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冷漠異境的縣城裏,初夜的黑暗吞噬著霓虹燈的光芒,川流不息光影勾勒出抽象的畫麵,而身心受創的韓副局長已經灰敗的世界,正逐漸蒙上死亡的顏色。


    從保安手裏接過鑰匙,韓庚酒氣熏天,搖搖晃晃地走上六樓。


    一步二步似魔鬼的步伐,魔鬼的步伐……


    在經過隔壁房門的時候,正好房門被打開。


    韓庚看著染了一頭黃毛的年輕男子,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黃毛的褲腰帶還沒係好,正用一隻手提著褲子,也看著韓庚,眼神閃爍。


    在他惶惶不安的表情背後,是一個女人很婊氣的聲音。


    “別急著走呀,我老公今天回不來了!”


    黃毛顧不上理會身後的女人,擺出一個奸夫的姿勢,趕忙提著褲子跑掉了。


    韓庚的目光也就落在了門口女人的身上,放蕩的睡衣裏隱約露出大片肌膚,輕薄的紅唇勾著笑。


    女人輕輕拉起裙角,露出纖長一段玉腿,撩著嫵媚:“呦,原來是韓副局啊,我還以為我家老李回來了,要不,進來坐會兒?”


    韓庚麵無表情,隻是盯著女人的臉,也不走開,也不進去,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


    女人被看得心裏發悚,識趣地笑了笑,趕緊關上房門。


    韓副局長隨即移開腳步,打開了自家的房門。


    當他走進熟悉的家裏,一股檸檬草空氣清新劑的香氣鋪麵而來。


    久違的,家的味道!


    看著幹淨整潔的客廳,往昔戳破了塵封的記憶放映在了他的腦海中,打開衣櫃,每一件衣服都被熨的平整無皺,仿佛也喚醒了昨日的溫情。


    透明的玻璃茶幾上,擺放著一束火紅的玫瑰。


    那是他最愛的花,張開鮮豔的花瓣,每一朵花都盛開的熱烈而奔放,等待著愛情的洗滌。


    花束中間插著一張精美的明信片,娟秀字跡如同主人一樣清麗可人——


    “其實,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家人不在了,這裏隻不過是裝滿回憶的箱子,我願意把自己放在這個箱子裏,做你一輩子的回憶,愛你的嬌!”


    一直以為自己在感情方麵能夠把持理智,可是這一段段文字,竟讓他的內心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靜。


    “您有一條短消息需要查收。”


    手機微微振動了一下,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


    “還在忙嗎?明天中午1點,我在香格裏拉西餐廳等你,有點想你了,你想我嗎?嬌!”


    仿佛刹那間回到了情竇初開的年代,那種思念在心底裏蔓延,蔓延……


    回複欄中一個‘想’字剛剛打出來,又被刪掉,最後隻發了個‘好的’回去。


    相思浸染的清淺時光,在他眼眸中化作溫情悠悠的流淌,縱然玫瑰零落成泥碾作塵,這宿命裏無法逾越的情塹,終究不能傾心駐足。


    下一刻,韓副局長就抱著那束玫瑰走進臥室,將玫瑰花放在床頭,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那柔軟的床單上,似乎還留有她的餘溫。


    悄無聲息的夜,消融了那些不切實際的臆想,也接受了很多難以為繼的事實。


    天又亮了,又是一年的中元節,七月十四日。


    驀地,韓副局長從夢中驚醒,又做了被人挖心的噩夢,似乎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籠罩著他,拉開窗連,天空特別陰霾,樓下的街道也被染上蕭瑟的煩悶。


    洗漱完畢,韓庚從衣櫃裏取出一件製服襯衫穿在身上,遮住了背上悚目驚心的圖騰,打好領帶,皮鞋也上了鞋油,黑亮黑亮的。


    他打開保險櫃,取出那卷塵封多年的案件資料,又翻出一張和老樹的合影,佇立在掛了許多烈士照片的牆壁麵前,心情一陣沉痛。


    牆壁上,又多了一張合影。


    戴上大簷帽,韓副局長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出門前看虎頭的狗糧還剩下不少,也就沒再過去,隻是露出一個習慣性的微笑。


    但虎頭的一雙狗眼裏,依然充滿敵意,仿佛還有不解,似乎主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改變。


    韓庚剛走出門,正好隔壁的王曉燕也站在自家門口,一副披頭散發的鬼樣子。


    對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韓庚連招呼都懶得打了。


    王曉燕卻忽然叫住他:“韓副局長,別急著走呀?”


    韓庚微微停頓了腳步,回頭問:“你有事?”


    “你們家陽台上的風鈴好吵啊?”


    王曉燕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韓庚聽得一頭霧水,直截了當地回了一句:“有事你就說!”


    “你們家陽台上的風鈴嘩嘩啦啦地響了一晚上,吵得人家睡都不著覺了!”


    王曉燕說著,還伸出手掌貼在嘴巴上,誇張地打了個哈欠。


    風鈴?我怎麽沒聽見?


    韓庚狐疑了一下,說:“可能是樓上的,我們家沒有風鈴!”


    “我都親眼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貝殼風鈴,就掛在你們家玻璃上,早晨就看不見了,可能被風吹走了,你也真奇怪,哪有把風鈴掛在外麵的,多擾民啊!”


    “我再說一遍,我們家沒有風鈴!”


    韓庚看她那副婊裏婊氣的模樣,皺了皺眉,冷聲說:“還有,都是十來年的老鄰居了,有句話我提醒你,男人最恨的就是戴綠帽子,不想過離了算了,別作死!”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當個副局長了不起啊,脫了褲子不還是一個樣,沒一個好東西,跟老娘裝什麽蒜!”


    王曉燕撒潑罵街地白了韓庚一眼,‘砰’地關上房門!


    韓庚陰沉臉,又覺得很可笑,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女人要是壞起來,簡直不是人。


    “哎呦,老韓,這麽早就去上班啊?來抽根煙!”


    韓庚在樓梯口轉角就遇到了光頭強,隻見他夾著個小皮包,挺著個啤酒肚,身材發福了不少,也不戴假發了。


    李華強這幾年做實體經銷倒是發了筆小財,還響應中國的城市化進展個人集資蓋房理念,貸款跟人家合夥蓋了三棟樓,去年又經營了一座茶葉批發城,在縣裏算得上是個大土豪了。


    光頭強殷勤地遞了根中華煙過來,又幫韓庚打著火,笑嗬嗬地說:“聽說你們又辦了大案子,有你這樣的鄰居,連我都跟著榮幸!”


    韓庚淡淡一笑,問他:“剛出差回來?”


    光頭強發起了牢騷:“是啊,現在網絡崛起太快了,實體行業衝擊不小,很多工廠都倒閉了,我這幾百萬尾款都追不回來!”


    韓庚語重心長地說道:“老李啊,賺錢不就是為了家嗎?有時間多陪陪老婆,別老讓人家獨守空房!”


    光頭強臉色僵了一下,點頭笑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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