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才像是終於確定周圍是安全的,才再次艱難地扒上地麵,幾乎皮包骨的指頭深深地摳進地麵上的草葉和泥土,一點點地往上攀爬。


    郎騰莫名想到以前上學時看過的恐怖故事——從地底爬出的惡鬼什麽的!


    哎呀,二哥,救命啊啊啊啊!


    “咯吱吱。”


    有骨頭撞擊和摩擦的聲音。


    郎騰往遲小魚身後縮了縮,全然不顧及自己男人的‘尊嚴’。


    探著半個頭。


    就見那邊,一個僵青色的小腦袋,也鑽出了地縫。


    兩相一對視。


    “啊!”


    “呀啊!”


    郎騰吃驚地連連後退,而那僵青色的小東西也像是被嚇到了,一下子縮了回去。


    郎騰驚魂未定地伸手抖啊抖,“小大師,那那那是……”


    “嗯,僵屍。”


    遲小魚超淡定。


    郎騰張著嘴,感覺自己似乎要風化在這陰森的涼風裏。


    而地縫裏的小家夥,聽到聲音,也終於鼓起勇氣,再度偷偷摸摸地冒出半個腦袋。


    用一雙毫無生機的死魚眼,眨巴眨巴地朝遲小魚和郎騰的方向看了看。


    又往下縮了縮。


    才扒著地縫,極小聲地問,“是……是你在召喚我家主子麽?”


    稚嫩的童音,卻帶著明顯的僵硬死氣。


    聲帶像是幹硬了,震動出的聲音,像刺耳的金屬,一遍遍地刮擦耳膜。


    郎騰當即皺了眉,腦袋一陣嗡嗡響。


    被遲小魚輕輕拍了下背後,登時一片清明湧上。


    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遲小魚微微抿唇,對那小僵屍招了招手,“過來吧?你是來接我的?還是負責開門的?”


    小僵屍忌憚地看著遲小魚,但是見她麵色溫柔,說話更是輕聲慢語,帶著笑意的。


    終是遲疑地往上又探出整個小腦袋,怯生生地說道,“我,我是看門的,引路的哥哥……在底下等著大人。”


    遲小魚一笑,從小兜裏掏出剛剛小區門口那個胖娃娃給的棒棒糖,朝他晃了晃。


    就見那小僵屍呆滯的雙眼裏,登時迸出一抹亮光!


    “嗯,那你給我開門,我自己下去,你就……”


    遲小魚低笑,看了眼還白著臉的郎騰,“你就陪這個叔叔,在這裏替姐姐看門,好不好?”


    郎騰瞪眼,“小大師,我……為什麽是叔叔?”


    似乎重點不對?


    遲小魚輕笑,“那地方你不能去,在這裏等我。我問明白這裏的情況後,就會出來。”


    郎騰咬牙,看了眼那邊已經從地縫裏爬出來的小僵屍。


    原來是個身穿吊帶短褲小皮鞋,看著十分俊秀的五六歲小男孩。


    隻是這孩子,原本漂亮的衣服已經有些陳舊腐朽,而那俊秀的小臉上,也全是一片僵青的死氣。


    唯獨一雙眼。


    雖然毫無生機,卻盯著遲小魚手上的那根棒棒糖,露出了十分喜歡和渴求的模樣。


    讓他原本僵硬瘮人的模樣,反多出了一點詭異的萌態。


    郎騰呼出一口氣,點頭,“那好,您萬事小心。”多餘的話,說了似乎也沒用。


    遲小魚朝他安撫一笑,將棒棒糖擱到他手上,便走到小僵屍的跟前,微微一笑,“麻煩你啦,給姐姐開一下門。”


    小僵屍僵硬機械地抬頭,朝她看了一眼,像是很高興地眨了下眼,然後回頭,朝腳底的裂縫邊緣,輕輕地一叩,朝內裏,長長地呼喊了一聲。


    那聲音,像某種夜行的飛鳥,尖銳而悠遠。


    “轟隆隆。”


    裂縫再次震動,有深不見底的台階,一直延伸到地底黑暗不見光的地方。


    遲小魚一笑,手腕一翻,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柄白皮簡單卻又古樸沉澱的長柄燈籠。


    她朝裂縫底下的第一個台階,沒有遲疑地跨出一步。


    同時,手裏黯淡的燈籠,倏然亮起。


    郎騰在後頭看得膽戰心驚,直到遲小魚整個人影都隱沒進地表裏,他才心有餘悸地收回視線。


    心裏想著,小大師你可千萬別出事,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


    又想到遲小魚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不說郎鏡會如何,他爹媽首先就得扒了他的皮!


    心裏頓時有些後悔——早知如此,該請無極觀的觀主和開福寺的住持一起隨行的啊!


    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結果一低頭,就見身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幹瘦青色小家夥。


    唬了一跳,往後連蹦三下。


    好容易鼓起勇氣磨蹭過來的小家夥也被嚇了一跳,往後一躲。


    結果。


    “哢嚓”一聲,幹癟癟的小腿,斷了。


    “……”


    無聲的風,卷著樹葉,蕭條地吹過。


    小僵屍跌坐在地,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後伸手,將那斷腿撿回去。


    往傷處一湊。


    “哢嚓”一聲,又接上了。


    “……”


    無聲的風,再次卷著樹葉,慢騰騰地吹過。


    郎騰傻站在原地,有點世界觀崩塌的錯覺。


    這符合醫學人體學科學麽?


    嗯?


    隨後,就見那小僵屍又站起來,卻不再靠近,而是眼巴巴地望著他……手裏的那根棒棒糖。


    郎騰嘴角抽了抽。


    遲疑地往前湊了些,不確定地問,“你……要吃麽?”


    “嗯!”


    小僵屍的臉上一下子綻開一朵大大的笑臉——雖然這笑臉瘮人得慌。


    郎騰卻莫名被那笑意給感染了。


    也是呼出一口氣,蹲了下來,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看那詭萌詭萌的小僵屍。


    ……


    地底的台階很深,遲小魚卻走得不緊不慢。


    燈籠的光照得並不遠。


    卻在這陰氣森森的地方,沒有絲毫的閃爍模糊。


    “嚓嚓。”


    寂靜的空間裏,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遲小魚抬眼。


    就見原本一直看不到底的台階消失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在前方一圈圈地擴大。


    最後擴大能容下兩人並排行走的寬度,又有一個身材修長,卻略微僵硬的身影,從暗處走來。


    看不見容貌五官,卻能看到,於幽暗中,那一雙隱隱泛紅的雙眼。


    遲小魚彎了彎唇,提著燈籠,輕輕一晃。


    那身影一頓,似是忌憚燈籠裏的光,沒有再靠前。


    “跟我來。”比之前的小僵屍更顯成熟的年輕男子的聲音,隻是與小僵屍都是一樣地刺耳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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