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裴炆,裴家二公子,年十九,才貌雙全,為人正派。曾於三年前訂婚尹家嫡女,後一年,未婚妻夭亡,至今未婚,待覓良人。


    “姑娘,我聽說呀,這位裴公子可不得了,年紀輕輕,已經中了解元,隻因這年月不太平,這才沒有外任。不僅如此,聽說裴公子年少習武,耍得一手好槍法,馬術也十分精湛。本想從軍入伍的,奈何家裏長輩舍不得他這唯一的嫡子,這才留在京中,孝心可見一斑……”


    聽著丫鬟們從外麵打聽來的小道消息,楚陽娿十分無語。


    自己二十歲年紀,放在現代還是個沒出校門的學生娃,到了這裏,就是個嫁不出去的老閨女。好不容易有個像點樣子的上門求親,就被家裏人給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了。


    “這裴家與貴王府走的很近?”


    “這……奴婢就不曉得了。”清水說道。


    楚陽娿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裴家誠心上門,楚家也不能坐視不理,在經過一番調查之後,楚域終究允許裴家長輩帶著兒子進了安國府的門。


    有長輩在,這個相親的時間也很短。


    楚陽娿隻問了他兩個問題。


    “我和離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你怎麽看?”


    裴炆穿著一身鏽金長袍,蹬著步步高升長筒靴,顯然出門前是精心妝扮過的。


    他身長體正,放在外頭,也是俊朗小青年一枚,然而到了楚陽娿麵前,卻是紅著臉連正眼看一眼都不敢。


    聽見楚陽娿問話,他狀似站的端正,實際上眼神飄忽,時不時偷著瞄一眼,還深怕被楚陽娿捉住發現他在看她。


    好在他本人雖然羞澀,嘴巴到還利索,聲腔朗朗地回答了楚陽娿的問題。


    “小姐五年前嫁入雲府,不久之後便被害重病,必然是雲家對不住小姐在先。小姐痊愈之後,奮而提出和離,此乃理所應當。”


    “哦?”


    楚陽娿微笑,在看他,她得判斷他是真心這麽認為,還是在說假話。


    裴炆不是個蠢人,同樣也感覺到了楚陽娿的懷疑。


    他抿了抿唇,柔聲說:“我知道,因為和離一事,小姐受盡嘲諷謾罵。裴炆身為男兒,貿然說自己能夠理解小姐的行為,小姐必然不會相信。隻是小姐有所不知,裴炆之生母,便是那種受盡天下人稱讚的賢良淑女,可憐處處聽憑旁人言語,受盡了委屈。我的哥哥,便是這樣被人說了一句命硬克親,就被送去鄉下,結果不到一年就累病而亡。母親除了哭泣,卻連替哥哥求一句情說一句好話也不敢。可見天下人稱讚的賢良,也不能拿來當飯吃的。裴炆雖是男兒,也見過內宅不少事,自然之道小姐此舉,必然有自己的道理。當日我聽聞小姐寧願登上戰場,也要和離回家,一時驚為天人,便對小姐……小姐……”


    青年越說聲樂越小,到最後,本就通紅的麵頰,竟然紅得要滴血了。


    楚陽娿看著好笑,又有點感動。


    這個時代,居然也有一個會這麽想的人。


    就連站在自己身邊,一直保護自己的父親和弟弟,他們內心深處,實際上也很不讚同她,認為她太過肆意妄為了。


    不過,光會說或者光會這麽想,並不見得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畢竟這世上葉公好龍的人不少,他佩服自己勇敢和離,那是因為和離對象是雲起,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感受總是不那麽深刻的。


    再說,她既然和離了,總是要盡量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如果遇到一個願意理解的自己人就嫁了,那就跟她和離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對她來說,不是對的那個人,一生不婚也無所謂。


    不過這個人確實可以嚐試著了解了解的。他很有趣,說不定就莫名其妙讓自己喜歡上了呢。


    想到這裏,楚陽娿笑了笑,讓清水送裴炆出去。


    裴炆就這樣莫名其妙被送客了,心裏七上八下,生怕楚陽娿沒有看上他或者對他不滿。回去的路上情緒十分低落。


    楚域在送走了裴家人之後,便將楚陽娿叫了過來。


    楚陽娿問他:“爹爹覺得裴炆此人如何?”


    “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家世不顯倒在其次,隻這樣貌,實在與我兒相差甚遠。”


    兩句話,就把人家批判得體無完膚了。楚陽娿無語,人家裴炆長得也很不錯的,隻是相比雲起很楚熠陽他們,的確顯得差了一點,但要是人人都長成雲起那樣,那還得了了?


    不過還沒有等楚陽娿說什麽,就聽見爹爹歎口氣,說:“好在他家庭簡單,家中長輩,也都是有名的和善人,隻要你喜歡,也不失為一個良配。”


    “爹爹,先前我們不是說,現在我正應該低調些麽?所以這成親的事還是緩一緩吧,想來裴家也會理解的。正好我們要去徐州接母親,一切等母親回來之後再說?”


    楚域想了想:“也好。”


    現在女兒處境微妙,難保裴家不是另有所圖。不如先緩一緩,再看看裴炆人品再說,再或者,如果有更加合適的人家呢?也不是不可能不是麽?


    父女兩人做了決定,之後也跟裴家長輩談了談。


    裴炆的母親是個不頂事的,自己沒有任何主見。他的父親因為能娶國公府的嫡女,心中也很高興,楚家說要緩一緩,也沒有什麽不同意的,左右他們不同意也沒用。


    轉眼之間,去徐州的日期就到了。


    王氏已經被接回安國府,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回來,是因為楚陽娿去求了老爺子。所以在臨走之前,王氏親自跟楚陽娿道了謝。


    沒有了名正言順管家的權利,牟氏發現自己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


    王氏是個管慣家的,不多久,就將內屋整頓了起來。


    牟氏越發覺得全家上前都瞧不上二房,成日大吵大鬧,見著丈夫就開口大罵。


    言道男人無用,累得妻子被欺,連自家兒女,也護不住。


    楚重陽得了信兒,好不用意求了義郡王妃,這才有了機會回娘家看她。


    牟氏抱著女兒嚎啕大哭,直道自己命苦。


    “我可憐的女兒,她們恨我,你爹也嫌我貪心。可我要楚佩陽那些銀子,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咱們說的好聽是安國府出來的,可放到外頭去一看,誰認的我是安國府二太太?那些夫人們眼高於頂得,瞧著咱們寒酸,若不是有了銀子,咱們做什麽能做成的?”


    “娘,你說的沒錯,是爹不對。”楚重陽一如既往地站在牟氏一邊。


    牟氏嗚嗚嗚嗚哭道:“可我這麽勞心勞力的,上上下下誰明白我?你爹又在外麵養了小的了,你是不知道,這個家裏全靠我一人。你哥哥弟弟們娶的媳婦,全都是上不得台麵的,他們兄弟想要個好前途,哪裏不須得銀子……”


    “娘你說的對,沒銀子是萬萬不可的。比如在義郡王府,瞧瞧老王妃,這些年窮成什麽樣子了。要不是楚佩陽的那些銀子,這幾日她能得瑟的起來?”


    “你說的沒錯!嗨呀,我怎麽把這給忘了!”牟氏三兩下擦了眼淚,一把抓住楚重陽的手,著急地問:“現在楚佩陽被抓了起來,想來是沒什麽用了。那她的那些銀子藏哪兒去了?你快些想想法子,得套出來才行。”


    楚重陽皺眉,不情願地告訴她:“娘,你不知道,楚佩陽被抓了,在牢裏待了不到五日,現在已經被放出來了。”


    “啊?這……這怎麽可能?”楚佩陽那日,得罪的可是貴王妃啊!怎麽這麽容易就出來了?


    “誰說不是?我也不曉得到底怎麽回事,反正她就是出來了,還在梧桐巷買了個宅子,要從義郡王府搬出去。王妃還想從她那裏得錢財呢,哪裏舍得讓她搬走,如今家裏正鬧得不可開交呢,要不然那老虔婆怎麽會那麽好心,放我回娘家來。”


    牟氏感覺有些發懵,她隱隱感覺到這件事恐怕不這麽簡單,楚佩陽的身後,必定有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然而她腦筋有限,終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隻能放在一邊不想了。


    她抱著女兒又開始訴苦,說最近自己有過難過,說王氏回來了,二房被如何欺負,說王氏是如何陰險毒辣等等等。


    又想到王氏回來,全是楚陽娿一手造成,她便忍不唾罵,罵完又隻能無力地感歎:“她要不是有個好爹,如何能這樣囂張。你爹那個廢物,一點用處都沒有,害得你們兄妹也被人看輕。”


    “所以我說,找個好男人才是最重要的。”楚重陽道:“娘,我可不想在義郡王府待一輩子當一輩子寡婦,您趕緊想想辦法,讓我回家來。”


    “這……這辦法要怎麽想?”牟氏對於女兒想回家這一件事,是不怎麽讚成的。楚重陽嫁得到底是郡王府,在她看來,是很不錯的。隻可惜女婿死了,女兒也沒有生下一男半女,這才使得她繼續呆在義郡王府沒有了意義。也是因為這樣,女兒說要回家,她才沒有反對,就算心裏有氣,也隻能氣女兒沒有抓緊時間早生兒子罷了。


    楚重陽見牟氏遲疑,怕她不準,著急道:“反正我不管,楚陽娿能回家,憑什麽我不能?若娘不幫我,哼,那就等著我找了野男人給家裏丟臉吧!”


    “哎你這死丫頭,怎麽能說這種話!”牟氏氣得拍了楚重陽一巴掌。但心裏到底是怕她真的闖出禍來,遂安撫道:“你乖乖在婆家住著,千萬別闖禍,你想回家的事兒,我得好好跟你爹商量,等有了法子,肯定將你接回來。”


    “這還差不多,謝謝娘!”


    楚重陽笑嘻嘻地抱著牟氏撒嬌,不小心蹭掉了臉上的麵紗,牟氏她傷殘的下半張臉嚇得一抖,差點把楚重陽推出去。


    好在楚重陽光顧著設想第二春,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牟氏為女兒這大條的神經無奈,然後又開始心痛。


    要不是被毀了容,憑她的女兒,如何嫁不到好人家,何必去義郡王府受苦?


    說來說去,都是四房的錯。


    算算時間,楚域跟楚陽娿離了京城,這會兒應該快到慶元縣了。那邊路遠,要是遇上山賊把他們宰了,那就謝天謝地了。


    牟氏暗暗祈禱。


    楚域跟楚陽娿此時,的確已經快到慶元縣了,但到縣城還有一天半的路程。不得已,他們隻好在附近村子裏暫住一晚。


    誰知到了村莊,卻發現整個村子裏空無一人。


    楚域有些不好的預感,讓手下暫停安營紮寨:“先派幾個人四處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是。”林生說完,點了四個人,讓他們出去查探。


    不過一會,其中一人就急急忙忙跑了回來:“四爺不好了,整個村子裏的人全都死了。”


    “什麽?”楚域一驚,當即扔了手裏的韁繩。


    坐在車裏的楚陽娿也聽到了動靜,剛探出頭,就聽見那人道:“村子裏的人全部死了,屍體被堆在一個大坑裏,上百號人呢!”


    “走,跟我去看看。林生,派人連夜趕去慶元縣,拿著我的銘牌,一定要盡快通知縣丞。”


    “是。”


    “官官,你就在車裏,不準下來,聽了了沒?”


    “知道了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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