚可可臉側明顯的掌印和指甲印,“不過,我好像來遲了。”


    姚可可一笑,避開他的指尖,轉眼看漸漸暗下來的夜色裏,車川馬龍的城市夜景。


    又用力地吸了一口煙,再慢慢吐出。


    盛博在旁邊安靜地瞧著。


    女人精致的妝容都毀了,頭發像是被撕打過揪成了一團糟,半邊臉腫了,衣服也撕扯得不成樣子。


    隻是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裏,全看不到讓人欺辱過後的憤怒。


    反而是難以言喻的平靜,以及一絲讓人無法忽略的……悲痛。


    姚可可又連續狠吸了兩次煙後,便伸手要將還有一半的煙扔了,淡淡道,“那你就跟著我吧。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讓小魚知道。”


    盛博一笑,點了點頭,卻攔住姚可可要掐滅煙的動作。


    姚可可看他。


    “給我抽一口吧?一直聽說是個好東西。”


    姚可可略一遲疑,便抬手。


    不料,盛博竟然低下頭來,順著她的手,含住她夾在指間的煙。


    然後,眼睛朝她的方向輕輕一挑,雙唇一抿,用力地吸了一口。


    不同於他外表給人的少年陽光又血族神秘的高貴感。


    這樣低下頭來在姚可可近在咫尺的身邊抽煙的模樣,有種男人的性感和犀利。


    十分的惑人。


    尤其夜色朦朧曖昧下,少年那介於青澀與成熟的眉眼,挑動之間的迷離。


    竟讓人仿佛麵對了一個夢的幻影。


    姚可可一怔,隨即垂眸,要鬆開手時,盛博已經站起了身。


    幽幽地吐出一口煙,輕笑,“確實是好東西。”


    煙霧在他精致的麵容紅唇前散開。


    姚可可這才發現,這個少年,竟然比穿高跟鞋的她還高近一個頭。


    轉身,將煙扔到地上,踩滅。


    ……


    第二天,遲小魚跟郎鏡動身從醫院出發的時候,並沒見到姚可可。


    隻有方津的家人守在iuc外頭。


    遲小魚素來不喜方津那一家子的麵相,自然不會過去打招呼。


    給姚可可打電話,卻顯示手機關機。


    心下疑惑,卻隻能暫時壓著。


    倒是郎鏡,昨天半夜在遲小魚睡了後,聽到盛博的話,再看到icu門外方津的那一家子,露出了幾分若有所思。


    兩人各自心思不提,隻說二人一路往趕往百來巷。


    遲小魚站在那放置著花圈擺設壽衣的店門前,還有點發怔。


    百來巷她來過許多回,這間白事店前也走過很多次,卻從沒想過,這裏居然會住著一個跟她師父有關的人。


    那店門看上去普普通通,不似百寶屋那般叫人一眼望去便望而生畏。


    也不似其他店麵,或古樸或陰森或神秘或幽深。


    甚至在這平凡無奇的店門前,還有一隻白色的折耳貓,愜意地躺在竹藤椅上,晃著尾巴。


    遲小魚還記得,有回她路過的時候,這小家夥不知為什麽傷了腳,正試圖往椅子上跳,還是她給抱上去的。


    現在想來。


    那時候,這店門裏頭,是不是有一雙眼,正默默地看著她,看著她走過,做過的,那時候的樣子。


    她咬住唇,不知是什麽樣的情緒湧了出來。


    讓她這一瞬,隻覺得,那店門裏,會出現的,正是那個她最依賴的濡慕的最親愛的師父。


    她很想走進去,卻又不敢上前。


    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握住,溫暖又安定的力度,恰恰好地安撫了她現在忐忑又期待的心。


    她朝郎鏡看了一眼,略紅了眼眶,卻是微微一笑著,點了點頭。


    郎鏡上前,剛要朝裏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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