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小魚被帶出了倉庫。


    二黑滿臉蒼白地被拖著跟在她身旁,還縫隙裏朝她咧嘴笑了下。


    隻是麵色太過蒼白,掩蓋了他本來笑容裏的陽光帥氣。


    她看了眼他身上的那幾片血紙人,皺了皺眉。


    忽然。


    背後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隆”聲。


    驚得她回頭一看,卻發現,剛剛關禁她的倉庫,竟然被燒著了!


    緊接著,倉庫裏傳來慘絕人寰的哀嚎救命聲。


    遲小魚臉色一變,不客氣地看向走過來的趙東赫,“你瘋了?殘害性命,知道要背多少業障麽?”


    趙東赫卻笑得輕鬆,一變仔細又小心地替遲小魚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領,溫柔備至地說道,“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哪怕……”


    抬眼,對上遲小魚澄黑的雙眸,“背上萬丈罪孽。”


    那雙眼,實在太過邪獰詭譎,邪氣橫生,叫人心悸。


    遲小魚募地挪開視線。


    趙東赫含笑,去握她的手,卻被她掙開。


    也不惱,隻是淡淡地掃了眼二黑,柔聲說道,“你說,我要怎麽處理這個小東西才合適呢?”


    遲小魚神情一變,憤怒地瞪向趙東赫,“你敢!”


    趙東赫卻再次握住她的手,遲小魚心頭發顫,看了眼那邊被扔進車裏的二黑,咬牙,“我要跟他坐一輛車!”


    趙東赫笑了笑,捏了捏遲小魚的手指,“可以,不過,你要聽話一點。我現在還有點事,乖乖地,等我回去。”


    說著,再次對上遲小魚的雙眼,“嗯?”


    遲小魚咬唇,並不理他。


    趙東赫一笑,鬆開她,徑自離去。


    濃鬱的魔煞黑氣,充斥在他的眼底和印堂之中。


    遲小魚心頭下沉。


    被推上了二黑乘坐的那輛車。


    ……


    兩人被送到了位於龍都五環南郊外一處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半山別墅裏。


    二黑被直接拖進了地下室,而遲小魚則被關進了一間十分寬敞北歐風格的豪華臥室裏。


    “哢嗒。”


    房門被鎖。


    遲小魚雙手握拳,微微顫抖,直聽到外頭腳步聲走遠,才往後一個踉蹌,差點跌坐在地。


    握住的手指也鬆開來,掌心赫然幾片鮮紅的紙片人!


    隻是那原本鮮紅到詭異猶如活物的幾張紙片人,此時已經皺巴巴地攢成一團,像被捏死的軀體,在遲小魚的掌心,耷拉著扁平又扭曲的四肢。


    鮮血從那些紙片人的身體裏流出來,又順著遲小魚的指縫,滴滴答答地落到棕褐色的地毯上。


    蔥白的指尖染著嫣紅的鮮血,有種說不出的詭美與深豔。


    黏膩的血腥味,很快,就充斥了整個房間。


    遲小魚低頭看了一眼——幸虧剛剛堅持跟二黑坐了一輛車。


    如果再遲半個小時,恐怕他已經……


    澄澈的雙眸裏,此時一片暗冷。


    趙東赫絕對不會這種陰邪毒咒,那麽是誰,在背後操控?


    目的……又是什麽?


    她的腦子裏,迅速閃過幾個光影片段。


    百鬼夜行血月夜那一晚的紙人冥婚,肖氏希望小學的天羅地網奪命陣,南海幼兒園那個被惡化的童子之魂,南安寺主持的魔化之身。


    以及……從地獄十九層裏逃出來的那個東西。


    還有,她最近再次反複湧現的夢境。


    一樁樁,一件件。


    遲小魚隱隱地覺得,玄術陰陽,三道六界,暗潮湧動中,怕是要有更大的震蕩要出現了。


    她垂了垂眸,再次看向指尖漸漸凝固的血漬。


    片刻後,低低道,“師父,你掙來的太平盛世,如今又有魑魅魍魎穢亂殘害了,若是你在天有靈,就請給徒兒指一條明路。這三道六界……”


    她頓了下,隨即,聲音清幽淡冷,如深山白露裏,倏然滴落的冷泉。


    於一片無聲幽深之中,粹裂寂靜。


    她問:“是護,還是毀?”


    “啪嗒。”


    一滴血珠,從她指尖,落入地毯,濺開一朵奇異瑰麗的形狀。


    她低著頭,靜靜地凝視著。


    片刻後,抬起頭,嬌柔綿軟的臉上,一抹叫人心悸的淡薄,一閃而過。


    她轉身,來到窗邊,將那一團紙片人朝外頭一扔。


    那些陰邪的玩意兒,一遇著這灼熱似火的焦陽,便‘騰’地一下,無火自燃。


    化成灰燼的紙人裏散逸出一縷似紫似黑的氣息,扭扭卷卷,朝一個方向飄去。


    遲小魚眯著眼,朝那個方向看了看。


    然後收回視線。


    摘下窗台上一株盆栽的葉子,以劍指為筆,遊走畫符幾下。


    葉片上倏然亮起一道金芒,旋即又消失。


    再看那原本綠色安靜的樹葉,葉尖及邊緣,以及脈絡之中,竟隱隱浮動一層金色灰塵般的顏色,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奪目。


    遲小魚將綠葉夾雜指間。


    低低念起——此間土地,神之最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書上清。


    “急急如律令!此處土地,來!”


    “砰!”


    遲小魚指間的樹葉倏然炸裂。


    麵前的窗台上,升起一道卷卷白煙。


    一隻渾身黑棕相間,不過兩拳大小的花狸貓,出現在煙霧之後。


    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後……後腿蹬地,像人一般地,站了起來。


    它的前爪正抱著一個拇指大小的玉色酒葫蘆,抬起大黑豆一般的眼睛,提防地瞄著遲小魚。


    往後縮了縮,“遲家臭丫頭,你休想再搶我的酒!”


    竟發出了尖利略細的人聲!


    不過這聲音仔細聽去,卻分明滄桑幹啞,是上了年紀的老者才有的聲音。


    遲小魚低眸,笑了一聲。


    花狸貓一顫,幹脆一甩大尾,將葫蘆和肚子,全都護了起來。


    遲小魚搖搖頭,一手,按在了窗棱邊,低聲道,“師父都不在了,拿了你的酒,也沒人喝去。放心,是有事求你。”


    花狸貓撇嘴,顯然不信。


    可很快又察覺到不對,尖尖的鼻子聳動兩下,然後視線定在遲小魚按在窗棱的手上。


    臉上的防備變成了凝重,“吸血術?臭丫頭,你又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遲小魚搖搖頭,在窗棱上輕輕叩了叩。


    旁人看不見。


    那本身乃是正經土地神的花狸貓,卻看得清清楚楚——空氣裏,一圈無聲漣漪蕩開。


    遲小魚,竟被罩在了一片極淡的血色屏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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