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七爺,一路上累著了,先去泡個澡吧。”老夏一瘸一拐地跟在雲起身後,建議道。


    雲起點點頭,任憑年老殘疾的仆人為他脫下鞋襪。


    天氣太熱,泡了個溫水澡,出來時神清氣爽。


    雲起抿了一口清茶,放下茶杯,問:“我走這些日子,府裏發生了什麽事?”


    仆氏堵在門口大吵大鬧,居然沒有人跑來看熱鬧,這十分稀奇。


    老夏回答說:“回爺的話,您跟老爺子離開文山不久,家裏幾位小郎相約去山中狩獵。誰知遇上猛虎,幾人躲避之中摔斷了腿,如今蘇小郎,群小郎,翼小郎都臥床不起,上下眾人,都擔心的很。”


    “哦?傷了腿,大夫怎麽說?”


    “大夫說好生將養,倒是能恢複,但遺症怕是免不了了。”


    雲起沒再說話,手中細細把玩著青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什麽。


    老夏本想問問他對那位楚家姑娘感觀如何,但是遲疑半晌,終於沒有問出口。


    見小主人不說話了,知道自己不便打擾,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從屋裏一出來,東屋小廝便笑嘻嘻來問:“七爺回來了?聽說這回要定安國府家的姑娘,不曉得七爺怎麽想的。”


    老夏瞎了一隻眼,整個人顯得十分陰沉。聽他打聽主子的事,用僅剩的一隻眼看他,陰沉沉地說:“主子的事,用得著你多嘴。”


    “小的不敢,小的哪有那麽大膽子。”那小廝嘴甜,趕緊自己扇了自己兩巴掌。見獨眼男人沒再嗬斥他直接走了,他還是不死心地追了上去:“小的哪敢多嘴主子的事,可我這不是有難處麽,您知道以咱們七爺的身份地位和人才,那是配個天仙也是綽綽有餘的。哎,我不過即使想讓我那妹妹死了那份兒心。”


    老夏這才回頭,乜他一眼,道:“七爺的事兒,是你能打聽的?不想死的話,管好自己的舌頭。”


    小廝身子一僵,終於訕笑著停了下來。


    待男人佝僂殘缺的背影不見,方才啐道:“什麽東西,不過就是一條老狗,呸!”


    可罵歸嘛了,想到到那人陰沉的眼神,還是有些心虛。他摸摸脖子,趕緊回自家主子處複命。


    不過今日他注定白跑一趟,因為他要邀功的消息,全府上下已經都知道了。雲家七爺要與安國府定親了,這個消息以前隻是捕風捉影,此次老爺子一回來,卻是切切實實地被證實了。


    中間有人歡喜有人憂,最著急的,當要數大房和二房。


    雲霄急匆匆地跑進書房,發現自家大哥還在悠閑地讀書,氣不打一出來:“大哥,您可真坐得住,這都什麽時候了。”


    男人翻一頁書,毫不在意地問:“有什麽坐不住的,這天不是還沒塌下來麽?”


    “哎呀大哥,您當真就一點不著急?”雲霄一把抽掉男人手中的書,咬牙切齒道:“老頭子打的一手好太極,親事都說定了才透出風兒來。六房那個奴生子,當真要跟安國府定親了。”


    “哦。”男人依舊不在意。


    雲霄恨鐵不成鋼:“哦哦哦哦哦哦,就知道哦,父親是這樣,伯父是這樣,你也是這樣,難不成當真要眼睜睜看著他當了家把咱們正經的嫡出兩房趕出去?”


    “好了好了。”男人終於歎口氣,安撫自己這脾氣急躁的弟弟:“祖父這麽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咱們是小輩,不該摻和的就不要摻和,要相信祖父。”


    “相信祖父,光相信有什麽用。”雲霄急道:“老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塗了,你說他最喜歡咱們我也相信。可現在看來,他是真的要讓那奴身子代替伯父和你成為家主了。以前我還覺得他真是有什麽計劃,可現在,等把安國府的親事一定,那奴生子就如虎添翼,再想做什麽,可就難上加難了。”


    這時候,雲溪終於沒再反駁他。


    雲霄見狀,繼續道:“而且我聽說,那奴生子運氣好,定的居然是四房的嫡出姑娘,那姑娘的外家可是寧家。如此一來,他背後站著的就不光是安國府,還有一個掌管戶部半壁江山的寧家了。老爺子這不是什麽圍魏救趙,是當真準備將那奴生子推上家主之位。”


    “你說的,我也已經看出來了。”這個時候,雲溪終於收斂了從容平淡的姿態。


    雲霄見哥哥不是真的沒當一回事,終於鬆了口氣,小聲問:“大哥,那麽咱們什麽時候下手。”


    “什麽?”


    雲霄輕輕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雲溪會意,但很快搖頭:“不行,他不能死。”


    “可是他要是不死,咱們怎麽能……”


    “你想的太簡單了。”雲溪道:“你道祖父為何會連祖宗規矩都不管,讓過嫡出長房直接推個填方所出的老七做家主?若不是當真沒有緣由,家裏那些長老,怎麽就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話?追根究底,還是那幾百萬仆灃奴隸而已。”


    “不過就是寫亡國賤奴,誰敢不服,直接宰殺了就是。”


    “殺人簡單,可幾百萬人何時殺得完?”雲溪告訴他說:“雲家有十幾口礦山,在什爾喀。比起咱們這些人,有誰比仆灃人更加了解什爾喀?咱們也不可能當真每年派幾萬人去護礦采礦。現在保持現狀穩定,溫水煮青蛙,這才是上上之策。可是要想讓仆灃人乖乖聽話,咱們就必須將雲起供得高高的。須知那些奴隸天生愚蠢,隻認血脈。他們認為家主是誰,開采的礦山就是誰的,若當家主的不是雲起,那麽他們就認為自己不是在給自己的族人勞作,很快,他們就會炸掉礦山趁機作亂。”


    雲霄簡直無語,他不明白那些仆灃人,他們就算再如何,自己也永遠隻是奴隸而已。礦山是他雲家任何人的,都跟他們沒有關係,哪怕是雲起當了家主,他們又能得到多少好處?


    雲霄沒有去過什爾喀,但作為長房嫡長孫,雲溪卻是跟著自己的父親,去什爾喀待了三年時間。相比起來,對那裏的情況,比他這個沒出過遠門的弟弟要清楚的多。


    他告訴雲霄:“仆灃族與我晉國人不同。我國除了皇家氏族之外,大部分都是平民,隻有極為少數叛國欺君之徒才會被貶為奴隸。然而滅國之前,仆灃國內的情況卻大相徑庭,除了皇族和貴族之外,其餘絕大多數都是沒有自由的奴隸,平民反而是極少數。而且他們信奉卡爾多神,這種神就是以血脈信奉為基礎的。因此仆灃國所有的奴隸,都是皇族和貴族血脈的信奉者。武帝當年征服仆灃國,正是拿捏住了這一點,才會在短短十五年見將仆灃國盡收囊中。”


    雲霄目瞪口呆:“天下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


    他實在是不理解不拿自己性命當性命,反而拿貴族的性命當神明的想法,最後隻能歸結於愚昧蠻族天生愚蠢。


    “這還不算奇異。”雲溪說:“據說北海有島國,皇室萬世一統,為上者不論賢明德行,全數被百姓推崇備至。還有一國,人生貴賤,以姓氏劃分,實在是駭人聽聞。”


    “可是……”雲霄糾結道:“可是不管她仆灃族如何莫名其妙,我雲家,難道要因為進了個仆灃女人,就要變成什麽血脈信奉者,扔了祖宗規矩,去認別人的祖宗?”


    “那自然是不能!”雲溪冷冷道:“祖父老了,前怕狼後怕虎,隻想著慢慢滲透虛化,卻不想這樣下去後患之憂無窮無盡。”


    “那哥哥的意思是……”


    “雲起身份特殊,他至少現在是死不得的。但是咱們可以抓住機會,先說服各位長老,這一點好辦,隻要咱們能確保放棄雲起,而什爾喀不出現大規模混亂,我想他們也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畢竟他們也不想看到雲家被個奴生子當家做主。”


    雲霄最崇拜兄長,知道他有了計劃,立刻兩眼放光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大哥,您說吧,咱們要怎麽做。”


    雲溪一笑,輕聲道:“老爺子已經開口讓雲起跟安國府定親,若是親事當真成了,長老們想要反悔放棄雲起都要思量思量,畢竟那時候必須要顧忌楚家的意思。因此現在首要任務,就是盡快破壞這場婚事。”


    “恩,大哥繼續。”


    “楚家四房,我也聽到過不少事。這位十二姑娘很得家人寵愛,而且寧家和楚家都對她深感愧疚,所以在婚姻這種大事上必定不願她受委屈。若是聽說咱們七弟有跟什麽人有什麽風花雪月……”


    “許家表妹!”雲霄一點就透。


    雲家跟何家還有許家是多少年的姻親,幾家的孩子基本上長不到幾歲就大概明白誰將來要跟誰成親了。雲起這位原本很有可能成親的對象,就是許家姑娘許銘書。隻可惜因老太太仆氏的鬧騰,以及各種不可說的原有,親事便沒有被提起過。


    隻是雲起容貌秀麗,站在容貌出眾的雲家人中,也格外木秀於林。許銘書早就芳心暗許,得知雲起要另娶她人,也不曾死心。


    想到此處,雲溪提醒弟弟:“再過不久,三叔家的小女兒要做滿月,正好何家許家都要來人,許家表妹必定會出現,若到時候……”


    兄弟兩人心有靈犀,很快做了決定,開始為新出生的小妹妹的滿月酒做‘準備’。


    另一邊,雲起在派人給三個倒黴斷腿的小輩送去藥材和問候之後,便閉門不出了。


    三房辦滿月酒那日,他也隻是準備了禮物讓人送去,本人並未出麵。


    雲起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輩分卻高。侄孫輩兒的滿月酒,他不出麵,別人也說不得什麽。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他不想惹人注意,卻多的是人把火往他身上引。


    許家和何家與雲家世代聯姻,這兩家門第不比雲家,因此這個聯姻,實際上是兩家對雲家的攀附。


    因此不管他們之間有過什麽齟齬,到了雲家滿月酒這日,還是大張旗鼓上門祝賀來了。


    何家老夫人雲氏,是雲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她的輩分比雲起還要高一輩。與長房雲培東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對娘家的事,也上心得很。


    她聽說老爺子給雲起定了安國府的姑娘,此次趁著滿月酒回娘家,本就存著與老爺子詳談的心思。誰知剛一回來,雲溪便來拜見,兩人說了些話,一回頭,她便說要見見家中小輩,命人把不愛出門的雲起請了出來。


    這一下雲起也不好硬躲了,終於施施然出了南山齋。


    許銘書聽說雲家已經把安國府的親事定下了,在家時就狠狠哭了一場。這時見到雲起,眼睛黏在他身上幾乎撕不下來。


    雲溪等人看在眼裏,對自己的計劃很有把握。許銘書對雲起鍾情已久,是三家心知肚明的事實。當初若不是仆氏跑去許家大吵大鬧,很可能兩人親事早就定下,再過不多久就要正式成婚了。


    仆氏攪和了雲起的婚事,當初他們不少人幸災樂禍。現在想起來,當真是後悔不已。相比起京城那個安國府,他們到還寧願許銘書跟雲起把婚事定下。


    一來許家家世不顯,對雲起並無多少助力。二來雲家有好幾位太太都出自許家,拿捏起她來也方便。


    好在現在也為時不晚,許銘書對雲起一片癡心,為了跟他結為連理,必然會奮不顧身。


    而雲起空有一副好相貌,卻是個溫溫柔柔的軟柿子,隻要許銘書因他壞了名節,再由家中長輩一放話,他必得放棄安國府,轉而迎娶青梅竹馬的許銘書。


    到時候安國府直接從他的助力變為仇敵,對大房來說,是極為有利。


    可惜他們想想的太過美好,雲起雖然一如既往地溫和淡然,卻無論如何不上他們的當。


    雲氏說要見他,他一來,便當真兢兢業業到了姑奶奶跟前陪她說話去了。


    旁人怎麽調笑暗示,他都輕而易舉地化解,對於許銘書,更是沒有多看一眼。


    可憐許家姑娘碎了一地芳心,若不是知道他們從前關係和睦,還以為雲起根本不認識許銘書。


    雲溪並未插言,雲霄卻心急起來。好不容易找個機會到許銘書跟前,悠悠歎一聲:“表妹不必傷心,七弟他,卻是身不由己。”


    許銘書雙眼通紅,聽他一句話,眼淚唰一下流出來,什麽也不說,哭著跑了出去。


    雲霄看著她的背影離開,過了一會,趁著沒人注意,方才默默跟了上去。


    雲氏把雲起叫出來,本就是為了為難他,誰知這人油鹽不進,無論你說什麽,他都一副安然承受的模樣,讓人很是無力,最後反而弄得自己一肚子悶氣。


    糾結了半天,實在沒什麽話說,隻好揮手讓他下去了。


    雲起噙著笑,一點也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態度,點點頭,起身離開。


    從堂屋出來時,已經天色昏暗,廊裏的燈籠點上了,紅豔豔的燈光襯著漆黑的夜色仿佛鬼影。雲起準備回南山齋,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了。


    他對旁邊伺候的人吩咐一聲說:“我有事要去祖父那裏,你們不用跟著了。”


    說完轉了個方向,往另一邊走去。


    許銘書內心忐忑不已。


    她愛慕雲起,這是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控製的事。從她很小的時候,就聽家人說,自己將來是雲家七少奶奶,那時候她還沒有見過雲起,隻聽說他走失了,能不能找到還是個問題。又聽人說他有一部分外族血統,很是卑微低賤。那時候她曾隱隱希望,要是雲家七少爺永遠也沒有被找回來就好了。


    可惜事與願違,在她十歲那年,雲家終於傳來消息,說雲家七爺被人找回來了。


    當時她心中一驚,說不出的恐慌失望。那時她差點就去求爹娘不要將她嫁給雲起,隻是聽說雲家七爺將來必定繼承家業,這才忍住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當她頭一回見了年僅七歲的雲起,就再也沒有想過要解除婚約的事。


    雲家人天生美貌,即便隻有七歲,雲起的容貌也已經超脫了所有她曾經見過的同齡小孩。


    也許要說,那麽幼小的年紀,還不知道什麽是男女情愛。


    然而許銘書覺得,那時候吸引她的,不是情愛。而是他身上,那一股沉靜超脫的氣質。


    他是那樣與眾不同,明明年紀那麽小,卻好似看透了整個世界。他眼睛深沉似海,望著你,就好像看透了你的一切。明明身體那麽柔弱,卻像鬆柏一樣百折不撓。明明那麽淡然,卻能一句話,就讓你燃燒自己的所有熱情。


    等他越漸長大,那種氣質越加沉積累計,讓人捉摸不透。


    而這時候,她已經對他無可自拔了。


    那時候她是那樣慶幸,慶幸兩家早有婚約,這樣自己便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愛慕他,去追逐他。


    是的,婚約。


    雲家和許家以及何家,三家曆來是內部聯姻的。


    所以盡管沒有任何人明說有關婚約的話,但長久以來的習慣,已經讓他們默認了她跟雲起的婚姻。


    隻是可惜,一切並未如她所願。


    仆氏的反對打破了她的幻想。那也蠻老婦為了讓她那卑賤的族人嫁給雲起,居然跑到許家門前唾罵她。許家雖門第不顯卻也是好臉麵的,本以為等到雲家好好陪了不是,正好提條件。


    誰知道雲家雖然來賠禮道歉,卻絲毫沒有提及定親一事。


    雲家老爺子,居然默認了仆氏的鬧劇,準備放棄許家,為孫子迎娶別家女孩。


    這給了許銘書當頭棒喝,那時候她才知道,雲老爺子早就看上安國府一位十二姑娘。那位貴女出身高門,可以給雲起不少助力。


    為了一探究竟,她甚至借著表嬸探親的機會,跟著也去了一趟京城,可惜根本就沒有見到那位楚家姑娘。反而被個寧家小妹妹拉著在花園裏浪費了好半天時間。


    從京城回來,她就擔心雲家什麽時候給雲起定親,不過等啊等,那事居然再無人提起了。她以為那不過是無根流言,根本不可相信。


    誰知道時過三年,當她都快忘了這件事時,雲家居然直接宣布與安國府親事已定,隻等明年插香過禮。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她比雲起大三歲,為了等他,已經蹉跎了歲月。


    她知道自己家人也是希望她嫁給雲起的,所以才會任憑她拖延婚事。可是現在,當雲起的婚事真的被定下來,她又該如何是好?


    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幹?


    不行。


    想到雲起另娶她人,與那個安國府的千金小姐恩愛白頭,她的心就針紮火燎般地疼痛。想到自己要跟另一個不是雲起的人結婚生子,她就覺得生無可戀。


    她不相信雲起對自己毫無感情,雲起雖溫和淡然,對誰都態度疏離,但自己是不一樣的。隻有對著自己時,他才會那樣溫柔寵溺地微笑。


    就因為這夜夜入夢的微笑,她決定賭一把。


    雲霄說得對,雲起肯定是迫不得已,他的心裏也不想放棄自己。所以她相信,隻要自己率先踏出一步,就會給他反抗家族決定的勇氣。


    她的家人會支持她,加上以兩家離開的聯姻關係,他們絕對不會對自己置之不理。


    所以她等呀等,在曇花盛開的青石小徑上,一直等到所有的花開,所有的花落。


    她沒有等到愛慕的少年,反而等到那瘸腿瞎眼的陰沉老朽。


    許銘書嚇得拔腿就跑,卻一不小心撞上喝得醉醺醺的雲中。


    雲中被撞的一顫,往旁邊花叢裏倒下去,臨倒之前下意識地揮手想抓個什麽穩住身形。結果一抓,就抓到了許銘書,兩人抱成一團一起滾進了花叢。


    許銘書下意識地想要尖叫,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絕對不能讓人發現,於是咬著唇,愣是沒有出聲。


    可她忘了瘸腿老夏。


    正當她推開雲中,掙紮著準備爬起來時,老夏已經提著燈籠撥開了花叢。


    夜色中,男人缺失一半的眼睛,和傷殘的臉孔,在燈籠的紅色微光映襯之下顯得尤為可怖。


    男人看著他們,嘿嘿笑了:“我說六爺,您可真會玩兒,大半夜出來紅袖添香,當真是羨煞旁人。”


    雲中喝了酒,整個人暈暈乎乎,隻聽見人說紅袖添香,立刻嘿嘿笑著在身邊少女身上揉了一把。


    許銘書長這麽大,連自己都不好意思摸自己,哪裏被男人這麽揉過。


    私密處被揉了一把,嚇得她連擔心有忘了,當即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可這一聲,已經引起了別人注意,附近巡邏的婆子,立刻打了燈籠走上前來。


    這一來可不得了,發現二房五少爺跟許家姑娘暈暈乎乎摟作一團,簡直是看的眾人目瞪口呆。


    雲霄躲在雲溪的書房,等了半夜不睡覺,就等著雲起跟許銘書被發現成對成雙好出去宣揚。


    誰知道等了半夜,沒有等來雲起落入陷阱,反而等來自己弟弟抱得美人歸的消息。


    他急急忙忙地趕了回去,雲中酒醉未醒,許銘書要死要活已經被送道大太太處看管。


    這個出乎意料的後果讓雲霄氣急敗壞,可又不敢讓人發現自己不對勁,他隻好躲進書房自己生氣。


    書房沒有點燈,他摔桌子砸板凳地發泄了好一會,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書房裏有人。


    “誰在那裏!”雲霄警覺。


    他的話剛說完,書房裏突然燈亮。


    雲霄這才看清,坐在他書桌前的,是一個十五六歲容貌清絕的少年。


    “雲起。”雲霄心沉了沉,喝問:“你怎麽在這裏。”


    “當然是找五哥有事。”少年麵帶微笑,指了指旁邊唯一沒有被他摔壞的椅子,說:“請坐。”


    雲霄差一點就聽話地坐下去了,好在最後一刻,他終於想起這裏是自己的書房,自己才是書房的主人。


    這個闖入者,反而衣服主人姿態對他發號司令,這讓他氣惱不已。


    “這是我的書房,不歡迎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少年笑容未變,似乎沒有感受到他的怒氣。依舊自顧自地說:“聽說五哥很關心我的婚事,正好再過幾天我就要去京城了,因此特地找個機會跟五哥聊一聊。”


    “你……”


    雲霄正想說什麽,被雲起打斷了:“當然,五哥要是覺得六哥跟許家表姐成親也沒有什麽,那就無所謂了。”


    雲霄一窒,終於咬了咬牙,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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